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下营寨之后,夜幕降临,水浪君命令营中点齐火把,映红了深氮城前面的半边天。
帅帐之中,水浪君召集几名副将商议进攻方案,大家各怀心思,一时之间,都想在族长面前多多表忠心,以求更多的黄金赏赐。
先前建议扎营的那位副将,银质头盔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这是他在一次溜须拍马的过程中力压群雄,赢得了水浪君的欢心,水浪君破例赏赐的,被他当作自己军事生涯的最高荣誉,找工匠专门镶到头盔上,以进一步表白忠心。
这时,这位副将又抢先建议道:“族长大人,我都打听清楚了,深氮族长的生意最近不怎么样,可能忙着伺候他的新夫人吧!他城内的供给坚持不了几天,只要我们把他的粮水来源断绝,便要乖乖前来投降了!”
虽然他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是老生常谈,但是水浪君向来喜欢听他说话,这时更是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么,你们谁愿意请令,前去查探清楚深氮城周围所有的粮水供应渠道,带兵去阻断?”
问题一抛出,没人接招。因为这的确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谁也不能保证能把人家深氮城的所有渠道调查清楚,万一煞费周章地搞定了绝大部分的渠道,剩下一两个没有搞定,那就惨了,任务就是完全没有完成,水浪君会重加惩罚的!
水浪君见没人接招,轻声喝道:“怎么?平日里个个都挺会说的,一到关键时刻,怎么都不吭声了?难道要我亲自去不成?”
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位白胡子副将,咳嗽一声,说道:“那怎么行呢?属下跟随族长这么多年,还跟随前任族长那么多年,都未曾听过要族长亲自去切断粮草线的说法!属下老了,要是年轻几岁,我即刻便带兵前去!”他说着话,将头上的镀金头盔正了正,可能因为年老体衰,他相比年轻时瘦了许多,脑袋都跟着小了下来,头盔显得大了不少,尺寸十分不合。
蓝宝石银色头盔的副将赶紧附和:“就是!你们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让族长亲自去做这种后勤工作呢?要不是我需要随身伺候在族长身边,我也即刻便带兵前往了!”
剩下的三名副将相互看了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水浪君大喝一声:“混账!枉我平日里好酒好菜地养着你们,看看你们,个个都是银质头盔,黄金背心!关键时刻,还跟我推三阻四!”
最后,他看了看剩下三名副将中间的一位,是他其中一位女眷的兄长,长得肥头大耳的,不屑地说道:“大舅哥!你去!”
胖副将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我去?族长您确定?”
水浪君转过桌案,在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喝道:“快去!”因为用力过猛,他的金冠都歪了,赶紧扶正,微微喘着气,转头对其他副将愠怒道:“去他的大舅哥!什么也不会,我还得给他安排一个这么重要的职位!吃我俸禄,光长肥肉了!”
众人不敢吭声,帅帐中只听到水浪君的喘气声,他尽力使自己平息下来,半晌,这才说道:“阻断粮草,然后呢?总不能这么呆坐望着,被那白头发小子看扁了!”
蓝宝石银盔副将再次提起精神来,眼中放着精光,神秘兮兮地说道:“族长大人!依我看,今夜是个突袭的好时机!”
水浪君一听也来了精神,问道:“怎么说?”
副将咽了一口唾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他们以为我们扎下营寨,准备长久作战,咱们给他冷不防来个突然袭击,岂不是好?”
白胡子老副将哼了一声,啐道:“今日一见,可知那白发小子也不完全是吃白饭的,你看他城墙上的弓箭手训练有素,他们是以逸待劳,我们从气属峡赶来,虽说路途并不遥远,可是毕竟舟车劳顿,恐怕不利!”
水浪君想着两个人所陈述的理由,数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并不说话。
剩下两个副将品级较低,戴着上等的铁质头盔,态度恭敬,不敢随意讲话。这时,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削副将忍不住说道:“族长,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水浪君瞪了他一眼,喝道:“有屁就放!”
瘦削副将说道:“咱们从边界撤军而来,今日在城前一番答话,可那深氮族长从未在言语中承认自己的任何过错,若我们先动手,怕是师出无名!”
水浪君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嘟着嘴亲了亲大拇指上那枚最大的戒指,说道:“这话不错!咱们得给他找点错漏,不能蛮干!想想二十年前,我那时还年轻,虽然恨他父亲占尽了风头,却苦于自己年轻力量不殆,无法动手,结果怎么样?天助我也!他父亲竟蹊跷地自动灭亡,我只需要袖手旁观,他便被大火给收拾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当年十来岁稚嫩的自己刚刚接下深氢族长的重担,当时的深氮族长正值壮年,带领着深氮族抢尽了风头,那时的自己,被逼迫到最穷困的地界,外人不知道,他堂堂深氢族长,在饥荒时期还吃过野菜!耻辱啊!后来,自己发奋图强,苦练深氢族的各种法术,带着深氢族一步一步艰难地摆脱贫困。没想到,深氮族长突然被毁灭,留下一个八岁的幼子继位。他便抓紧时机,带着深氢族不断从深氮族那里蚕食他们的土地,在深氧王面前抢来更多的权力和机会,他们深氢族才越来越富裕,直至今日。
思及此,他不禁有些得意,脸上喜笑颜开,几名副将不知他为何发笑,但是见到族长笑了,也跟着一个个喜笑颜开,帅帐中充溢着怪异的气氛。
得意的水浪君突然开口说道:“白发小子一定也像我当年一样,穷怕了吧!给我准备一箱黄金,我要诱他一诱!”
