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母在儿子之前回来,一进屋就问:“我的乖孙子睡了没?”
“刚睡下。”方笑笑应声出来,看着婆婆,用平静的语气问,“妈,您今儿去那儿了?走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去你二姨家了,走时本想跟你打个招呼,但看你休息,就没打扰你。”杜母换上拖鞋,乐呵呵地走向客厅,“你二姨这人,干啥都火急火燎的,急匆匆地把我叫过去,却什么大事都没有,真是一场虚惊!害的我高血压都差点儿犯了。”
“二姨是急性子,我们都知道。”方笑笑敷衍着,见婆婆一个人,便问,“我爸呢?他怎么不和您一块儿回来?”
杜母脱下外套,挂到衣架上,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不在家时,你爸天天陪着孙子,没有放风的机会。今儿大家一高兴,我特意批了他一天假,估计老头棋瘾犯了,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切磋去了。他要是入了迷,搞不好还要熬个通宵。”
“没办法,我爸是个象棋迷!”方笑笑转了一下眼珠,原来公公婆婆没有一块出去。难到一遇到大事,婆婆先把老头淘汰出局。
“就是的,一见到象棋,你爸他比见了亲妈还亲!”杜母坐到沙发上,一边垂着腿一边感慨,“真是不服老不行,就跑了这么一躺,我俩腿都酸了。”
“妈!您这是说那儿的话。”方笑笑恭维着婆婆,“您和我妈同岁,但看着比我妈年青多了!”
这话杜母听着心里高兴,但嘴上不能说出来。她伸出食指,在空中指了指方笑笑:“你这丫头,想让你老妈我干活,就尽挑好听的说。”
“我那敢呀!”方笑笑讨好地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婆婆,心里却想着,我好歹得从你嘴里套出点儿信息。“妈!喝点儿水吧。”她陪了个笑脸,试探地问,“你出去时有没有见到明威?”
“我那能见到他?”杜母身子往后一倾,看着方笑笑,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没有。”方笑笑控制住情绪,思量着婆婆为什么要说谎?这里面,又有什么隐情?
这时,杜明威推门进来:“我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杜母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她还真觉得渴了。放下杯子,杜母起身,边走边说:“我休息去了。”她步伐很快,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整个过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是非之地。
方笑笑被关门声震了一下,目光聚到门上,心里却闪过一丝疑虑:母子俩人一前一后进屋,是巧合?还是在演戏?
杜明威换上拖鞋,脱了外套,挂好,过来揽住老婆的细腰,声音柔得像水:“老婆,我们也该休息了。”
“单位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把你从外地叫回来。”方笑笑望着老公,在心里说:你可千万别说谎!
“签好的合同,对方突然要毁约。”杜明威避过老婆的目光,感慨,“这损失太大了!”
“哦!是挺着急的。”走到卧室门口时,方笑笑止住脚步,仰头审视着老公的眼睛,漆黑如夜,深得看不到底,“你有本事收拾残局?”
杜明威双手抚摸着老婆的脸颊,用幽深的眼神注视着她,反问:“你就这么不相信你老公的能力?”
“收拾残局没问题!”方笑笑白了他一眼,故意拉长声音,“收拾起女孩子,恐怕就更没有问题!”
杜明威板起脸,有点儿生气。他用手轻轻地捏着老婆的鼻子,故作凶恶地恐吓她:“再敢胡说,我现在就先收拾你!”
“我早被你收拾过了!”方笑笑垂下眼睑,“估计收拾我一个人不过瘾,还想多收拾几个!在海南,连出家的僧人都劝我,要当心她人插足……”
方笑笑的话还没有说完,杜明威猛地抱紧了她,深情地咬着她的耳垂,呢喃着:“老婆,千万别听别人乱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很感动!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加上这个动作,方笑笑差点儿掉下幸福的泪。可是,刘芸今天见到的,又是怎么回事?婆婆在说谎,没想到老公也一样。他们这样做,到底有何隐情?
刘芸说的对,遇事要冷静,不能让坏人乘虚而入。老公选择了隐瞒,也许有他隐瞒的道理,我又何必把它挑破?不如装傻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方笑笑明白,她要呵护的,不仅仅是她和杜明威的感情,还有他们的家庭、蛋蛋幼小的心灵。
伸手勾住老公的脖子,方笑笑撒娇地说:“老公,抱我到床上去吧。你好久都没有抱我了,难道不想检查一下,我练瘦身操的效果?”
