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奴又叙了许久的话,玉珏才猛然意识到,有多久没有好好在镜中看看自己的样子了。以前在家,玉珏最喜欢的就是画眉,如今似乎已经忘了当初的感觉和样子。玉珏在心中默默问自己;如此这般还是曾经沐府里那个天真爱笑、爱画眉的玉珏吗?曾经的一双秀目如今怕以满是哀怨、凄婉之色。眼中的哀伤是如何也抹不掉盖不住的吧。这样的感觉竟让玉珏觉得如此陌生,好像就在眼前,又好像是一场永远也不会醒的梦。
也许就如凋零的花朵,虽然美丽可终究是经不起风吹雨打,如今亦如昨日黄花,无声无息的开落在枝头。
曾经的玉珏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中皆是少女的心事和风情。心中总是盼着能与“他”携手相伴天涯,如今看了怕是痴念了。
然事事竟这般无常,眼中看的也皆是凄凉。几经事事眼中少女的明媚也渐渐褪去,留下的只是满眼的孤寂和悲戚。
曾经父母、兄嫂的疼爱,如今人情的冷暖就这样遮住了眼畔的风华。原以为心里的苦只有自己明白,却不成想都在眼波流转中预掩却露。到让青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夜三更天时竟起了风,外面呼呼的风打在窗上只让人觉得天地间要裂开一般。恍惚间,玉珏似又回到了高墙大院的沐府,回到了自家后院的秋千架旁。
仿佛看见了蜿蜒曲折的回廊,泛着青光的石板。玉珏在廊下读书,青奴为玉珏打扇。只见沐夫人的侍女玉香翩然而来,盈盈一礼,唇边的梨涡浅浅展开,笑道:“夫人请小姐去花厅,少爷都等小姐有一会儿了呢。请小姐去用新酿的蜜糖藕。”玉香平日里打扮的总是比别的侍女花俏,模样倒是不如青奴她们耐看,更像是姨娘的样子。玉珏只是挑目而观,笑道:“大哥回来了,玉珏自当速速就去。”说话间扶了青奴随玉香往花厅而去。
刚到花厅门口还不曾进门,便听见嫂子在身后大声叫道:“玉珏,莫要进去,莫要进去啊!”玉珏回头婉然一笑,道:“郡儿姐姐?大哥不是说你在西南生了重病。大哥回来了,你身子可是好利索了?是不是回来高兴的晕了头?如此这般慌张。”
正说着,便见沐夫人已经来到玉珏面前,一脸和蔼的笑意,依旧是一身的翡翠绿的裙褂,鬓上也仍是那支与父亲定情的玉簪,柔柔说道:“玉珏,你大哥回来,你怎么这般迟,你不总叨念着想大哥了吗?快来,屋里有你喜欢的糖藕。”
母亲还如往常般慈蔼,可玉珏想要进门却如何也抬不起腿来。玉珏心中暗自着急,猛然抬头间却发现母亲面色冷寒,仿佛结了一层冰,阴森森的笑道:“玉珏何时这般不听母亲的话了?迟迟不愿进门。”
玉珏惧怕不已,回头看见身侧的玉香依旧是笑颜如花:“小姐,大少爷和夫人等着呢。玉香扶您进去啊!”玉珏只觉得玉香唇边的梨涡此时仿若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玉珏吞没。
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哀嚎着:“为何不进来,难道沐府败落了,你们都要离母亲而去。”忽又一脸笑意,说道:“玉珏,母亲为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糖藕,进来吃吧。”
玉珏只觉惊惧万分,再回首时只见大嫂下身一片殷红,仿佛是一朵绽放的牡丹。眼眸中一片哀戚之情,幽幽说道:“玉珏,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莫要让我们再牵挂与你。”
玉珏只是无力喃喃道:“你们都要离玉珏而去,玉珏该如何自处?”
只觉心头仿若压着千金石,看着周围人影一片模糊。依稀只听见玉香哀哀啼哭,道:“这沐府败了,我这般身份可曾能配的上少爷?”
玉珏只觉眼前一片殷红,如何喊叫也无人理睬半分,心中很是纠结。眼前竟又忆起父母流放之苦,嫂子落胎而亡的惨状。拼命想伸手去抓住,可却又无法触及。曾经沐府中的人、物也渐渐扭曲,越来越模糊暗淡。最后竟一点一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