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佣说，很久以前，这里是一处庭院，后来着了大火，毁掉了，这么多年就这么荒着，宋宅里的仆佣分工那么细，要求那么严，愣是没有人被指派来管理这座庭院。
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
现在的庭院里只留存着一间小木屋，像是后来造的，庭院的院门上了一把锁，挂了块牌子，写着“禁地”两个字。
我和宋济川交换了一下眼神，这种地方妥妥地有问题。
宋济川看了看两个仆佣，问：“能不能进去看看？”
两个仆佣神同步地摇头，一个胖一点的说：“川少爷，这里写着禁地。”
宋济川说：“字我当然认识。这里只有我们几个，我不说你们不说，谁会知道？”
两个仆佣为难地对视了一眼，为难地说：“我们记得管家说过，别说人啊鬼的，这里就是踏进一只鸟，杜大师也有办法知道。”
我接话道：“这里是杜大师列为禁地的？听说杜大师专门管阴诡之事，那这里肯定有一些恐怖的事发生过咯？”
两个仆佣又是互相对视后，回了一句：“不知道。”
看样子，就是知道，也不会跟我们八卦什么。
宋济川用手拿起院门上的锁，看着锁一派闲闲地说：“我从小就在太平间长大，什么鬼之类的不怕，你们说得这么恐怖，我倒是很想进去看看有什么。”
院门的锁是没办法打开的，院门不高，跟篱笆似的，他腿长，跨一跨就过去了，这个锁相当于摆设，写着“禁地”二字，主要是从心理上震慑想进去看看的人。
至于别的“锁”嘛，杜天财依旧在这庭院周围设了禁制，一般的鬼也不敢擅闯，毕竟禁制不是一般人能下的，一般的鬼也会掂量轻重得失，进去了得不偿失干嘛不绕着走？
在宋济川的身边，我学会了如何分辨有无禁制，前两天我也从他那里学会了怎么解开禁制，这真是门学问，有不少种方法呢。
“高医生，敢不敢进去走走？”宋济川再邀请我。
我摆摆手，“我是客人，还是不要擅闯得好。”
宋济川的目光扫向两个仆佣，她们忙不迭地摇摇头，其实是在劝他不要进去。
宋济川说：“你们都不进去，那就在这里等着我吧，怎么说我也是宋宅的川少爷，家里有这么个神秘的地方，很让我有兴趣。”
“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川少爷，你快点。”
我其实也想进去看，考虑到两个仆佣跟着，就跟宋济川唱了一下双簧，他自己都说了，他是川少爷，就是杜天财知道了又怎么样。
我谨守客人之礼，在这儿和仆佣一起等着他，就算入后被送家人知道了，也挑不出什么错。
两个仆佣也不好再阻拦，跟着我说：“川少爷你去转转，这院子放眼望去没什么好转的……尽快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你。”
过了大约十分钟，宋济川回来了，对上我的目光时，弯了弯唇角：“走吧。”
我和仆佣都很好奇，仆佣从没进去过，理所当然地认为里面也没什么，但是他们应该听说过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传闻，想知道进去的人给的第一手消息，我从她们的脸上捉到了很想知道的情绪。
于是我开口问了：“里面有什么，见到传说中的鬼了吗？”
“鬼？”宋济川笑了笑，“应该有吧，里面有两个牌位。”
“谁的牌位？”
“我的父亲和母亲。”
两个仆佣听到这个，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她们听到的传闻应该也是关于宋有乔和简丹的吧！
我问她们：“这个庭院以前是川少爷的父母住的院子？”
胖一点的仆佣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像是。”
我装作很天真地问宋济川：“你父母的牌位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不应该在宋家祠堂吗？”
“宋家祠堂里有，我去祭拜过。”宋济川眉心微微皱起：“这里又立了一对，应该是奶奶留的一个念想吧，把这庭院留给他们住。”
这句话是当时有两个仆佣跟着的情况下他说的，我们回到鸣翠苑后，只有我们两个单独在的时候，宋济川对这件事又换了一种理解：“两个牌位前各立了一根香，那两支香和那天杜天财放出怪物的香一样，应该也是留魂香。”
我觉得这种摆设透露着冷森森的怪异，“立牌位在院子里就很奇怪了，为什么还要立一支留魂香？”
宋济川猜测道：“难道我父母的鬼魂在那两支香里？”
“不是吧？甘总不会这么残忍吧？”鬼魂被留在留魂香里，永远无法投胎转世，杜天财在宋宅做这样的事，甘总不可能不知道，是她允许的？
我记起第一次来宋宅的时候，听吴秘书说过，宋有乔车祸去世后有一段时间宅子里不安宁，是杜天财整好的。
这个“不安宁”指的就是鬼魂闹事吧？
