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多管闲事,叫你多管闲事!”街边小巷传来声声打斗,三五个少年男子正围着一个稍显柔弱的男子踢打着,嘴中还不住的叫嚣着。
地上那男子双手死死护住头部,脸上痛苦不堪,无论对方如何出手如何踢打,他也不敢还手,一直蜷缩着,任由拳脚暴风雨点一样的击打在身上。
“住手!”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站在巷子口,他咬牙切齿,满脸的愤怒:“放开他!”
“苏白小子,老子的事你最好别管,否则我连你一起揍。”一行施暴的男子之中一个个头较高,似是这一群人之中的头,他趾高气昂的指了指巷口叫做苏白的少年,回过头继续踢打地上那人。
“我叫你住手!”苏白一下冲了上去,抓住那领头男子的头,直接将他摔到一旁,紧接着推开其他人。
苏白个头并不高,也不似那种魁梧之人,这群人普遍都比他高,身材也更魁梧,但苏白善用巧劲,懂得技巧,可谓四两拨千斤,胜在以巧取胜。
领头男子险些被推倒,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冲苏白打了过去,顿时一群人就缠打成一团。
苏白夹在拳脚之间,纵是浑身疼痛也绝不低头,他不经意间将手一放,却感到手里有个硬帮帮的东西,他不假思索,一把抓住,直接砸向身边之人。
啊!
一声惨叫,苏白继续挥舞着手里的器物,他挣脱开来,这才发现,那不是一般物事,而是一柄长有两尺的虎口大刀,刀身锈迹斑斑,有些年数,此刻刀尖饮血,已经伤了人了。
再看面前,那带头之人手捂肩膀,指间尽是鲜血,眼红一片,流到了他的前身后背。
看那伤口距离脖子不足一寸,若在偏斜一点,怕是能直接害了他的性命。
旁边那小喽啰看着老大受伤,再看到苏白手里那沾血的钢刀,一个个面色煞白,纷纷露出惧色,扶着他们的头儿就要后撤。
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已经伤了人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之后事,之后说:“来啊,来啊,不怕死的就来,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十八年后照样还是一条好汉。”
“姓苏的,你狠,今天这梁子结了,我迟早十倍奉还。”领头的看着苏白手中长刀,目光露出锐色,一脸愤怒的离开了巷子。
啪……
苏府之中,苏白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锦衣华服,头戴金玉发冠的中年男人。这男人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乃是苏白的父亲,当代文豪苏毅。
苏毅一脸怒气,手持戒尺,重重打在苏白身上:“我苏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子,不学圣人书,整日只会与人争强斗狠,圣人教诲都让你学到肚子里去了。”
苏毅望子成龙,恨铁不成钢,再度抽打了苏白两下。
“他们欺辱我朋友,我不能看着朋友被打而无动于衷,这不是我心中的德行。”苏白看着愤怒难挡的父亲,振振有词:“见死不救失仁,兄弟遇难如若不见,那是不义。面对恶人畏畏缩缩不敢向前,那是无勇,我整日将十徳挂在嘴边,牢记心里,不是为了做那纸上文章,而是要身体力行,这是您教我的,不是吗。”
“好好好,你倒是一口一个道理,你就这么一直给我跪着,想想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持刀伤人,无法无天了你。”中年男人一气之下甩掉戒尺,离开了书房。
看着父亲离开,苏白神情坚定,暗自说道:“就是再让我选择十次百次我也还是一样,为兄弟两肋插刀,遇到弱者受到欺凌,我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救,这是您教我的十徳根本,立身正德,孩儿不能忘。”
苏家并非什么圣人世家,但世代以文持家,字画书籍都是千金难求,有传闻一幅普通的字画在苏家摆上三年再拿回去便有了镇宅辟邪的功效,都说那是帝王金口,御封正德之家,正德正气在苏家汇聚,那字画受正气熏染,沾染了书生文人的正气,便有了驱邪避邪的作用。
苏家前几代人都出了文豪,但到了苏白这一代,却是隔三差五就会惹些麻烦,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文人气息,简直就是个纨绔,就是个街头混混,让苏毅很是无奈。
苏白在书房整整跪了一个时辰便自起身。
前院门前两个家丁一见苏白走来,微微低头,示以礼仪:“少爷您要出去啊。”
“那老头来了吗?”苏白看着其中一名家丁。
“您说的是那个老乞丐吗?”家丁笑吟吟的道:“一早就来了,就在门外不远猫着呢。”
苏白面无表情,径直朝外走去。
苏家的院宅府门十分气派,青色琉璃瓦,赤柱红门,门上一对狮口铜环,铜钉打满了门板,正上方是一块金字牌匾,赫然就是苏府两个大字,再看门前一对石狮,威武雄壮,双目炯炯,好似马上就会活过来一样,被这苏府的浩然正气沾染的有了灵气,原本石狮、麒麟之类都是镇宅驱邪之物,如今气息更胜,任何邪祟污秽之物都无从靠近。
苏府门外,距离左边一尊石狮不足三丈远的地方,一个身形佝偻,穿着破破烂烂的邋遢乞丐蜷缩在墙边,苍白的头发胡须凌乱不堪,不修边幅。
他身前放着一个破了两个大口子的瓷碗,他用那双显得浑浊的眼睛来回打量着过往的行人,每每有人给他丢下一枚铜钱,他都会满面春花的笑着点头哈腰,一副小人模样。
苏白走到老乞丐身边,显得有些沮丧:“臭老头,你又饿了?”
“是啊臭小子,老头子我快要饿死了。”老叫花子撇了苏白一眼道,目中带光,精芒闪露,根本不像一个叫花子:“我都要饿死了难道小公子不该赏点银子度度命吗!”
