五
在象群中,小象喜欢玩耍,喜欢群体活动。互相推挤、互相追逐是它们每天生活和成长过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毛蛋虽然是一头离群的小象,但它从未感到孤单。它得到了老爹、小男孩儿们、水牛妈妈们和小水牛们的照顾和陪伴。毛蛋在安全、被疼爱的环境下,一天天长大了。它也一天比一天顽皮,整个水牛群就是它的个人游乐场。
一天,老爹凭着多年前的记忆,带领水牛群找到了一条小河。
在干旱季节,水源对水牛群非常重要。非洲野水牛每天都要喝三十升的水,天气热时,甚至需要四十升水,寻找水源是它们在旱季时迁徙的主要原因。
对大象来说,更是如此。一般情况下,在野外生存的大象只要超过四十八小时不喝水就会有生命危险。一旦找到水源,大象会抢在其他动物之前喝水、洗澡。大象没有皮脂腺,洗澡是大象保持凉爽和卫生的不可或缺的活动。
毛蛋虽然会用鼻子喝奶、喝水,但它还不会用象鼻喷水,去除身上的寄生虫。老爹用干葫芦将水浇在它的背上,仔细地清洗着它的大耳朵、额头、鼻子上的寄生虫。
大象的象鼻是由鼻子和上嘴唇演化而来。小象必须学会使用这根软软的管子,就像人类的小孩儿必须学会用手抓东西一样。小象和小孩儿一样,在刚出生时几乎什么也不懂,但在家人的悉心照顾下,它们学得很快。
毛蛋现在九个月了,老爹天天在训练它使用鼻子的方法。毛蛋虽然学习非常刻苦,也学会了不少鼻子的使用方法,但毛蛋的鼻子只会吸水、吐水,却始终喷不出水花。
老爹在手忙脚乱地帮毛蛋洗着澡,毛蛋在悠然自得地玩着水,不厌其烦地练习着喷水花。毛蛋似乎渐渐摸到了窍门儿,忽然,一股小小的水柱从它高高扬起的鼻子里喷了出来。
毛蛋成功地学会了喷水。
水牛群吃饱喝足后,把自己浸泡在水中,享受着难得的清凉。它们很喜欢泥浴,这不仅能使它们恢复精力,还能使它们的身体裹上一层外衣,免受蚊蝇和寄生虫的叮咬。
水牛已休息够了。毛蛋还在小河中喷着水花,水花越喷越大,越喷越高。毛蛋越来越兴奋,想在水牛群面前表现一番。
两头身上裹满泥巴的小公水牛,不知为什么在河岸上打了起来,勾起脑袋,在相互顶牛。毛蛋将鼻子里吸满了水,兴冲冲地喷洒在了两头正在顶牛的小公水牛身上。一方面,毛蛋想展示展示它的喷水技术;另一方面,毛蛋想制止两头小公水牛打架。没想到,好心没好报,两头小公水牛回过头来,一起低下头,朝毛蛋的腹部撞过来。
毛蛋扬起鼻子,抬起巨大的脚掌,气呼呼地冲着其中的一头小公水牛压了过去。
毛蛋的体重已超过了母水牛,与公水牛不相上下,是同龄小水牛的四倍。
老爹挤开牛群,制止正在为非作歹的毛蛋。可这时,一头小公水牛已被毛蛋压死,另一头小公水牛也被毛蛋踢伤了前腿。
老爹用一年的工资,赔偿了农场主的损失。
大象是群居动物,决不会杀死群体中的同伴。毛蛋的这种行为很反常,也许,这和它的生活环境有关。毛蛋自出生后,一天也没有在大象群体中待过,从来没有大象教过毛蛋该怎么掌握和同伴玩耍时的分寸。
从此,老爹只好将毛蛋与水牛群隔离开,亲自陪毛蛋玩耍,凭着老爹对于大象模模糊糊的了解,教毛蛋一些大象的规矩。
可是,从早到晚,离开了水牛群的毛蛋总是闷闷不乐地独自待在一边,完全没有玩耍的兴致。
有一天,老爹看到远处放牧的马赛小男孩儿们正在草地上踢足球,玩得那么开心。
老爹突发奇想,捡了几个被大风吹落的鸟窝,用藤条捆紧了,做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大草球。老爹踢了踢大草球,给毛蛋做着示范。
