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旻这才抬起头,看了眼二老,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人家是想让你买理财产品呢吧?”说完,她又耸耸肩,“那小伙子可真瞎,咱家这样,也不像是买得起的。”
陶旻觉得刚才的排骨味道还不错,刚伸出筷子要再夹一块,却被陈慧君的筷子格了回去:“你瞎说什么呢!人家小李做得是集团业务,你当是推销员呢!”陈慧君白了陶旻一眼,又说,“那小伙子真不错,今年三十,跟你岁数合适,而且还是单身……”
“三十了还单身,不是生理有缺陷就是心理有问题……”陶旻话才说了一半,就吃了陶德成的一个暴栗,“你一个女孩儿,说话规矩点,什么生理缺陷,这话是你说的吗?”
陶德成手劲不小,陶旻被他打得脑袋生疼。她放下筷子,揉着脑袋,噤了声,再不敢说话了。
陈慧君见陶旻的态度软了下来,夹了块肉在她碗里,和颜悦色地说:“你还说人家,你这转眼不也就三十了?旻旻,你跟妈说实话,你这些年不找男朋友,是不是还惦记着你之前在英国交的那个男朋友?”
陶德成和陈慧君向来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人负责打巴掌,一个人负责喂甜枣,陶旻早把他们这一套看得透彻。但是碍于陶德成的威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浑话了,只得低声支吾着:“他也配!我这不是忙么……”
“忙也要考虑终生大事啊!”陈慧君好不容易把话题又绕了回来,“小李那小伙子真不错,我可都和李老师说好了,让她侄子和你见个面,聊一聊。”
陶旻还没来得及反对,陈慧君就冲着陶德成使了个眼色,“老陶,你说呢?”
“去,必须去!”陶德成发话了,陶旻不敢再抵抗,只好低头啃着陈慧君刚才夹到她碗里的排骨。只是不知怎的,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美食,现下却成了鸡肋一般,食之无味。
陶家在北京算不上富裕人家,无权无势,也没什么背景,家里稍拿得出手的财产也就是这六十多平米的住房。
而这六十平的房子三个人住,陶旻觉得着实有些憋屈,空间本就不大,另两个人还总是没完没了地拿话挤兑自己,不憋屈才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从英国回来后,但凡回家,也基本上是当天往返,很少在家住上一、两天。
今天看着陈慧君和陶德成的架势,陶旻大有临阵脱逃的想法,可碍于大过节的没有理由,竟也不好意思和父母开口。她心里焦躁,如坐针毡般地这儿转转,那儿摸摸,盘算着找个什么理由才能溜之大吉。正巧此时梁毅鸣给她打了个电话,救她于水火之中。
“师姐,严老交代翻译的专著是在你那儿吧?”
陶旻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一口应下来,说:“对,对,你现在就要吧?我马上回去拿给你。”说到后半句,陶旻还特意放大了些声音,身怕陶德成和陈慧君耳背听不到。
梁毅鸣那边迟疑了一下:“其实也不用那么急……”
陶旻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别耽误事儿了,我这就回去。”她嘴上说着话,手里也不怠慢,已经开始利落地收拾起东西了。
陈慧君听见动静,举着双油花花的手,从厨房里出来。“怎么这就要走?”
陶旻还没开口,陶德成那边放下报纸,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女儿名堂大,在家呆不住。”
陶旻这时已经把东西拾捡到包里,又看了一遍没有落下的物品,才开口道:“有个资料要交给老师,急事儿。我改天再回来。”话刚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夺门而出,门关上时,还听见陈慧君在门里喊着:“周六和小李见面的事儿可别忘了,记得打扮打扮,穿得好看点……”
出了门,上了车,陶旻心情轻松了不少,这才有功夫思考刚才梁毅鸣在电话里说的那本学术专著。
陶旻原先学的精神科学和心理学有些差距,纵使之前是个博士,入了站才发现心理学的理论知识薄弱得连个硕士生都不如,只能靠勤来补拙,便向梁毅鸣借了不少心理学书籍来看。那本专著开学时陶旻确实借来了,但却有阵子没看见了。
坐在回城的车上,陶旻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两、三周之前,她在图书馆自习时还看了那本书的,临近闭馆的时候,她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又去翻了那篇不该翻的文章,手一贱,还点开了个不该看的网页,然后就决定一疯到底,出了学校又奔着酒吧去买醉了。
后来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陶旻只是依稀记得她喝了些酒,喝得多了,就有些晕。她意识里想着要抛开一切烦恼,打道回府,睡个好觉,但实则做了什么事却没了印象,唯独忆起,稍许清醒时,眼前浮现出了楚恒的面容,他那双亮堂的眼睛盯着她看,看得她内心不由骚动了起来,便主动亲了他。
这一亲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那男人技术极佳,循循善诱,渐入佳境,让她如今回想起来都不由面红心跳。
美酒加美男,这种诱惑陶旻始终无法抵挡。于是,后来的事对于两个独身的成年男女,便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那本书自那之后,就许久没有出现在陶旻的视线里了,如此推测,多半是忘在楚恒家了。
陶旻本不想在和那男人再有什么瓜葛,不过是露水情缘,即便以后江湖再见,微微一笑便是很好,把它定位为平淡生活的插曲是再合适不过的。只是现在却不得已,还要再去找他一趟,提及那件本该湮灭的破事儿。陶旻想到这里,不由泄了口气,刚刚逃出牢笼的好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