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又深吸一口气,在下面空白处签上名字,并按了红艳艳的手印。她从怀中掏出一叠金票,放在桌上缓缓推过去,尔后她将头扭向一侧,狠下心不让自己去看那血汗钱,道:“这是预付金,彭公子可不许食言,不然……”她一点点握紧双拳,指节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彭古意收钱入袖,欣然笑道:“方姑娘放心,本公子是商人,商人需得讲信用,不然何以立足?拿人钱财,绝对办事。”
想到五年积蓄转眼间耗掉大半,方晗只觉心肝肺都疼了,道:“何时动身?”
彭古意亦爽快:“你若着急,明日即可。”
方晗点头,将一份协议收入袖中,转身就要离开这伤心地。靠,一万两黄金呐,她前三年的俸禄,她疆场出生入死拿命换来的血汗钱。
然而彭古意抬手叫住她,十分的认真模样:“我们需不需要预演一下?你喜欢我如何称呼你,晗妹?小方方?心肝儿?”
方晗一口老血:“滚你。”
有钱入账,彭古意心情颇好,倒也不跟她计较,耸耸肩道:“你不喜欢就算了。”
方晗甩手出了门。
门外夜色正浓,几乎将院中小道遮掩。凉风习习,吹得人头脑清醒。方晗缓步向房间行去,一边心疼着自己少了半截的积蓄,一边想着回京后如何应付接踵而来的事情。有个专坑闺女的爹,有群专坑队友的狐朋狗友,有位唯恐天下不乱的顶头上司,有一排等着看她笑话的同僚……
待她将彭古意带回京,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再领到皇上面前让他瞧一眼,坐实爹爹所言不虚,接着制造个借口跟彭古意翻脸,撕了这假婚约,双方功成身退。
只可惜她那一万两黄金就此打了水漂。真是人生无处不伤悲,倒霉还有更倒霉。
她心中气闷,翻身跃起摘下树叶,灌注内力一一掷去。只听“嗖嗖”几声,树叶化身尖锐暗器,齐齐钉入池水对面的树身之中。
“方姑娘,这不是你那山寨。那颗树是难得的药材树,也很贵的,请你高抬尊手放过它吧。”彭古意自夜色中缓步行出,叹气道。
方晗回头看他,皱眉:“你跟踪我?”
彭古意指了指旁边秃了叶子的枝头,和被钉中一阵摇晃的药材树,扶额道:“我不跟着你行吗?一眼看不见你就损我家财产。你可知我府上所有东西都是有用处的,请你高抬贵手别乱动它们。”
方晗心情正不爽中,哼道:“你都已经富成这样,为什么还要不停息地赚钱?你岂不知钱财乃身外之物,生带不来,死又带不去。”她沉吟着,又道,“还是说你攒了家产有其他想法?比如,造个反什么的。”
彭古意:“……”
不反对那就是默认。方晗眉目顿时犀利,双指夹叶片,横于胸前,盯住了他的咽喉处:“真要造反?”
彭古意心疼着那药材树,转到对面挖了泥土糊上树身,道:“闲得无聊不行么?”
方晗见他将那树护得跟儿子一般,笑着建议道:“你可以多生孩子少种树。”
彭古意道:“本公子无妻无妾,生谁家的孩子。”
方晗乐了:“真的没有家室?公子长相不差,家境又好,怎么可能没有妻妾?”她顿了顿,恍然道,“难道公子是眼高于顶,看不中那些女子?”她摇摇头,低了声音,又神秘兮兮道,“天下之大,怎么可能没有女子入得你眼?噢——我知道,莫非是公子有……隐疾?”
彭古意脸唰地黑了:“你滚。”
方晗不仅没有滚,还起了八卦的兴致,笑道:“公子三代行医三代经商,不知攒了多少家产?”
彭古意料理着他的药材树,道:“你觉得呢?”
方晗点了点额角,道:“全部折成黄金算,五百万两,有吗?”
彭古意摇摇头:“少了。”
“那……八百万黄金?”
“犹少。”
“难道有一千万两黄金?”
“还少一些。”
方晗心肝肺都颤起来了,声音亦发了抖,试探道:“不可能吧,吹牛的吧。你哪里赚来的这么多钱?”
彭古意悠然一笑,志得意满:“方姑娘就不懂了吧,这医人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一生中谁能不有个伤病之类的,谁能为了钱财真的连命都不要?倾尽家资求一线生机。区区千万黄金而已,以本公子足以起死回生的医术难道赚不到吗?”
方晗沉默了,好半晌,绕着池沿蹭蹭地转到彭古意身边,屈身偎着他蹲下,靠了靠,再靠了靠,两眼闪出红心:“彭公子,我信了,我信你。”
彭古意道:“那是,本公子从不打诳言。”
方晗咬了咬牙,握向他的双手,眨了眨眼睛,挤出这辈子最温柔的笑:“那么问题来了,彭公子,你要媳妇不?”
彭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