我浑身打了个哆嗦，“这么繁荣昌盛的宋氏，骨子里竟然如冰封寒冷，不仅锁住了自己儿子儿媳的鬼魂，连自己孙子的魂魄都要活生生抽走！”
宋济川一张脸冷静得吓人，我竟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默了好久，他像是在咬牙切齿的说话：“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必须弄个清楚。”
他没跟我说要怎么弄个清楚，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转身走了。
杜天财这几天一直不在宋宅，我想，要弄清楚只有两条方案，要么直接问甘翠微，要么，学杜天财一样把留魂香里的鬼魂放出来，亲自问他们。
我去找过两次宋济川，他都不在赋新楼。
这两条办法我办第一条很有难度，甘翠微怎么会跟我讲这么深的往事，我的选择只有第二条。
我假装一个人去散步，走到那个荒败的院子附近的时候，磨磨蹭蹭到四下无人的状态，偷偷地溜了进去。
宋济川让许愿夫妇从杜天财那里拓来自制的那把钥匙在他身上，那个小木屋没有钥匙进不去，我用最短的时间出魂，进去走了一圈，小木屋里摆设很简单，真的只有两个牌位和两支香而已。
至于宋济川说过很有可能藏在这里的陈晓露和小万的留魂香——我翻找了一遍，没有看到。地上有个暗格，宋济川上次来了对我提到过，也许以前他们的留魂香是放在里面的，这次他出去有事，就一并带走了。
我仔细观察着牌位前的两只留魂香。
回想起上次杜天财燃烧留魂香的咒语和方法，回忆不是那么准确，我很想试试，无奈我现在是魂魄状态，试不出来效果。
还是得找到宋济川，我真人来试。
从荒院出来，在回客房的路上，我看到了宋济川，刚扬起手，准备喊他，从另一条路上来一个人，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想想，我也不是第一次偷听他们说话了。
和宋济川说话的，正是藏在陈晓露身体里的徐娘，她仿佛再次在确定什么，问：“真的不需要我帮你？”
我很好奇，宋济川找徐娘帮什么忙？关于宋家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面对徐娘的主动自荐，宋济川很礼貌地拒绝了，“你已经帮了我，谢谢，不需要了。”
徐娘的头偏了偏，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笑了一下，高傲中带点苦涩，“你只有这么点能力，没有我的帮忙你确定能做到？你不想我帮忙——纯粹只是不想让那个女人不开心吧？”
哪个女人？我伸长了脖子。
宋济川不发一言，转身走了，徐娘竟然也没再多说什么，也转身走了。
我扶着树干，心里真焦急，怎么话只说一半不说了，宋济川找徐娘帮什么？那个女人又是谁？
我跟在宋济川的后面回客房，我到客房外面的时候，宋济川正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他紧绷的面色缓和了一些。
“怎么一个人散步去了？”
“你没过来，我去找过你，你不在。”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快进屋去吧，你的伤还没好，别在外面呆太长的时间，进屋静养最好。”
我走了两步，停住脚步，忍不住说：“刚才我好像远远地看见你和徐娘在说话？”
“哦，聊了两句。”
“聊什么？”
他突然看着我，“问她知不知道杜天财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徐娘怎么说。”
“她不知道。她说他们只是合作过两次，不是朋友，我应该问奶奶。”
我竟然觉得徐娘说得很对，“你应该问甘总啊！”转而想想，不对，他要是问甘总杜天财的去向，甘总肯定很意外，宋济川找杜天财干什么啊，难道找他喝茶？
这个问题好像我也不知道，于是我又问他：“你找杜天财做什么？”
宋济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无人的四周，“我试过各种方法，都无法点燃荒院木屋里的留魂香。”
他竟然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说：“留魂香嘛，留存的是鬼魂，当然没办法那么简单就让人点燃放出来了。那天你也看到了，杜天财是有咒语的，还有手印手决什么的……”
宋济川点点头，“只有找杜天财了。”
“他会帮忙吗？鬼魂是他弄进去的，怎么可能你说放就放，又不是你给他发工资！”
“我知道他不会答应，但，有的是办法让他答应。”宋济川嘴唇绷成一条线，好像已经有了主意。
“你想逼迫他？”
他没做声，我想到徐娘说的话，他有什么能力逼迫杜天财？
“你想怎么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