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如实回答着,“谢袁爷救我。”
他的手停在紫藤上,低头看我,说:“你是我的养女。”
“我知道。”低下头,看着膝上裙褶,一股莫名的失落代替了最初的喜悦,那么,就说些正要的事吧。
“袁爷,烟雨楼怎么样了?”我看着他那撮掉落额前的头发,寻思着该怎么把它好好地束起来。
“佳儿喜欢紫藤吗?”袁爷不回答我,却说些无关的话题,“喜欢吗?”
他是铁了心不要让我知道吗?“袁爷……?”
“回答我。”
一定要答吗?如果我说不喜欢呢?紫藤,曾经我那死去的养父喜欢的东西,种在茅屋的后边儿,仲春夏初的时候,它们就开得如火如荼,紫白色的花开在太阳底下,常常耀了人的眼睛。太过缠绵的东西,竟会是我从前那冷冽暴力的养父喜欢的,我很久都没将它想明白。
“不喜欢。”我没办法欺骗他,这东西容易让人有回忆。
袁爷微微一怔,复笑道:“我忘了,佳儿一直是不同的!”听他这么说,我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佳儿只是心性如此。”
袁爷弯下身,扶我站起来,因缺了拐杖的支撑,我不得不半倚着他臂弯的力量,尽量不去想些杂的事,只当他是我的养父。
他伸出手指,指着那些缠绕在一起的紫藤,说道:“东洋兴花语,传入中原也得了一二,这紫藤也有它的花语,而且奇美,所以女子多喜紫藤。”他低头眼睛含笑,那目光几可以让人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佳儿可知道这紫藤的花语?”
紫藤美,我何尝不知道,而且又因其体态缠绵,它常常被用来隐喻男女之间的情感。这些,在烟雨楼里都跟姚妈妈学过一些,适当的时候也用来充充智慧,耍耍情调。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跟我谈这些的,竟然是我仰望了三年的袁爷。
“佳儿不知,还请袁爷赐教。”
袁爷的喉咙咕噜了一下,笑声哽在他的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听来让人愉悦:“佳儿是知道的,就是懂得顺人的心。”他说着,抬起手竟是想抚弄我额前的刘海,我想,我是不是有些站不住了,可是,他伸开的手指,在触碰到我之前又变着抓了一把空气,便放回了原位。袁爷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紫藤代表着醉人的恋情,代表着爱人之间依依的思念。”说话间,袁爷的眼睛望着那些只剩枝蔓的紫藤,目光又仿佛穿过了它们,到达了天际。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袁爷只说了其一。紫藤还有一个花语,那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执著。
“袁爷”我抬头望着出神的他,说道,“头发乱了。”
“什么?”袁爷低头,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佳儿说什么?”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得不重复刚才的话:“头发乱了,袁爷。”
那撮倔强的发,垂在他的额前,近乎遮住了他的眼睛,而他却浑然不觉。
“那就,由佳儿给我束一束吧。”袁爷看着我的眼睛,又充满了光彩。
他直接坐在石凳上,而我靠着没受伤的那条腿的力量,站于他的身后。沉了心,纤纤食指穿过他乌黑的发,打散了他原本精心梳拢的发髻,顿时,如瀑布般的长发洒了满背满眼。女子之美,往往少不了一头如瀑黑发作衬,这男子又何尝不是?这发短了一寸不行,色浅了一分不行,而袁爷这发正是不短一寸,未浅一分。
十指小心翼翼,生怕坏了这美发一丝一毫,还好平日不喜留长长指甲。如果要说,这是迷恋,我不会反驳,因为这发确实有着让人舍不得离开的触感。泽如墨玉,滑似丝绸,一撮一撮,就连将它们美好地束起都觉得可惜。它们,应该像它们的主人一样,狂放不羁,散在他的背上随风飞舞。
可是,我还是将它们紧紧地束了起来,结了精致的发髻,套上那名贵不失高雅的镂雕玉冠。它们又恢复了典雅和高贵。
“好了,袁爷。”我的脚有些麻了,看着他转过身来,不去触碰他深邃的目光,那双曾经照出我面容的眼睛,“现在,可以告诉我烟雨楼的情况了吗?”事情由我而起,那么我就不可能在这里独享安宁。
袁爷正了神色,眼神微带疑问,“佳儿信不过我吗,非得自己去看看不成?”
“佳儿不敢。”这次我没有回避,“只是诸事都因佳儿引起,佳儿不能不管。”
“我还以为我的佳儿要冷酷到底呢。看来我是想错了。”袁爷伸手将我扶住,我的脚总算得到了解脱,“你放心,纵然是左丞相的人,我袁某也不会就此让他欺了去。姚妈妈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不会有意外。”
他说得那么认真,我该相信吗?还是这都是他为了让我安心养伤才打得幌子?可是,袁爷从来都神通广大,不是吗?
“谢谢袁爷。这样的话佳儿就放心了。”抑制住内心的不安,我微笑着说。
“佳儿笑起来还是这样好看。”袁爷怔怔地说着,手终于抚上了我的脸颊。我保持着微笑,不常笑,但是如果他喜欢,我愿意多笑笑。
“带你进去吧。外边凉,对伤势复原可不好。”原来袁爷也会调侃。
我不禁失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聂公子有消息吗?”
袁爷的笑意凝在脸上,俊美的脸庞像极了一尊雕塑:“佳儿很想念他?”
听他这样问,我的脸微微红了,其实我只是好奇聂玄为什么会没有遵守诺言,还是他到了薛府发现我已经被人救走了,或许,他也可能有危险,他的安危虽与我无关,但毕竟在一起的日子,他对我是极好的。
“佳儿只是奇怪,因为聂公子说过要去救我的。”事实也是这样,那晚聂玄在我耳边细语,我记得清楚。
但听袁爷平静的声音说道:“聂玄昨晚上已经离开青罗城,上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