毛蛋十分聪明。它学着老爹的样子,兴奋地把大草球踢来踢去,将大草球踢得越来越远。
老爹玩累了,躺在一棵金合欢树下,美滋滋地看着将大草球越踢越远的毛蛋,就像老年人看着自己顽皮的孙子,满足感弥漫在眉间。孤独了大半辈子的老爹,终于有了亲情的牵挂。
望着乞力马扎罗雪山上奇幻的景致,有午睡习惯的老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毛蛋毕竟是一头小象,不会控制大草球滚出去的方向。大草球胡乱地滚来滚去,毛蛋跟着大草球越走越远。
大草球滚进了小男孩儿们正在踢足球的草地。
踢足球的小男孩儿们,被毛蛋的大草球吸引,截住了毛蛋和大草球。他们一一将自己的小手伸进毛蛋的嘴里,像过去那样跟毛蛋打着招呼。毛蛋闻着一个个小脏手,认出了那群小时候和它一起玩耍、并给它牛奶喝的小男孩儿们。
很快,毛蛋就跟小男孩儿们玩在了一起。一个小男孩儿踢了一脚大草球,大草球在草地上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小男孩儿们发现毛蛋带来的大草球比足球更好玩儿,便开始相互传球,把大草球从毛蛋身边夺了过来。
可是,毛蛋还没玩够大草球呢!毛蛋在小男孩儿们中间跑来跑去,想抢回它的大草球。可小男孩儿们的动作比毛蛋要快得多,也灵活得多。他们轻松地在脚下传球,让毛蛋总是抢不到。一个马赛胖男孩儿站在两棵金合欢树中间,充当守门员,小男孩儿们不断地将大草球踢向金合欢树中间。
毛蛋在小男孩儿们中间笨拙地抢来抢去,终于抢到了大草球。毛蛋用前脚推推大草球,对准两棵金合欢树中间,似乎是想要学着小男孩儿们的样子射门。
小男孩儿们都屏住了呼吸,双眼盯住了毛蛋脚下的大草球,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头小象想要射门。充当守门员的胖男孩儿,兴奋地在两棵金合欢树中间蹦来蹦去,做出许多滑稽夸张的动作,来鼓励毛蛋射门。
毛蛋抬起前脚,终于决定射门了。它学着小男孩儿们的样子,用力向两棵金合欢树中间踢去。
悲剧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大草球不偏不倚,正踢到了蹦来蹦去的守门员胖男孩儿的脸上。胖男孩儿的眼睛被捆扎大草球的藤条末端划伤了,血流不止。
事后,老爹主动赔偿了胖男孩儿家一头大母牛,这是老爹最后的财产。
六
雨季又回到了野生动物农场。整个农场被雨水滋润得绿草茵茵。
毛蛋两岁了,体重已接近一吨。与它同龄的公水牛都已经长成少年水牛,离开妈妈结成独立的群体生活了,毛蛋现在是公认的少年水牛头领。
虽然大象与水牛的长相不同,但它们都是群居草食动物。
可大象和水牛毕竟是两个物种,显现出截然不同的天性。比如,大象喜欢吃刺槐,水牛更喜欢吃草;水牛喜欢一边反刍、一边休息,大象却习惯边走边吃。
象群觅食的时候通常会分散开来,但不会走出彼此的视线。当毛蛋走得太远,看不到水牛群时,会显得很惊慌。大象的家庭观念很强,如果一头大象离开了象群,即使时间很短也会感到孤独无助。
野水牛发育得很快,六个月大的小水牛就已断奶,一岁大的少年水牛早就不吃奶了。但大象发育得要慢得多,毛蛋虽然成了少年水牛的头领,但还是经常回到老爹身边,喝老爹留给它的牛奶。毛蛋有时还会待在母水牛群里,抢刚出生的小牛的奶水吃。
母水牛们能忍受毛蛋的触摸和嗅闻,也能接受毛蛋强盗式的吸奶方式,但无法接受毛蛋对小水牛的态度。
毛蛋有时会毫无预兆地对小水牛动怒。这头体形庞大的小象发起怒来,甚至会杀死小水牛。