几名副将争先恐后地夸赞道:
“族长高明!”
“族长妙计!”
“族长一出,深氮必败!”
水浪君在一片赞誉声中,忍不住笑逐颜开。看着满满一箱金光闪闪的黄金,盘算着第二天如何诱惑穷怕了的白发小子明亮君。
无奈长夜漫漫,副将们走后,水浪君开始想念自己远在深氢城的女眷们,早知道随身带一个来!水浪君后悔不迭。他想到,之前有一次到深氧王宫参加深氧王的寿宴,拐弯抹角摸到了三公主的寝殿,用一小袋黄金买通了寝殿守卫和侍女,得以一睹沉睡了十多年三公主的真容,皮肤白皙,五官匀称,虽然紧闭双眼,她那轻吐的幽兰香气,至今想起还让人心旷神怡。
他脑海中不禁开始想象着三公主苏醒之后的模样,一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想想她姐姐凌阳公主的模样,妹妹一定不差,只可惜,姐姐高高在上,早早便与深氧王后的娘家联姻,嫁给了她的表哥,王后娘家是深氧族的大家族,可谓强强联手,谁敢觊觎大公主啊!
不过这小公主嘛,当时还不知道她会沉睡到何时呢,说不定等她真的苏醒过来,都已经成了老姑娘,这样的话,自己就有机会!于是,自那次偶然窥见三公主的美貌之后,水浪君便只是纳女眷,从未与任何女子进行正式的灵魂授印,他嫡妻的位置,一直虚位以待,尽管他如今已经四十出头了,但心里就盼着今生今世,有机会能与睡美人成婚,何况,能够与深氧王的嫡女联姻,就算她不是深氧王的王位继承人,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对整个深氢族而言,有多大的好处啊!
可是,没想到,那个向来无声无息的白发小子,竟然捷足先登了!他原来隐藏得如此之深,炼魂术竟然已经达到如此境地,能够打开时空错移通道,找回流落异域的三公主灵魂!这些年,忙着周旋在各国势力之间,以不断积攒黄金,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想到这里,水浪君紧握的拳头,在桌案上重重一锤。
另一边,深氮城里,明亮君紧急召集自己的得力干将,情势紧迫之下,古婆婆也暂时离开了归馨殿,来到族长书房里,共同商议对策。
连红的身体在沁泉医师的照料下,恢复得很好,她虽然脸色不大好,精神却已经养得七七八八了,知道此次纷争由杨凌引起,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抢先发言道:“族长大人,我听说,深氢族此次前来围城,不就是想要我们的新夫人嘛!说新夫人是深氧王苦苦寻找的小公主!管她是不是真的公主,水浪君要,给他就是了嘛!”
明亮君瞪了她一眼,毫不理睬。
涌泉管家则愤怒地说道:“哼!二十年前,他见死不救,害得老族长和夫人双亡!如今,看我们深氮族势力单薄,竟然欺负到城门口来了!族长!让我杀出城去,为老族长夫妇报仇雪恨!”
明亮君摆摆手,冷静地说道:“涌泉管家暂且息怒!当年之事,他托病不出,并没有证据表明我父母的事故与他有直接关系,若是借这个理由开战,是对我们深氮城中几千将士的不负责任!这一次,我只要绝口不认,他便师出无名,到时候,深氧王恐怕不会坐视不理,何况,他的女儿,实实在在就在我手上!”
连红闻言,张大嘴巴,正想呼喊,古婆婆扯了扯她的大红色袍袖,她涨红了脸,嫉妒、失落、仇恨、无奈,所有的情感,都随着没有出口的呼喊,被咽进了肚子里。
沁泉医师沉思片刻,说道:“可是,深氢王的驱水大法高深莫测,若是直接引发洪水摧毁深氮城,或者借水之力冲破无影气罩,直接到族长府归馨殿掳走夫人,都是有可能的!”
明亮君神色坚定地说道:“摧毁城池,将公主一并摧毁,深氧王和王后会放过他吗?水浪君这点智慧还是有的,不会贸然行事!至于他定点使用驱水大法,突破无影气罩,我倒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肯定,究竟是我的无影气罩强大,还是他的驱水之力强大,变数较多!”
古婆婆说道:“千军万马倒还好,咱们有城墙,有强大得超乎他们想象的弓箭部队和武器储备!只是这水浪君,深得深氢族的神功要义,虽然贪财炫富,表面浮夸,但驱水之功一类的法术实力雄厚,还有高深莫测的炼魂术,这些,除了亮儿,其他人完全没有抗衡之力!”
明亮君闻言,微微一笑,道:“我忍辱负重二十年,苦练我深氮神功,就个人实力而论,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与那个背信弃义之人的水平相比,孰高孰低!”
连红闻言,声音柔媚而又坚定地劝道:“族长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可贸然苦斗,连红这么多年来苦苦经营的死士营,一定会为族长赴汤蹈火!”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能够想到的,水浪君可能采取的措施,全部进行了推测和模拟,想好了对策,尽管不知道效果如何,总归都做好了预案。
散会的时候,古婆婆问明亮君道:“凌儿是族长夫人,按理说深氮城保卫战,应该让她参与,亮儿你看,要不要婆婆把她的身世对她坦白相告?把你的真实想法也坦诚交待?”
明亮君陷入了沉思,他恐怕,杨凌若是知道了他在她身上曾经所做的阴谋阳谋,断然不会选择与他并肩战斗的,于是,他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