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虫说,天上的每一颗星代表世上的每一个人,那些星星不是挂在天上,而是挂在不周山上,经过天上的云彩反射在天空上。
所谓的星星,不过就是一盏灯。说精确点,就是命灯。不周山就是挂着每个人命灯的地方。
小虫一副惋惜神态:“比如我的,早就灭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有命去没命回?”
“魂魄都出窍了!本来命灯就微弱得很,不周山安安静静的连一丝风都没有,你们要是引起一点风,就很有可能将那微弱的命灯扑灭!”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什么牛鬼蛇神拦路虎呢!
鬼?我面前的不就是鬼么,我们在人的眼里也是鬼,鬼有什么好怕的……
万生一副沉思的模样,问道:“你知道游魂为什么会到不周山去吗?”
“唔……”小虫嘟起嘴,想了一阵,“要说游魂应该都往铁树岭去的,都在求活,他往不周山去,当然是求死。有个成语叫什么——什么——魂归故里,对,魂归故里,那个‘故里’就是不周山。”
见我不屑地笑了一下,小虫认真地说:“真的!”
万生沉声问:“你知道不周山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指一下路?”
小虫看着我说:“指一下路就不用了,你们要去,我就带一下路。”
“请吧。”
小虫斜昵了他一眼,牵起我的手,“不周山离这里十万八千里,我刚变成鬼的时候和同伴去那里旅游过,熟悉得很。用瞬间转移过去吧。”
我连忙用另一只手牵起万生的手。
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不过就在转瞬一念间。
“喏,前面就是不周山。”小虫努努嘴。
“哇哦!”我扫过去第一眼就低呼了出来。
我看过春天漫山的白的樱花,秋天遍野的黄的银杏,这次竟然见到不周山震撼的红的命灯!
“鬼也会来此旅游吗?”
“听别的鬼说起不周山,谁都想看看,一般都是在这里抬头看一下,觉得好看是好看,但是也没啥意思,就走了,走马观灯的旅游。”
命灯如果实一样长在不周山的古老而遒劲的树上,发出红色的光芒,有鲜红的,也有暗红的,不用猜,这一定是代表年龄,如叶子的生长经历薄翠,深绿,墨绿一般,命灯也是安安静静地从粉红到鲜红,直至深红暗红,光芒从微弱而鲜亮到明亮而奔放,最后昏暗。
光是站在这里,就看到不少昏暗的命灯闪烁几下,忽然一下子扯得亮亮的,然后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洒落星星点点的火花,消失在下落中。
小虫介绍道:“这一棵棵古树上,总有命灯熄灭,新的命灯不停地长出来,我投胎后,我的命灯也会生长出来。”
我向沉默的万生看过去,“在这里找老万师傅的命灯不比在铁树岭找他容易。”
万生说:“每棵树的命灯应当都具有同一属性,老万师傅是天煞孤星,应当在天煞孤星的位置,小虫说天上的星是命灯的投影,根据天煞孤星群的位置来反推命灯树的所在不是难事。”
小虫打了个响指,“聪明!”
我有点担心,“可是我们该怎么进去呢,小虫也说我们进去会引起自身命灯的变化,出魂状态灯光本来就很弱,一不小心就给扑灭了。”
万生微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我转而求问小虫,小虫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你们可要想清楚。”
万生轻声问我:“敢不敢赌一把?”
“诶,你们两个!”小虫很不爽,“能不能别玩这种共患难的戏码,不管死还是不死,都会增加感情诶!”
我昂起头:“怎么,你有意见?”
“有意见!”
“有意见保留!”
小虫闭上嘴,故意将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给我们看。
万生瞧着作妖的他,一本正经地说:“不然你替我们去一趟?”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进山没啥损失!”
他的包子脸立马垮下来一副欲哭模样:“谁知道山里有什么,有饿狼有猛虎怎么办,你们看这山上的命灯开得多漂亮,俗话说,漂亮的玫瑰都有刺,漂亮的女人不可信,漂亮的背后都是陷阱!”
万生听了面色一顿,沉思一翻,觉得他说的很对,转头对我说:“你怕不怕,我可以一个人去的,不用连累你。”
本来在我的立场应该纠结一翻的,他这么一说,我立马革命烈士不怕死的气概上身:“我都不知道连累了你多少次了,这种程度不算什么的。”
他看着我半晌,漂亮的眉眼突然绽开一个笑,拉起我的手:“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小虫在后面拉着我的手,一副不敢迈步的模样,我甩了两下没甩开,“你不去就别拖着我!”