两头水牛妈妈把刚出生的宝宝藏在茂密的芦苇丛中。通常,水牛出生几天后,就会回到群体之中。可是,为了躲避毛蛋的袭击,水牛妈妈带着小水牛躲藏了两个星期后,才把小水牛带回来和其他水牛汇合。水牛妈妈们知道,小水牛长得越大、越强壮就越不容易被毛蛋袭击。
每当毛蛋靠近这两头小水牛,小水牛的妈妈就会挡在毛蛋和小水牛之间。这样就可以降低小水牛受到攻击的风险。老爹也会站在附近,准备随时介入。
只有老爹能阻止毛蛋的进攻,但必须动作迅速。
毛蛋向一头小水牛走去。小水牛的妈妈似乎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带着小水牛迅速躲开,小水牛紧紧跟着自己的母亲。毛蛋又向另一头小水牛走去,这头小水牛正在吃奶,小水牛的妈妈没有警觉。
毛蛋靠近小水牛,用长鼻子嗅着小水牛。
老爹紧紧地盯着毛蛋,生怕毛蛋对小水牛发动攻击。
老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毛蛋身上,紧张地观察着毛蛋的一举一动,却没注意到来自后方的危险。
一头公水牛对老爹发起了攻击。雄性的非洲野水牛是一种脾气十分暴躁的动物,老爹照料这些公水牛费了许多心思,尽管如此,也存在着许多危险。
公水牛巨大的头角撞向了老爹,老爹被撞晕了,倒在了草地上。
毛蛋扬起鼻子,大声鸣叫着,冲向公水牛。
毛蛋试图用鼻子把公水牛的脖子缠住,可狂躁的公水牛力大无穷。虽然毛蛋的体重是公水牛的两倍,但毛蛋毕竟是一头两岁大的小象,它使用鼻子的技艺还不是很成熟,力气也不是很大。公水牛挣脱了毛蛋鼻子的缠绕,围着老爹和毛蛋旋转着,用脚拍打着地面,激烈地晃动着头部,将头部放低,眼看就要再次撞向老爹。
公水牛终于点燃了毛蛋的怒火,毛蛋蛮横地将它的右前脚踢向了公水牛的眼睛。公水牛无法看清方向,狂奔乱突,踩死了一头小水牛。
毛蛋又闯祸了。老爹再也没有财产可以赔偿给农场主,只能用明年的工资抵债。
七
又是一个棕榈果飘香的季节,一群群大象途经灌木草原,前往棕榈林,享用棕榈果大餐。
老爹揪着毛蛋的耳朵,将毛蛋拉到了它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毛蛋已经两岁多了,与老爹朝夕相处,给老爹惹了不少祸端,也给了一位孤苦的老人莫大的慰藉。老爹已把它当作自己顽皮的孙子,处处疼爱,不忍责备。
老爹心里明白,毛蛋之所以会伤害小水牛,都是因为毛蛋自小离开象群,没有得到成年象的教导。
在一个正常的象群里,母亲和阿姨们耐心细致地教给小象们很多事情,告诉它们如何应付艰难的生活。如果它们太淘气,会轻轻地挨上几个耳光。小公象与那些游荡在象群附近的公象的结识,也是一个重要的教育步骤。它们会从公象那里学会守纪律,知道生活中有一些规则是不能违反的。如果没有这些,小象就会成为捣乱分子,成为破坏象群秩序的凶手。
像人类的孩子一样,年轻的大象要成为集体的一员,就需要接受来自群体的社会行为教育。小象大约在两岁至五岁之间,逐渐学会如何和群体的其他成员相处。
老爹决心忍痛割爱,让毛蛋回到它的族群中。
老爹牵引着毛蛋来到它们第一次相遇的刺槐树下。从毛蛋的鼻子上拿下两只干葫芦,放在草地上,拍拍毛蛋的鼻子,让它把牛奶喝了。毛蛋忽闪着眼睛,一副疑惑的表情。毛蛋不知道,老爹恳求农场主把明天配给老爹的那份牛奶也一起提前送来了。
不管怎样,有牛奶喝,毛蛋就高兴。毛蛋抖动着大耳朵,翘着鼻尖,鼻子一甩一甩地围着老爹转了一圈,长鼻子一伸,就将干葫芦里的牛奶吸进了鼻子,灌进了嘴里。