杜明威一激动,猛地抱起老婆,转了几个优美的圈后,俩人就一起倒在松软的双人床上。望着老公浓密的剑眉,深邃的目光,方笑笑的双手抚摸着他刚毅的脸颊,不禁很想吻他。这么多年来,这张帅气的脸、充满阳光的脸,让她牵肠挂肚,让她梦魂牵绕,而今,有人居然同她一样,惦记着这张专属于她的面孔,这让方笑笑如何忍受?
可是,不忍也得忍!你若是不大度,她人就会乘虚而入。
杜明威看着怀里的老婆,纯净的脸珑,清秀的五官,文静的气质,这是他梦中的女神!终生的伴侣!可是,他怎么就伤害了她?他感到懊悔,老天呀!如果下地狱能够挽回过失,那他绝对不会犹豫。眼下,路蓝就像一只毒虫,时时刻刻蚕食着他的心,让它滴血不止,夜夜难宁!
“吻我!”方笑笑口吐芳香,轻轻地说着,脸上泛出一抹嫣红,就像含羞的少女,让杜明威无限着迷。他忘情地吻着老婆的香唇,似乎要把她吞到肚里才肯过瘾。
杜母一个人躺倒床上,翻来覆去。
只要保密工作做得好,到时把孩子抱回家,就说捡了个弃婴,养着给蛋蛋作伴儿……她思量着,这事绝对不能让老头子知道,否则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岂不是功亏一篑!
杜父退休前是个工程师,尽管不善交际,但技术好,要不咋能混个高级职称呢。杜母身为妇女干部,退休前专门负责调解家庭纠纷,按理不该想到这样的馊主意。但是,杜母也是一位等着抱孙子的奶奶,而她望眼欲穿盼来的孙子,偏偏患上了脑病。
现在,蛋蛋看样子没啥后遗症,但检查报告上却说,运动功能不足。这真让人闹心!都说三翻六坐九爬,而五个月的蛋蛋,怎么还不会翻身?
方笑笑说这没有大碍,只要坚持锻炼就可以恢复。
坚持锻炼杜母能做到,但让她闹心的是,这真的就能恢复?假如人的运动功能出现障碍,那不等于失去了自由,日后还怎么谈成就?
老杜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令不少人羡慕。前几年城中村改造,杜家的老宅子换了五套单元房,还分了五十多万人民币。现在,就这五套房的租金,就足够全家人的生活费。那五十多万,杜母全投到了股市,赶上机会好,半年就翻了一倍,之后,她果断收手,做起稳赚不赔的理财投资。
这么厚的家底,将来交到蛋蛋手里,杜母绝对愿意。若蛋蛋要是自身有点儿欠缺,那岂不是悲剧?
前几天,杜母抱着孙子到公园转悠,碰见一位僧人。他看见蛋蛋,惋惜地说:“唉!这孩子天资聪颖,不料命运多舛!还在娘肚子时,就遇到了大灾大难!”
杜母出于好奇,便问:“师傅!你觉得他将来如何?”
僧人叹了口气:“生时头部受损,幸好救治及时,大体都已恢复。只可惜!活动上还有点儿欠缺。至于将来嘛,要想大富大贵恐怕无望,但做个守成之人,还勉强可以。”
“您这是啥意思?”杜母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僧人。
“老施主!这个孩子,有五个月了吧?”僧人绕开杜母的问话,换了个话题。
杜母点头:“刚好五个月。”
僧人摇了摇头:“自古三翻六坐九爬,他恐怕还不会翻身?”
杜母吸了一口凉气:这僧人好毒的眼力!
“老施主,您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因人成事的道理。”僧人循循善诱地开导着杜母。
“师傅!您能不能说的明白些?我不想听大道理,只想知道该怎么做。”僧人说话含糊其辞,杜母还真有些心急。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僧人单手立掌,一副普度众生的样子,“既然老施主想知道,贫僧就指点一二。若老施主对小施主寄予厚望,就应该在取人之长,补己之短上下点儿功夫。总之,想要他光宗耀祖,就要懂得因人成事。”
杜母一脸疑惑:“因什么人?成什么事?”她虔诚地看着僧人,眼神儿却很迷茫。没办法,她听得云里雾里。
“天机不可泄露!老施主,机会就在眼前,贵在如何把握。”僧人双手合十,点到为止,“贫僧告辞,老施主好自为之!”
