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车夫身子发颤,雨水本就寒凉,再遇上这个女子诡诈狡辩,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苍老的手指遥遥指着她。
“怎么?我说错了吗?”方初久冷眸瞪了一眼欲上前抓捕她的侍卫,沉声问:“大人,倘若今日拦车踢马的是皇上他老人家,您还敢如此大张旗鼓命人抓捕,诛其九族?”
“休得胡说!”车夫被她那一句“皇上他老人家”吓得不轻,额上青筋暴跳,大声嘶吼,“快快拿下此刁妇,世子爷赏百金!”
“本少主夫人的命竟只值百金?”
隔着重重雨幕,一道清润缓和的嗓音徐徐传来,语气轻柔如鸿羽拂过心弦,若即若离,让人忍不住想探头看清此人的模样。
方初久稍稍偏头,天地一片迷滢中,那人一身白衣胜雪,执一柄油纸伞,脚步轻缓,衣袍迤逦开朵朵白莲,精致好看的唇角噙一抹温润笑意,清若山间碧泉的眸子穿过雨幕望向她,那般深情款款,仿佛眸中只有她一人。所经之处,无不引起百姓们惊艳石化的反应。
方初久怔住,这个人脑抽了?竟敢当众说她是他夫人,竟敢当众占她便宜!她眼珠子转了转,凭她对宫洵的了解,回去以后指不定又要开价问她要钱,还不如现在就不买他的情。
心中盘算好,她尴尬地望了望两边百姓或惊艳或嫉妒的表情,清咳了两声,扯着嗓子,“各位别误会,听我说……”
“夫人独自出门为何不让丫鬟跟随?为何不带伞?”她话还没说完,宫洵的声音已然至耳际,隔着一尺之距,方初久却觉得那声音仿佛带了一把火,直直烧便她全身,后半句话堪堪卡在喉咙里。
“我……”
“若是受了风寒,为夫会心疼的。”依旧是温润的嗓音,宫洵顺势将她胸前的湿发揽至肩后,那微扬的薄唇泛着一层莹润的迷离之色,方初久下意识想到昨晚亲他时柔软的触感,耳根一烧,将后半句话改成“我忘记了”。
雨帘天幕下,璧人相对而立,男子恍若谪仙,遗世独立,女子英勇愤慨,佼佼巾帼。
那一句“夫人”,那一句“心疼”,那一伸手揽发的动作散出的无穷温馨充斥在这寒凉的大雨中,冲淡了方才拦车踢马的惊险,无视了周围持剑而立的侍卫和错愕中还未回过神的车夫以及车厢里一直没吭声的王府世子。
百姓垂首感慨:天造地设。
“你是什么人?”车夫最先反应过来,踩着雨水便挪过来怒目看着宫洵。
“我是谁有什么要紧?”宫洵回眸,眉梢轻挑,“要紧的是夫人在我眼里是无价之宝,怎的到你们这里竟只值百金了?”
车夫气结,“她当街拦车踢马,伤了我家世子爷,罪当斩!”
“是吗?”宫洵眸中浮现一丝讥诮,“你们家世子爷伤在哪里,在下不才,略懂些医术,可为世子爷一探。”气度雍容,行止有度,说话时面上并无半分畏惧之色。
那车夫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瞧见宫洵的第一眼便知此人不凡,但他事于成王府数十载,京中贵族子弟他大多见过,脑中过滤一遍确定从未见过宫洵后,方才消下去的气焰又涨了起来,“你算哪根葱?我们家世子爷也是你这种山野村夫能随便看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