老爹又将毛蛋背上的两串香蕉拿了下来,放进刺槐树附近的灌木丛里。这是老爹特意请求农场主买来的。老爹拉起毛蛋的鼻子,让它闻了闻,又拍了拍它的肚子,然后用杂草盖好,意思是饿了才能吃。毛蛋高兴地用长鼻子从刺槐树上卷下一根树枝,盖在了上面。
老爹从残存的左肩上,取下角马尾巴,清扫着毛蛋身上的尘埃。昨天下午,老爹已将毛蛋身上的寄生虫清理干净,就连褶皱里边也仔细检查过了。
毛蛋的长鼻子抚摩着老爹被蚊虫叮咬肿起的包块,为老爹挠着痒痒。
老爹拉起毛蛋的鼻子,亲吻着它的鼻尖,久久不愿放下。
懵懵懂懂的毛蛋似乎也被老爹的情绪感染了,发出了一声含含糊糊的低鸣。
老爹猛地抬起头,伸出仅有的右手,拍了拍毛蛋的脑门儿,示意毛蛋老老实实地在树下等他,他要去坡上寻找水牛群。
毛蛋在刺槐树下等了很久很久,太阳已升到了刺槐树的上方。毛蛋已吃过三次香蕉了,还不见老爹的影子。
其实,老爹就在不远处的高坡上。他藏在一棵猴面包树上,紧张地瞭望着那条延伸到远处的象路,观察着毛蛋的一举一动。他希望路过的象群尽快将毛蛋带走,却又想再多看一看毛蛋。
一队象群从毛蛋所在的刺槐树下走过。
毛蛋在寂寞孤单中长大,见了同类,尤其是同龄的小象,它兴奋极了。
毛蛋又跑又跳,灰头土脸地冲进象群,靠近了一头同它年龄相仿的小公象。
小公象伸出长鼻,刚要将鼻尖伸入毛蛋的嘴里,就被它的妈妈用鼻子拉着耳朵带走了。象群的首领也向全体成员发出了警告,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老爹羞愧地蹲在树杈上。
一定是象群从毛蛋的身上嗅到了马赛人的气味。
年轻的马赛勇士会用长矛杀死大象,证明他们的勇敢。老爹年轻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大象,特别是年长的大象会对马赛人的气味和他们的红衣服产生可怕的联想。
象群走远了。
毛蛋寂寞地将鼻子摆来摆去,四处游荡着,一不留心,跌入了一个深坑。老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强忍着,没有冲下陡坡。
一阵凉爽的风吹来,风向变了。毛蛋嗅到了老爹的气味。
毛蛋假装费力地挣扎着站了起来,几秒钟后,又跪在了地上,就像它小时候初遇老爹时的样子。
老爹在树上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顾年事已高,跳下树来,连跑带滚地下到了深坑,抱起毛蛋受伤的右脚,用力按摩着。
毛蛋见老爹中计了,兴奋地将鼻子搭在老爹的后背上,在老爹的怀里顽皮地撒着娇。
老爹觉察到了毛蛋的秘密,装出生气的样子,甩开毛蛋的右脚,就要爬出坑洞。毛蛋一个起跳,挡在了老爹面前,再一个跳跃,跃出了坑洞,将鼻子甩向老爹。老爹将胳膊搭在了毛蛋的鼻子上,被毛蛋拽出了坑洞。
毛蛋调皮地高扬起长鼻,四肢像装了弹簧一样围着老爹跳起了舞。
老爹轻轻地用手掌打了毛蛋的屁股两下,算是对它撒谎的惩罚。
在毛蛋的帮助下,老爹手、脚、嘴并用,用开满了小紫花的藤条编了一个巨大的花环,扣在了毛蛋的头上,以遮挡正午的阳光。毛蛋好奇地用鼻尖举起花环,抬起前腿,后腿站立,独自转着圈玩。
大象世世代代沿着古老的路径迁徙。又一队大象出现在了象路上。
老爹急忙躲进了灌木丛中。
八
这是一个庞大的象群。领头的老祖母已经六十多岁了,两颗长长的象牙弯曲交错在一起。老祖母有六个女儿,最大的女儿长牙已四十五岁了,最小的女儿下垂牙如果还活着,也已经二十五岁了。