回家后杜母一直琢磨着僧人的话,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杜明威带着路蓝去医院打胎,她才恍然大悟:机会就在眼前,难道路蓝怀孕就是机会?因人成事,路蓝怀的这个孩子,会不会就是老天送来辅助蛋蛋的?
按照这个思路,杜母越想越清晰。对呀!取路蓝怀的孩子之长,补蛋蛋之短,这不就是取人之长,补己之短!想到这儿,杜母一刻也不停地赶往医院,似乎稍有怠慢,就会错失天赐的良机。到医院门口下车时,她找不到零钱,只得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司机,头也不回地朝门诊跑去。
司机举着找好的钱,冲杜母大喊:“找你钱!”
“送你了!”杜母头也不回,脚底下的速度更是有增无减。
“有钱人真是大方!”司机望着杜母的背影,心想这样的好机会,咋不多来几回?
杜母气喘吁吁地跑到产科门诊,一听手术还没有做,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太好了!那就别做了。”
“妈!你说什么?”杜明威觉得老太太吃错药了。
“我们到那边儿说话。”杜母一手拉着路蓝,一手拉着儿子,三人来到大厅的角落。她先安慰路蓝:“好了,别哭了,我们不做了。”
“那怎么成!”杜明威差点儿跳了起来,“妈,你老糊涂了?”
杜母波澜不惊,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批评路蓝:“姑娘,你随随便便就和一个有妇之夫上床,还怀了人家的孩子,这是不道德的,是要受到良心的谴责和世人的唾弃的。”
路蓝不敢吭声,站在那儿诺诺地点头。
“是呀!母子连心,女人若是怀了孩子,谁会想轻易地打掉?”杜母软硬兼施,先打一个巴掌,紧接着又来一个蜜枣,“将心比心,我也是女人,我能体谅你的苦衷。”她一脸慈悲,路蓝感动地频频落泪。
杜明威莫名其妙地看着老妈,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糊涂呢?他强压着心头的怒气,推开杜母:“你不在家看孩子,跑到这儿来添啥乱呢!”
“添乱?”老太太指着儿子,说得义正言辞,“你才给人添乱!这个烂摊子,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她拉起路蓝的手,不再搭理杜明威,任凭他急得跳墙,自己依旧稳如泰山,该干啥干啥,“姑娘,你真的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路蓝的头点得像捣蒜,表情比拜观音菩萨还要虔诚:“医生说我来的太晚了。现在胎儿已经成形,做人工流产风险很大,有可能引起子宫破裂,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做母亲,甚至还会大出血,造成生命危险。我……我……我真的很害怕!”路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说话时,她的嘴唇都在哆嗦。
杜母听了一阵儿后怕。幸亏自己及时赶到,否则儿子硬逼着人家女的上了手术台,万一手术中出现个什么意外,这人命关天的,那可就麻烦大了。她长吁了口气,好在自己已经掌控了大局,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和路蓝谈代孕的交易。
想到这里,杜母突然有点儿莫名的欣慰。医生所说的风险很大,岂不无形间成了促使路蓝和杜明威同意代孕的有利条件。
路蓝睁着惊恐而又迷茫的眼睛,静静地恭听着杜母的话。杜明威气得要命,愤怒地指着老妈:“你从那儿整的馊主意!”
“去!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杜母白了儿子一眼,接着和路蓝谈交易。结束时,她故意来了句:“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也不勉强你。该怎么办,你就和明威商量吧,我还要回家看孙子呢。”她做出要走的样子。
“别!阿姨!你别走。”路蓝拉住杜母,低头诺诺地说,“我答应您!跟杜总商量,我很害怕!”