“我一猜你就是来要钱的。”苏白苦笑一声,和这老乞丐仅聊了两句,心情就有所好转,将一粒碎银放在老乞丐的碗里:“我说臭老头,你要不要跟我去府里,我爹可是酿了好几缸好酒,不如我送你喝喝?”
“你那酒我看就算了,老叫花子我可消受不起。”老乞丐满脸喜欢的看着苏白,笑道:“倒是你小子非常有意思,为何每次我来苏家门外,你几乎都要出来与我见上一面?”。
这老乞丐每一次来苏府外乞讨,但凡这苏白在家,总要出来看上一看,送上些银子,这几乎成了苏白和这老乞丐的习惯。
苏白习惯了来施舍,而老乞丐则习惯了到他这里来讨要。
“我知你在此乞讨,生怕你讨不到银钱饿死街头,我虽然不是什么富人商贾,但家中颇有一些积蓄,我不缺这点银钱,所以就来施舍一些,起码够你充饥。”苏白也不隐瞒,径直说出了自己为什么每次知道老乞丐来了,都要出门来转转的原因。
“这天下的乞丐随处可见,何不多多施舍,让天下乞丐都吃上东西。”老乞丐笑说道。
苏白面色不改,只是微微皱眉:“我苏家虽有些家产,但要救天下所有乞丐非我苏家可为,我自知轻重,担不起这个重任。”
“那你为何还来救济我?”老乞丐问道。
“勿因恶小而为之,勿因善小而不为,我虽救不得天下,但起码能保你一人不饿死,这就足够了。”苏白淡淡说道。
“你这小子倒是知道轻重,不过你比其他那些小娃娃要讨人喜欢,看在你经常给老头子我酒钱的份上,我送你一份大礼。”
说着,老乞丐便从身后拿出一个灰布包裹,他小心翼翼的取开,只见他从几件破旧衣物的下面拿出一个金色绸布包裹的东西,看样子像是书册之类。
能让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乞丐用一块绸布包着的东西,着实让人费解,不知究竟是何珍贵之物。
老乞丐抚摸着手里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里面一个青皮线装书册映入眼帘,细细一看,上面写着‘道典’两字。
“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虽是一个叫花子,但也不能白吃白喝你那么多银钱,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老乞丐神秘兮兮的看着苏白。
“道典啊,上面不是写着吗?”苏白颇不耐烦的道。
“屁话,只要识过几个字的谁不知道它叫道典啊,我是问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吗?”老乞丐越发的神秘,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之中精芒闪露:“这一部道典我是从一个到了大限的老道手里得到的,他临死前告诉我,让我将它交给有缘人,说这道典有着启人心智,渡人入道的作用,若你悟性够高,天资卓绝,凭这一部道典甚至可以举霞飞升,成就仙人也未尝不可。”
入道?举霞飞升?成为仙人?
苏白听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老乞丐在说什么,但仙人两个字他还是明白的,那是凡人仰望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以呼风唤雨,可以移山倒海,可以驱雷御电无所不能,那是传说之中的传说。
但苏白也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神仙,又有没有人见过,却没有人说的出来。
平凡百姓平日祈福,烧香拜佛,礼敬庙宇之**奉的土地,山神,只是打心里敬奉,从未有人见过,偏偏这些敬畏仙神的凡人又因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话,一旦信了便就死心塌地为其奉献信仰,从不间断,直至寿命尽头,方才罢休。
“唉唉唉,我说老头你是醉了还是疯了,怎么大白天就开始做梦了。”苏白只以为老乞丐在胡诌,不以为然。
“你这小子,若不是看在你给我那么多银子的份上,我才舍不得将我这珍藏的宝贝赠你,你却说我是在说醉话,真是气煞我也,给你!”老乞丐一脸气愤,将那金色绸布一包,直接丢到了苏白手上。
苏白掂量着手里书册的重量,不在意的看了一眼,接着又看向老乞丐:“你都说了这书可以渡人成仙得道,那为何你自己不去参悟,不去修炼,自己做了神仙岂不更好,免去饥寒交迫之苦。可你偏偏将它视作珍宝藏起来,若说它是珍宝,可它偏偏毫无用处,珍宝珍贵在哪?正所谓物尽其用方为珍,没有用的东西便没有价值。”。
“晚了晚了……”老乞丐听的直摇头:“想当年我得到它的时候就已经两鬓斑白了,又识不得几个字,哪里有那悟性参透其中奥妙,原本我是想带着它进棺材的,不想临死前还能遇到你这么一个奇怪的主,索性就赠与你了,或许这也是你与此书的机缘吧。”
“成仙一事虚无缥缈,不过!”苏白一张笑脸,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如果真能成仙我一定让你有一辈子吃不完的东西让你再无饥饿寒冷之苦。”
“我一个人有吃有喝不难可天下间疾苦之人多的是,你要真成仙了啊,那你就让这世上疾苦之人都能得享天伦,那便足矣。”老乞丐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好了,不与你说了,老叫花子我该去打酒喝了。”老乞丐二话不说,爬起身,利索的向着街市走去,手里那粒碎银不时的被他抛出老高,却是一副高兴模样。
苏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道典,片刻才将其收起,回了苏府。
苏白自幼饱读圣贤之书,那等语怪乱神之事他从不相信,但神仙一说谁不向往,如每一个想要成就仙道的人一样,他也有做神仙的冲动
日落西山,月上枝头。
苏府之中灯火照亮了石砖铺成的小道,其中几处房中灯火通明,不似贫寒人家昏暗无光,点支烛火都是一种奢侈。
苏府拥有良田千亩,还有书社支持,自然要富裕的多。
后舍厢房,苏白在油火之下翻开了那本被老叫花子视若珍宝的“道典”。
道可道,非常道,何为道。
寥寥九字映入眼帘,一笔不多。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