他紧绷着唇,轻轻摇头,不知道他在挣扎什么,终于拖着步子跟我们往前走。
进山的路虽然崎岖,却也一路有惊无险,‘惊’当然是惊喜啦,惊喜往往出现在绝路之后,拨开繁茂的如墙一样的藤叶,又是一番新的天地。
我们三人也从一开始的手拉手,小心翼翼,走着走着,随着心情越来越放松,以及需要用手扒开拦路的藤蔓等等,早就松开了彼此的手,现在的队形是:万生在前面开路,我紧跟其后,小虫在我身后不确定地跟着。
我看着陨灭的命灯落下的的星光散落在我的肩头,一边为这美景而心动,一边又为死去的人而悲伤。
这不周山也挺奇怪的,古树藤蔓都满满的生命,却安静得出奇,没有虫鸣,没有飞鸟扑起,一边生机勃勃一边又寂如死灰。
小虫在我身后嘟囔,“怎么这些藤蔓越来越多,扯都扯不开。”
我说:“你就知足吧,你又不是在前面开路!”
“你看呀,到我这里就又合住了!”
我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藤蔓的生命力不仅体现在茂盛上,竟然像会动一样,往小虫的身上缠上去,惊讶间,我的腿上也攀过来一根藤蔓,那攀爬的速度,太让人心慌,我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万生,这些圆叶子的藤蔓会缠人!”
万生此时也挺住低头在看,我的喊声刚落,他就喊了起来,“往上跳!”
对哦,我们是鬼魂,我们可以跳起来!
一边用手去扯开缠身的藤蔓,一边脚尖蹬地往上跃起,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摆脱圆叶子藤蔓的纠缠!
我们用意念飞着穿行在山林间,只是,古树枝叶繁茂,一棵挨着一棵,我们总是会不小心撞到命灯,有好几个本来开得很明亮被我们无意给撞碎了,碎掉的命灯和陨灭的命灯一样,扯一个很大的如烟花一样的亮,然后分成星星点点往下坠落。
“对不起,对不起……”
我跟那些因我而死的人不停地道歉。
万生叮嘱我们:“再努力一点,最好能跃到树顶之上!”
在半空中继续往上跃起,试了无数次,终于在某一次的跃起时,感觉身子一下子突破了一个无形的束缚一样,轻轻的就蹿出去了!
如同在群山之上俯瞰,我们是轻松了,却看不到具体的命灯,大多被枝叶遮住,只能看见一片浓绿的山头。
万生在前头说:“先找到天煞孤星群的方位再下落!”
他对星象有研究,我和小虫紧紧跟着他,飞了大概一刻钟,山下突然出现一块空地,万生说:“在那里降落!”
他率先下落,我念头没把持住,身子一歪,下降的速度太快,几乎是坠着下去的,像一架被击落的战斗机,摔了个结结实实。
“哎哟!”随着一声惨叫,小虫也跟着我摔了下来。
原来万生也是摔下来的。
这就是说,我们要是没打算下落,也会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们往下拉。
拍拍屁股站起身,眼前一亮,暮地精神大振。
山上竟然有一片静静的湖泊,很大很开阔,宽广到——我们无路前行,除开趟过去,别无选择。
“太美了!”小虫一副看呆的表情,“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这湖泊该不会是假的吧,会不会踩上去发现它其实是石头?”
他边说边提脚上前,走到湖泊边,伸出一只脚去,用脚尖轻轻点了下水面。
“等等,”万生突然喊了起来,“这湖泊看着很是怪异……”
话还没说完,因他总是静默,突然提气这么一叫,小虫被他吓了一下,单腿没站稳,整个人歪倒在湖泊里。
“救我啊——”
我和万生动作一致,飞快地上去,一人拖住他的一只胳膊,将他往后拉。
这湖泊的怪异之处让人太摸不着头脑,看上去是水,其实是胶,姑且叫它水胶吧,小虫的身子一落入湖中,立刻就被胶一样的水给扯住,像是要将他拉入湖底,我和万生两个拉住他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给拉出来!
小虫都不敢往下看,哭着喊着:“我的下半身没有掉吧?我会不会只有半截了?”
我大口喘气,真累得我头晕。
万生在我身边小声说:“看来根本没法过去。天煞孤星群就在湖的那边。”
我们在这里,没法跃起,也没法过去,这可怎么办啊!
“打道回府吧!”小虫庆幸自己没有被拉成两截,十分后怕,“这就是座看上去美貌,闷不吭声企图闷声吞掉我们的贼山!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又大叫一声,我的心一颤,看见那湖水也像有生命一样慢慢地像我们这边漫过来!
我和万生眼疾手快,再一次一人拖住小虫的一只胳膊,飞快地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