“还是你明白事理!”为了表示爱心,杜母象征性地爱抚了一下路蓝的秀发,“你先回去,明威那边,我慢慢做工作。”
路蓝知趣地点头离开,杜母拉起满脸不高兴的儿子,走了出去。
路上,杜明威气得不搭理老妈,杜母却追着跟他说话:“你想过没有,医生都说了,风险很大,如此,万一手术中出现个什么意外,我们可怎么办呢?何况,我们家六代单传,眼下蛋蛋还没有康复,留下这个孩子,未尝不是件好事!到时就说捡了一个弃婴。我们多给路蓝一些补偿,让她远走高飞,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是自欺欺人!”杜明威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道,“孩子一旦出生,路蓝这个累赘就再也别想甩掉了!”
“不会的!”杜母特别自信,“这种事,我这个妇女干部见多了。这些女的,跟有妇之夫上床怀孕,不就是想要钱嘛!”
“万一她要的不仅仅是钱呢?”杜明威回头,冷冷地盯着老妈,“她要是别有居心,你怎么收拾残局?”他表面上看着冷静,内心其实也被医生说的那句风险很大吓住,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候向老妈妥协,但妥协之后该怎么做,他还需要好好考虑。
杜母手托着下颌,想了一会儿,觉得要真是这样,那路蓝肚子里的孩子,还说不准儿是姓张还是姓李?这就更应该把孩子生下来,抱去做个亲子鉴定。倘若不明不白地打掉孩子,岂不是随随便便地往自己的脸上抹黑!
第二天,路蓝提着一大堆营养品,来到古城医科大附属医院肾病科。她带着墨镜,大大的帽檐遮住了面孔,让人很难认出她是谁。
透析病房里,一个全身浮肿的老年男子躺在病床上,皮肤仓黄而又透明,眼睛肿成一条缝。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鲜红的血液顺着其中的一条管子,流了出去,到达一个永不停歇的仪器,又顺着另一个管子流回他的身体。
老年男子患的是肾功能衰竭,能够救命的办法只有换肾,但在资金和****都没有到位之前,他得依靠血液透析才能保住生命。病床的旁边坐着他的爱人,一个满脸哀愁、打扮土气,头发苍苍茫茫有些花白的老妇人。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路蓝推门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病床前,“爸!今天你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老年男子无力地说着。
“小雪呀!这些天你上那儿去了?你爸天天想着你呢。”老妇人拉起路蓝的手,爱怜地抚摸着,“瞧你!又瘦了这么多!为了你爸的病,真是难为你了!”说话间,老妇人掉下了眼泪。
“妈!我这不好好的!”路蓝走到老妇人跟前,略带撒娇地抱怨,“我们刚见面,你就来这个,还让不让人高兴?”
老妇人赶快擦掉眼泪,抬眸深情地看着路蓝:“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天,见不到你时,我想你想得掉眼泪。现在看到你了,又高兴得掉眼泪。”
路蓝从包里掏出一万元现金和一张储蓄卡,交给老妇人:“换肾用的费用,我已经凑齐,交到医院的账户上了。这一万元现金,是你们这个月的生活费。另外,这张卡上还有十万元,不够用时你到银行去取。记住,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这个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老妇人一脸为难:“我不会到银行取钱。”
“没事!待会儿我带你去银行,教你怎么取。”路蓝又从包里拿出一部手机,老款的,大屏幕,操作简便,递给老妇人,“这个给你,有事儿可以应急。”她耐心地教老妇人怎么使用手机,直到她彻底学会后,才趴到老爸跟前,关心地说:“爸!你安心养病,治病用的钱,我都已经交了。准备给你换的肾,很快就到,估计两三天后就可以做手术。”
“好……孩……子,”由于激动,老年男子说话特别费力,“真是……难为……你了。”他流下眼泪。
“你别再说话了。”路蓝替老爸擦干泪,“免得病情加重。”
肾病男子无力地点头。
路蓝起身,把老妇人拉到病房外:“妈!你也知道,我爸这病,要花很多钱。现在,为了多挣点儿钱,我要去国外上班,明天就动身。”
“小雪!”老妇人抱住女儿,泣不成声地说,“我和你爸拖累你了。”
“你说的这是啥话!”路蓝倚在老妈怀里,撅着嘴巴,“没有你们,我怎么能长大?”
