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摇了摇手指:“更奇的在后面呢。你知道为什么十余年都没人认出我是女子吗?甚至,”她握紧了拳头,目露恶狠狠神色,咬牙切齿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女的。”
彭古意一惊,倒让在口中含了半天的一块羊腰子咽了下去:“啊?你自己不知道?”
方晗笑容诡异:“奇吧。因为我那二哥说……”
那年“他”八岁,他十二岁。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跟别的男孩不太一样,但又不敢问其他人,想来想去只能咨询这个朝夕相处早晚欺负“他”的牧云凉。
“他”怯怯道:“二哥,为什么我……没有小丁丁?”
牧云凉摸了摸“他”的脑袋,淡定地给出答案:“因为小晗你是……天阉。”最后两字咬得格外重。
“他”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慌道:“二哥,天阉是什么?”
牧云凉踩了凳子,自重重书籍中找出一本厚厚的旧书,翻至其中一页,一本正经道:“天阉就是不长小丁丁的男子。这种男人一生不能娶妻生子,就算强行娶了妻,那也绝对生不出孩子。”
他叹了口气:“总之,只能受尽非议,孤寡终老。对了,等到长大后,他们还会变声。宫里的公公你见过吧,嗓子又尖又细跟个女人似的,那就是因为他们是阉人。小晗若不信的话,你可以再等两年,到那时你变出女人的声音,就一切明了。”
“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咽喉处,怕怕的。
牧云凉又道:“比天阉更可怖的是人妖。小晗你可要注意,”他指了指“他”平平如也的胸脯,“若是这里长出了女人一样的胸,那就是要从天阉变人妖。”
“他”吓得忙护住胸口,声音都抖了;“二哥,人妖这么可怕吗?”
牧云凉点头,做出狰狞的表情:“人妖,顾名思义‘人类中的妖怪’。怪物哎,你说可不可怕。”
“他”惊怕得几乎连呼吸都停住。
牧云凉拍拍“他”的肩,同情道:“小晗,你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二哥我自然不会歧视你,但是别人的话……”他摇摇头,不再往下说。
“他”吓得眼泪直落:“二哥,有办法医吗?”
牧云凉摇头叹气:“这是先天残疾,医不了。”
回忆终了。
方晗几乎咬碎贝齿,拳头握得指节青白一片,气得浑身发着抖:“他说我是天阉!!”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前,怒得瞳光乱散,“若是长出胸,那就是人妖!”
彭古意“噗”地一下,将口中含的补汤全喷了出来。但见对方如此愤恨,他自然不敢笑,只得强忍了,憋得面庞通红。
其实,她小时候是位挺上进的“少年”,学文习武样样不落人下,而被牧云凉百般欺负,更坚定了她努力奋发早日脱离苦海的决心。
然而,天阉一事对她打击甚大。随后两年,她发现自己真的有变出软绵绵的细细的女人腔的苗头,于是对牧云凉的话不再怀疑。更可怖的是,她竟然慢慢有了像女人一样的胸部,怎么缠都缠不下去。
她吓得六神无主,她要变成人妖了。
她自卑,她痛苦,她在煎熬中挣扎,她生怕众人知道此事,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她的远大理想,她的宏图抱负全都化作了泡影。最终一场买醉之后,她自暴自弃,走上了斗鸡走狗荒唐度日的纨绔不归路。
往事不堪回首。方晗几番深呼吸,才让自己平复了情绪,唇角勾起,道:“所以说呢,我能有今天,我混成一个纨绔子弟,我能到现在还没人上门提亲,全是拜他所赐。”
彭古意忍笑忍得心肝脾肺都疼了,只得咳了一声,咳声掺着笑道:“那牧云凉现在呢?平步青云,尽享荣华富贵?”
方晗双臂抱胸,冷笑道:“牧云凉吗?夜路走得太多,终于撞上了鬼。前几年犯了事差点被抓起来砍头,幸亏皇上念及伴读的交情才饶了他一命。现在还在大牢里关着呢,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估计要把牢底坐穿。”
她恨恨总结:“这就是人贱自有天收,多行不义必自毙。”
彭古意连咳几声,边咳边笑道:“真是一对有趣的兄妹。”顿了顿,他又忍着笑道,“对了,既然你这么讨厌他,为什么昨晚喊着他的名字哭成那般?”
方晗扬了扬眉:“想知道是吗?”
彭古意忙点点头。
方晗指了指桌上剩了良多的大补之物,邪邪一笑:“你把这些吃完我就告诉你。”
彭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