象群慢慢靠近了刺槐树。老祖母突然停下脚步,低声叫着,扇动着耳朵,将家族成员集合到了一起。
老祖母从空气中嗅出附近有马赛人。
老爹利用灌木丛的掩护,悄悄后退着。他怕自己的气味和衣服吓跑象群,让毛蛋失去这次回归族群的机会。
一头象牙刚刚长出嘴巴的小公象阿奈,偷偷逃出了象群,跑向了正在用鼻子转着花环的毛蛋。一头象牙已长出嘴巴三十多厘米长的小母象影子,追在阿奈的后面。
小公象阿奈霸道地用鼻子勾去了毛蛋的花环,摇头晃脑地玩了起来。毛蛋气急败坏地悄悄把脚放在了阿奈的脚前。阿奈只顾仰头盯着自己鼻子上旋转的花环,没有注意到脚下,摔了个嘴啃泥。
毛蛋跟放牧的小男孩儿们学了不少这样的鬼机灵。
追过来的小母象影子,抡起长鼻,狠狠地抽向毛蛋正在勾回花环的鼻子。
突然,小母象影子愣住了,这是它的弟弟毛蛋。
影子清楚地记得出生三天就被丢弃的弟弟的味道。
两年前,妈妈下垂牙将弟弟毛蛋暂时留在了这条象路附近的刺槐树下,带着影子追上了已到达棕榈林的象群,将影子委托给大姨长牙照顾,就急匆匆地原路返回,找寻弟弟毛蛋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其实,影子的妈妈下垂牙在两年前的那个棕榈果飘香的季节去世了。
下垂牙在回来找寻毛蛋的路上,远远地嗅到了水的气息,它想给毛蛋带点儿水喝。毛蛋出生三天了,不但没吃上奶水,连水也没喝上一滴。
下垂牙依靠嗅觉,找到了月光下一泊明镜似的水洼。
下垂牙毕竟才二十多岁,没有老祖母那么多的坎坷经历,也就没有老祖母那么多的智慧。它未来得及思考,凭着本能将鼻子里吸满了水。
当它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怎么也拔不出前腿。想到已出生三天还没吃上一口奶的儿子毛蛋,下垂牙拼命地晃动着身体。
下垂牙还年轻,没有足够的生存经验。它越陷越深,每喘一口气都很费劲。下垂牙努力地将鼻子高举起,却没有发出报警声。
象群在八十千米以外,不可能听到它的呼救;毛蛋就在附近的刺槐树下,如果让马赛人听到了它的叫声,肯定会危及毛蛋的安全。
下垂牙的一个姐姐就是被马赛人的长矛杀死的。
夜深了,远处的蝉鸣,近处的蛙叫,构成了草原上的天籁之声。
下垂牙还在努力挣扎着,越来越虚弱。
第二天上午,野生动物保护组织的工作人员,想方设法要将下垂牙拖出沼泽。组成的临时救援队中有马赛人,这令下垂牙更加恐慌。
救援队千方百计想挪动下垂牙。下垂牙却不知道马赛人这次是来帮它的,它躲避着马赛人抛过来的绳子,一点儿也不配合,救援队无计可施。
由于没有大型机械工具,救援队无法把下垂牙挖出来,只好暂时放弃救援。
夜里,下垂牙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它自身的体重正在挤压它的肺,它的鼻子慢慢蜷在了沼泽中。
第三天早晨,等铲车把下垂牙拖出沼泽时,它已在漫长而痛苦的夜晚死去了。下垂牙怎么也不会想到,它用生命想要保护的儿子毛蛋,早已在马赛老爹的怀里喝了两天牛奶。
影子用鼻子强行挽起毛蛋的鼻子,拉着它走向象群。阿奈用鼻子勾着花环跟在它们后面,不时用前脚踢着不情愿被牵着鼻子走的毛蛋。
老爹失落地追赶上水牛群。
生活像是转了个圈,一切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棕榈果飘香的季节。老爹依然无儿无女、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