老妇人松开女儿,极不舍得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蓝含糊其词地回答:“快则三四个月,慢则两三年。到时我给你们打电话。”
“小雪,妈舍不得你!”老妇人再次抱住路蓝,失声痛哭起来。
路蓝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湿气,视野模糊成一片,心里更是暗涛翻滚,每翻腾一下,都揪得全身痛上一阵儿。她咽了口唾沫,把涌入嗓子的苦楚咽了回去,笑着安慰老妈:“我这是出国进修,又不是去受罪,别人高兴都来不及呢,你怎么还哭?”
“妈这是高兴!”老妇人擦着眼泪,她的眼睛已经哭肿,“妈更舍不得你……”老妇人嘴唇抖得厉害,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要是有事,就给棋子哥哥打电话。我和他说好了,他会帮助你们的。”路蓝仰头,闭了一下眼睛,用最大的努力调整情绪,“出门在外,打国际长途特别贵。为了省钱,大家都在网上视频。到时,他会把你们的情况,通过网络转告给我。这样,我时刻都能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
“棋子也在古城?”老妇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
“对呀!”路蓝抽动着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他现在混爽了,当了大公司的总经理。”
老妇人听得云里雾里。真是人不可貌相!棋子大学都没上,怎么眨眼间就当上了大公司的总经理?
路蓝苦笑着为老妈解疑:“棋子哥哥现在可能干了,你们有事找他,他一定能帮你们解决的。”
“你走的时候,妈送送你?”老妇人还是放心不下女儿。
“不用了,妈!同时去的,不是我一个人,到时我们一块儿走,你就别操心了,好好照顾我爸就行。”
“生到我们这样的家庭,真是苦了你!”老妇人哭着叮嘱女儿,“出门在外,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回到住处,路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发疯地把东西扔了一地。她无力地趴在床上,默默地哭泣:为什么同样是人,我的命就这么不如意?这么多年,她辛辛苦苦地努力,终于考上了大学。然而,毕业时找工作,却到处碰壁。感情上,别的女孩都有王子呵护,可自己呢?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以前,棋子一直真心真意爱着她。那个时候,路蓝是象牙塔里的骄子,棋子却是戴着安全帽的农民工。那时路蓝做梦都希望有个英俊潇洒的王子,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虔诚地说:“美丽的公主,嫁给我吧!我愿意一生一世爱你!”
后来,王子真的出现了。
那天,路蓝在丽晶酒店前台实习,一个令她终生难忘的身影,走了过来:“您好!麻烦您通知312房间的客人,就说益德公司杜明威有事在大厅等他。”
通知312房间的客人会客的经过,路蓝早已忘记,但清晰地印在脑子里的是,那个男人,就是她梦寐已久的王子。这么多年了,路蓝为他梦魂牵绕,为他相思成疾。但很遗憾,那个男人,至今都不知道,从那一刻起,这个痴心的女孩,就一直真心真意地爱着他!
周一上班,路蓝递交了辞职报告,然后换了个住处安心养胎。
新来的秘书叫晏楚翘,人长得没有路蓝漂亮,但很有气质,工作能力强。杜明威选她做助手,并不是因为她气质好,而是看重了她的工作能力。在能干的晏楚翘的帮助下,杜明威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工作上压力少了,生活却变得更加沉重,尤其是感情。夹在方笑笑和路蓝两个女人之间,杜明威真不适应。
每次面对方笑笑清纯的容颜,他总有一种负罪感。自己曾经誓言旦旦地在她耳边保证,要呵护她一生,却在无意间把她伤害了!
一见到路蓝,杜明威就感到厌恶!好端端的漂亮女孩,干嘛长了一颗恶毒的心,真是天下最毒妇人心!然而,厌恶归厌恶,你一不留神儿惹出的祸事,你不做消防员谁做?
漫长的煎熬中,杜明威想起了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和白玫瑰》。
“男人多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许,每一个男子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的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棵朱砂痣。”这是书里对男人精辟的描写,真是透彻!
男人开始时,大多喜欢淡雅清丽的白玫瑰,皎洁而又清香,就像冰洁的高山雪,值得他付出一生。然而,在度过如醉如痴欣喜若狂的岁月后,男人便渐渐地不再满足,他想要一个艳丽的梦幻,这恰如红玫瑰,芳香而又魅惑。
红玫瑰是火,白玫瑰是冰。
其实,女人的美,从来都蕴含着多个层面,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真正领悟的。在聪明的男人面前,这种美会绽放出微妙的色彩,此时,白中透红,冰火兼具。这样的玫瑰,高贵中带着聪慧,冰洁中透着激情!
