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8号
天气还是很冷。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腿都冷得在打颤。
回家一看已经生冻疮了。又痒又痛的,自己忍不住一直抓,宁愿疼死也不要痒。
父亲看了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没事吧”,然后关上房门让我早点睡。
关上灯之后明明都一样,什么都看不到的漆黑一片。
可是,这个时候却好想要你在身边。
至少你会提醒我,课间的时候起来走动一下加速血液流通。
2008年4月30号
我讨厌放假。
讨厌拥挤的街道,讨厌到处都在打折的商店,讨厌平时去的小店挤满了人。这些都让我焦躁不安。
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会拉着我去更僻静的地方吧。
然后两个人喝着冷饮,惬意地聊天。
海子在诗里写,“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我只想你。
2008年5月12号
原来地震是这样的感觉。
没有地动山摇的恐慌,只是好像在游乐园坐的某种不稳定的娱乐设施。
班上很多女生都抱在一起哭,以为跑不出来了。
如果同桌不拉着我狂奔,或许我会一直待在那栋教学楼里。
说实话,我不想逃走。
因为那样,或许你就会像以前一样冲到我面前,紧张地像个傻子吧。
然后我就可以在你面前,像以前一样放肆哭泣。
也未尝不好。
夜里下了大雨。整个城市都在黑暗中沉默着,余震又突然来袭。
父亲在河边的茶铺坐着,沉默地抽烟。或许是在思考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这一家老小该怎么办。
我知道他是那种自己累死,都不愿意让家人受到半点委屈的人。
可是我只能透过车窗默默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新闻里整夜流动播出着的新闻只有三条。市长的讲话,地震时候降生的孩子们,中央领导的到来。好像都是在传达着希望的消息。
我却自私地希望,这场雨不要停下,就这样把一切都冲走就好了。
包括我心里那么一点点还没有散去的自以为是。
好想念,你的怀抱。
2008年5月19号
全国哀悼日。
到处都是灰白的。回到学校了也依旧没有实感。新闻里还是滚动播出着各种救援的画面。
如果你看到了,会不会有点担心我会是废墟下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一员?
通讯断断续续地恢复了,父亲打电话向外地的家人保平安,我隐约听到奶奶的抽泣声,透过听筒好像直接撞到了我的心口。
呐,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可是你依旧残忍地没有半点联络。
傍晚的时候发布了余震的预报,父亲紧张地叫醒我,说去找安全的地方休息。
后来听说那天,全城空巷。
好像在做一场盛大的演习,明明没有收到多么严重的影响,却被心里的恐惧和不安驱使着逃离。
原来人类是这么脆弱的动物,原来比起死亡的威胁,我更想要见到你。
2008年6月7号
又到了夏天。粘腻的湿热感让我难受。
原来终于坐到高考考场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没有紧张,没有慌乱,没有放松,没有感叹唏嘘。
只有……怀念。
因为终于有一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和我一样坐在考场里,奋笔疾书,为了你想去的学校。
祝你好运。
还有,我想你。
2008年6月27号
一本的分数线598,我的成绩是600。父亲听到的时候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还说要张罗着请家里人吃饭。
哪怕知道这个“家里人”里面,不可能包括你,我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猛跳。
然后是你父亲的电话,两个男人在电话里寒暄过后就炫耀起了自己孩子的成绩,我自然比不过你这个进了全省前五十的好学生。
“晚晚,你云慈哥哥考得可比你好。”
“嗯,他成绩一直都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父亲没有疑惑,回过头去继续说话。我不知道电话那端的大伯父是不是也进行着一样的对话,可是半年多来的浑浑噩噩让我突然无法忍受这份压抑了。
赵云慈,如果这辈子从来就不曾见过你,是不是会更好?
2008年9月3号
终于还是在机场里忍不住哭了。不知道是为父亲送机的时候泛红的眼眶,还是即将离别祖国的古怪愁绪。
我知道你在这个城市,我知道你在半个月前就报道了开始军训,我知道你进了自己理想的大学。
我还知道,自己如果再这样下去或许会疯掉。
这是最后一次写给你。
再见,哥哥。
赵莫晚出生在军区大院里,她的母亲是一位风姿飒爽的特种兵,父亲是矜矜业业的上班族。可是在她有记忆之前,这位听说只有在自己女儿面前才会露出温柔的女军人,在爆破任务中意外身亡。
因为她把自己的队友推了出去,自己用身体堵住了炸弹。
而那位队友,是她的初恋男友。
就算被追封了烈士,身为女儿的赵莫晚也享受了烈士子女的待遇,她的记忆里却一直充斥着离开军区大院的时候人们指指点点的声音,和父亲低沉的脸色。
后来的记忆里,更多的是自己一个人被锁在家里,父亲一个人在外面应酬的孤独。七十平米不到的公寓里,她最初总是在仅有的几样玩具被玩腻了之后,耐不住性子地来来回回走。后来识字了能看懂书了,就开始靠书籍打发时间。家里连电视机都没有,所以到后来哪怕有了彩电,她也始终习惯不去看。
院子里的孩子来找她玩,赵莫晚从没有答应过。只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为了看到父亲安全地回家了才睡下。
哪怕那个男人每次看到自己的脸色都很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