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以来,婆婆最担心的就是孙子的健康,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方笑笑不禁担心,这个灭绝师太级別的婆婆,要是知道自己天天盼着的孙子患有脑病,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
鸡犬不宁……
方笑笑的心一阵冰凉,好像有股冷气在里面膨胀。她不敢再往下想,悄悄地用余光扫了一下老公。他平静无痕的外表下,分明掩藏着一副愁容。方笑笑不忍再看,只得重新闭上眼睛。
麻药的作用渐渐变弱,下腹部的伤口开始阵阵做痛。方笑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感觉比它更疼的是心!控制不住的泪水,在她紧闭着的双眼里来回地徘徊,然后顺着鼻泪管,源源不断地向口腔流去。又咸又涩的感觉,在全身扩散,所到之处,就像在伤口上撒盐。
“走,我们去看方医生!”
方笑笑睁开眼睛,只见一群同事走了进来。
“方医生,屈院长来看你了!”院办主任满脸堆笑,带着动作向方笑笑做着介绍。
方笑笑正要开口,杜明威抢先一步上前,和大家一一握手:“谢谢屈院长和大家来看笑笑!”
杜父和杜母接过大家提的慰问品,客气地说:“大家随便坐!”
“方医生,你受委屈了!”屈院长来到病床前,说话时微微弯下身子,脸上关心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昨晚那群闹事的歹徒,已被公安机关带走。你安心养好身子,如果有任何困难,你及时告诉我,我会最大尽力解决的!”
方笑笑向上弯了一下嘴角,感激地说:“我挺好的!谢谢屈院长在百忙之间来看我!”
“笑笑,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哟!”产科的同事们来到病床前,向她表达着爱心。
“嗯!”方笑笑点头。
出于相同的目的,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同事不失时机地接过话题:“方医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宝宝,尽最大努力让他痊愈!”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旁边的杜母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照顾好宝宝,尽最大努力让他痊愈……难道,我的乖孙子不仅仅是早产?他还有别的问题?
这个该死的明威,有事你居然敢瞒着我!等我问清楚了,回家再好好收拾你。杜母在心里嘟囔着,悄悄地离开了产科病房,来到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对值班的护士说:“你好!我是方笑笑之子的家属,我想了解一下孩子的情况。”
“好的!你稍等。”护士安抚好杜母,扭头对着呼叫系统说,“田医生,方笑笑之子的家属找你。”
此刻正是处理医嘱的时间,原本不接待家属,但听到是同事孩子的家属有事,田医生还是放下手头的活,换上会客服来到接待室,问杜母:“您是患儿的什么人?”
杜母向前倾了倾身子:“我是小孩的奶奶,我想了解孩子的情况。”
田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患儿因宫内窘迫早产,患有重度缺氧缺血性脑病,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什么?重度!”杜母失声地叫着,头顿时大了起来,血压猛地升了上去。眼前一阵儿黑蒙,她赶紧用手扶着脑袋努力地稳住身体,急切地问:“有后遗症没?”
“这个不好说。只不过你们得做好思想准备,毕竟,重度脑病完全恢复的机率不是很大……”田医生委婉地解释着病情,却忘了留意患儿家属的变化。
有股电流在脑袋里嗖嗖地旋转,头胀得厉害,周围的东西都在摇晃,杜母闭上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到椅背上。晕乎间她从口袋掏出一颗急救药片放到舌下含化,两只眼睛这才不冒金花。
杜母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平时为了防止血压骤升引起脑血管意外,她一直随身带着急救药品。杜母闭目靠着椅背休息了一阵儿,总算缓过神儿来。她茫然地望了一眼窗外,除了重度脑病、后遗症两个词以外,她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七天后,方笑笑出院,小孩还留在重症监护室继续治疗。
这几天,杜母彻夜难宁。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个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宝贝孙子。老杜家六代单传,就守了杜明威这么一根独苗。而今,杜母突然多了一个重度脑病的孙子,真是大雪天捧了一个烫手的火炉,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杜父现在很少说话,就连走路,也都轻手轻脚,做事更是谨小慎微,唯恐一不留神儿,碰到老伴的枪口。杜明威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应付着老妈失控的发泄,他真恨不得钻到老鼠洞里,躲上一会儿,好让人清静一下。
杜母心情不好,自己提不起精神干家务,还莫名其妙地把一直用着的钟点工给辞了。这下可苦了杜明威,耽误了工作暂且不说,每天他既要照顾家里的老婆,又要不时地往医院跑,配合脑病孩子的治疗,真是郁闷极了!
艰难地熬了一个月,第一个疗程终于结束,小孩出院回家。该过满月了,老杜家却找不来喜庆的感觉。每每面对亲朋好友的关心,全家人笑起来,那样子简直还不如哭。
为了不影响老公的工作,出月后方笑笑自己照顾孩子。她每天抱着刚满月的蛋蛋,带着奶粉奶瓶纸尿裤之类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来到医院,给他做康复治疗,然后,又抱着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
这样的生活,无论是谁,日子久了也撑不住,何况一个刚出月还做过剖宫手术的产妇。万般无奈,方笑笑和老公商量,干脆找个能干点儿的保姆,工资高点儿没啥,最好能懂一点儿医学常识,在她给孩子做康复锻炼时能帮着搭把手。
很快,俩人精挑细选的保姆就来到杜家。保姆四十多岁,以前曾经在婴儿康复锻炼室做过护工,很能干。试工结束后,大家都很满意,可就是过不了杜母这一关。
“你们这是干嘛?我每天伺候一个产妇还不够,又给我添了一张口。”
“妈,保姆要照顾孩子,还做康复锻炼,自然就没有时间做饭。要不,以后我来做饭好了。”婆婆无缘无故地发难,方笑笑只得硬着头皮,委婉地上前劝解。
“你做饭?”杜母一脸不屑,嘴巴很自然地撇成八字,“你做的饭能吃吗?”
杜明威过来解围:“那再找个保姆做饭做家务?”
“你以为你是谁呀?摆那么大的谱!”儿子一出场,杜母的气就更大了。她拉长脸,扭头,看都不看他一眼,意思明摆着写在脸上呢。
“妈,那你到底是不想要保姆,还是不想要这个保姆?”婆婆的脸,拉得上面接着天,下面挨着地,方笑笑的心里,涌出阵阵委屈。
“你能找到一个既能带孩子,又能做家务的保姆吗?”杜母并非有意要出难题,而是心里憋着太多的气,得找个机会把它撒出去。
“这……”方笑笑强忍着泪水,心想你这不存心和我过不去。她哭丧着脸,委屈地站在那儿,不再吭气。
杜明威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在老妈和老婆之间和稀泥:“我们现在商量的是,如何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你老妈是个多余!”白眼狼儿子老向着外人说话,杜母的心里就更加来气。
方笑笑吸了吸鼻子,仰头,眨了两下眼睛,把徘徊在眼眶的眼泪眨了回去。她咬了咬牙,努力地换上一幅笑容:“妈,您别生气,您要是对保姆不满意,咱们不找了就是。”
“在我儿子心里,你的话一直都是圣旨,我那敢不满意?”杜母翻了个白眼,她控制不住自己。
方笑笑强挤出来的笑容僵到脸上,嘴巴也自然而然地定格成O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