现实中,每个女人的灵魂,都兼有白玫瑰的高洁红玫瑰的火热,而只有真正懂得爱的男子,才能读懂这株白中透红的玫瑰,才能令他所爱的女人,越来越美!
杜明威就是这种真正懂得爱的男人,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他一直深爱着方笑笑,爱她冰洁的气质,火热的激情。在杜明威眼里,方笑笑的感情,永远都是圣洁的高山雪,白得没有一丁点儿杂色!方笑笑的精神、学业、事业,却是七月的骄阳,风风火火,把这个她比喻成红玫瑰毫不为过!
杜明威一直欣慰,自己娶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谁料,欣慰过头的他,怎么就招惹上了路蓝?这等艳遇,放在别的男人眼里,真是巴不得,但到了他这儿,就成了甩不掉的拖累!
杜母自己出了代孕的馊主意,就得为这个馊主意负责。一方面,她要继续做好保密工作。另一方面,她得时不时地去安抚路蓝,陪她聊天,免得她闲得无聊,惹出祸事就不可收拾了。
在杜母的监控下,路蓝倒也规矩。每天在自己住的小区里散步,或者逛街,溜弯,做孕妇操,总之,没有不规矩的行为。
安抚好红玫瑰,还要善待白玫瑰。杜母觉得,这件事情,无论她知晓与否,都是个受害者。方笑笑休完六个月的产假,已经开始上班。为了不影响她的工作,杜母和老伴照顾蛋蛋,不分昼夜。这期间,老杜家请了一个钟点工,帮杜母做家务。
风平浪静,杜母很欣慰。有时候忙里偷闲,她不禁瞎想:路蓝怀的是男是女?到时,生个男孩最好!在生男生女这个问题上,身为妇女干部的杜母,退休前每天都像模像样地教育别人:生男生女都一样!可一到自己这儿,她居然也是封建老顽固,骨子里就是重男轻女!
要是万不得已,生个女孩也行!杜母权衡着,好在方笑笑已经生了蛋蛋,老杜家后继有人,如此再多个孙女,这样一儿一女,那才叫天伦之乐!
杜母越想越乐,冷不丁一个人就笑了起来。有一回方笑笑碰上了,吓了一大跳:老太太该不是《还珠格格》看多了,受了感染,变成小燕子了?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自从蛋蛋脑病恢复以后,婆婆忙里忙外,那有功夫看电视?
方笑笑看着纳闷,没敢多嘴,觉得好不容易得来的和睦气氛,可不能因为话多给破坏了。自从结婚那天起,她已经多次领教过婆婆的厉害,尤其是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杜母一直主张方笑笑本科毕业就回家专心做妻子,好早点儿给老杜家生个健康聪明的接班人。
能一直上到博士,并在医学界崭露头角,方笑笑特别感谢杜明威!
可是,不时地看见婆婆莫名其妙地独自发笑,方笑笑还真觉得好奇:这种神态,只有初尝恋爱滋味的女孩才会有的。眼下正流行黄昏恋,老太太该不会也想凑个热闹?不行!公公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将心比心,老好人不能坐视不管老好人。方笑笑一担心,私下就把杜母的怪异表现告诉给了老公。
杜明威也觉得奇怪,就趁杜母发笑时,悄悄地凑了上去:“妈!您没事偷着乐呢?”
杜母一惊,赶紧变回常态,抬手在儿子的身上打了一下:“你捅的篓子,你妈我收拾残局。你不好好道谢,还拿你妈寻开心!”
杜明威咧了咧嘴,苦笑:“您这是那儿跟那儿呀?”
“心疼你!我没使劲儿,别在那儿装疼!”杜母撇撇嘴,趴在儿子的耳朵跟前说,“我在想,我将要抱个孙子呢,还是孙女?”
“添乱!”杜明威气得一跺脚,走了。他笑嘻嘻地来到老婆跟前,附耳说道:“没想到吧?这人一上了年纪,居然尽想的是自己年青时的那些事情,尤其是他们相识相知的那些经历。”
“不会吧?”方笑笑捋了一下挡住视线的头发,别在耳后,抬头,吃惊地看着老公,“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杜明威扬扬眉:“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