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那个人是卡佩伯爵名正言顺的儿子。奶奶已经过世很久了。”机械地说着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郭洋连手臂上的痛似乎都感觉到了。
“你胡说什么!那个女人……就是因为她那个不检点的,都结了婚还跟野男人跑了。不然我们郭家怎么会沦落成别人的笑柄?”
“奶奶固然有错,可是人已经去了,就不要再因此而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妈,卡佩伯爵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人,你还不明白吗?他可以那么快找到我们,不光是因为我们故意出去走动的原因。既然他能这么简单地解决掉我所有的眼线大摇大摆地带走他的女人……我们是斗不过他的。”郭洋柔声安抚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小心翼翼地仿佛在对待自己最珍视的爱人。
“洋洋,我们是郭家人,我们不能这样屈服在洋鬼子的手下!”
“妈,奶奶已经去了……”郭洋终于放弃和自己母亲继续解释,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半晌,郭夫人在自己儿子的怀里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镇静了下来。
“洋洋,妈都是为了你。”
“嗯,我知道。”
“妈只是……不想你以后一个人,被那些个没有名分的野种欺负到头上去。”
“我都知道的,妈。你不需要担心。”
“你才是郭家的嫡子嫡孙,没有人能夺走这个名分的。”
“嗯,妈才是名正言顺的郭家媳妇。”
这样的对话,郭洋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渐渐变得麻木的内心让他越发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是却又没有任何选择。这是他的母亲,她病了,病得很重。而唯一能够治愈这个病症的良药只有一样,就是他得到郭家的继承权,踢掉那些到处乱窜的野种,顺理成章地扼杀他们。
只有这样,母亲才能得到释然。
这个自出生就如同公主般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人,十八岁的时候遇到自己一生的劫。门当户对,风流倜傥的郭家长孙。两年后结婚,为他生下长子。随即便开始了她苦痛的婚姻生活。在外要做好名媛淑女的妻子的形象,在家里要做一个识大体的媳妇和母亲。顺便……还要帮偷吃之后闹得人尽皆知的丈夫处理好之后的事情。甩支票的事情不知道做过多少回,看着形形色色的女人或是满意或是愤慨的神色,她的心也渐渐变得千穿百孔。
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因为她拥有郭家唯一的继承人。
偏偏天待她太不公平。花心的丈夫让她身心俱疲的时候,一直以为是过世了的婆婆原来是跟野男人跑了……在郭家处于轩然大波的时候,自己的丈夫只是无所谓地摆摆手要她去处理这个烂摊子。
这是你们郭家的丑闻,凭什么要我去承担?
她只能强打精神,微笑着面对那些举着长枪大炮的媒体们的逼问。
“郭夫人,您对郭家这次爆出来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郭夫人,既然郭家从老夫人一代开始就这样,是不是你丈夫的偷吃也是遗传?”
“郭夫人,你的儿子是否知道这次的事件呢?”
被逼得无论可退的女人,依旧像一个完美的人偶一样,得体地躲避着这些追问。被奉为名媛淑女典范的她,只能自己吞下其中的苦涩。
可是老天却不愿意她这样欺骗自己下去,固执地给她弄出了一堆没有名分的私生子来。而她的丈夫站在众多孩子中间,兴致好了去逗弄一两个,看起来其乐融融的样子,让这个一直以来隐忍的女人终于几乎抓狂。
郭洋从来都知道的。自己的父亲的那一身军装下是怎么样无情的心,母亲又是怎么样在这样可怕的郭家将自己保护好活到现在。
所以他不能拒绝母亲的要求,不能让她伤心。
只是这一次,他无法忍受让赵莫晚痛苦和憔悴至此的自己。听着梅每一天每一天的汇报,郭洋第一次为自己坚持的东西产生了质疑。
他当然没有天真到去相信什么绝对的正义。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他可以毫不介怀地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伤害别人。他是个在军队里训练多年的铁汉子,只是在为国家付出之前,他选择了自己的母亲。意味着他对自己的职业,已经不忠。
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安慰着怀里的母亲,第一次为明天的到来感到无力和疲惫。
失去了科威特的石油开采权,失望的不仅仅是母亲,还有自己那原本势在必得会得到继承权的身份啊……
郭家从不养没有用的人。如果有一天证实了郭洋对郭家没有任何用处,那么嫡子嫡孙也好,少将也好,统统都可以在瞬间收回。
那些所谓的“弟弟妹妹”们,又有几个是真的不觊觎着郭家的身份地位的?他们可以放下心里对自己父亲的憎恶,放下自尊讨好他,打亲情牌,做一个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好“玩偶”,当然是为了更多的利益。
郭洋却没有办法就这样毫不介怀地赶走他们,或是彻底无视他们的存在自顾自地以为他已经坐稳了继承人的位置。
母亲再好的出身,也只能稳住她郭夫人的位置。只要那个男人愿意,他可以让那些私生子之中的任何一个以养子的身份进入郭家,取代他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他和自己苦命的母亲其实一样的,站在悬崖边过着每一天啊。
妈,你知道吗,其实我最羡慕的人,是那个不顾一切离开的奶奶。她没有二婚的自卑,只是兀自追求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要的爱情。
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巴黎的初秋,天气已经下降了很多。夏天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正式收尾,就被秋风抢了劲头,迫不及待地席卷了整个城市。行走在街上的人大多都穿上了各色的风衣,游客们兴奋地对着被秋叶装饰着的古老街道,对这个旅游大国的热情到了每年都会有的新高峰。
兰泽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怀里还在昏睡的赵莫晚,心情却并没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