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与青奴来到舅舅家时已是夕阳斜目,眼前几隅矮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四处的绿松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一路而来,国都的繁华渐渐落在了身后。眼前几户人家,倒生出几分凄凉。玉珏一下马车便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不觉打了一个寒颤。青奴一边收拾打点行李一边轻声叮嘱:“小姐,秋风正凉,小心身子,莫让寒气扑了身子,牵出了旧疾。”说话间已从包袱里拿了平日里常穿的外袍为玉珏披上。
舅舅家住在松德镇,此处以松得名,四处皆是松柏。虽说松树一年长青,可如今深秋,郁郁葱葱之中也偶见几许枯黄,使人难免感到有些落寂之感。矮屋里昏暗的灯光更显出几分凄楚。
玉珏轻声道:“寒风暮松灯影暗,怕是以后的日子你我就要如此这般了。”
青奴上前轻轻叩门,不多时从门里迎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打量玉珏和青奴一阵子,才出声问道:“可是国都来的表妹?爹娘让我迎你们先进去呢。”
玉珏轻轻点头,扶了青奴的手随着进了院子。院中有几间矮房,表姐引着玉珏来到西处的一间厢房前,说道:“表妹和这位姑娘以后就住在此处吧。”
厢房虽低矮窄小可还算干净,一张大床、一张矮几和两把椅子。
表姐又道:“表妹稍作休息,爹娘都在正屋等着你呢。”
青奴忙行礼轻声道:“多谢小姐。”
玉珏初到舅舅家,又是落难而来,自是万事小心,礼数周全。匆匆放下行李便随表姐一起去正屋拜见舅舅和舅母。
正屋里燃着油灯,许是用久了灯油,室内烟油味极重。玉珏不禁以绣帕掩鼻,轻轻唤了一声:“舅舅、舅母。”“你来了。”说话的正是舅舅,玉珏和青奴忙上前给舅舅、舅母行了家礼。舅舅慈蔼的说道:“你爹娘的事情我也听说几分,虽说流放吃了些苦头,可总算人还是在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吏,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地方如此简陋,倒也是委屈你了。可你毕竟是罪臣之女,这镇中又多是本分胆小之人。”舅舅说道此处抬头四处张望下,“你的身份还是不要让邻里知道的好,你就随了本家的姓氏吧。我明日就去为你落了户籍,就说我养在外面的次女回来了。”
玉珏只得低声应衬着,心中却满是思怀感伤之情。
只忆起曾经在家,母亲总是拿出女儿家学的规矩,说说讲讲…“玉珏,以后到了夫家要守礼、知情,规矩都是要学的。这样才能不失礼于夫家。”玉珏也只不过是随声应和着,母亲也总说:“女儿家要学些女儿家学的东西,不要总看些男人们才看的书,针线女红是要会的。以后才能指户好人家。不要枉费你爹给你取名‘玉珏’。性子活络些是好的,可相夫教子才是女人的本分。”而玉珏更喜欢在午后坐在自家院中的秋千上看些传记、兵法,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女儿家的心思也爬上了心头;“玉珏此生愿得一心人,携手天涯,岂不快哉。”
有时爹早早的忙完公务回来,总会在玉珏的秋千后推几下,笑道:“女儿还如小女孩那般可好。”
正当玉珏感怀过去时,青奴轻声提醒:“小姐,舅老爷叫您呢。”舅舅轻叹一声:“玉珏,你也累了,就先去休息吧。”说着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妇人“这是你舅母刘氏,我与她成亲时你还未出世,所以不曾见过。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和你舅母说。”
玉珏又向舅母行了礼,刘氏轻笑道:“真是个标致的好模样,不愧是国都繁华地方来的。你舅舅只是个蝇头小吏,我们的日子也着实过的清苦,若不是我娘家时常接济,我们啊真怕要吃不饱了。怕是日后要委屈你了。”
玉珏闻言,眉头微皱,心中更是凄苦,一时间才明白寄人篱下的滋味。眼泪已在眼中打转,只能强忍道:“玉珏明白,此次前来投奔给舅母添了麻烦,家里本是出了事,值钱的都充了公,如今玉珏身上只有这些散碎银子,就当孝敬舅母的。”刘氏接过银子,笑道:“大家出来的就是阔绰,这那里是散碎银子,这都赶上你舅舅几个月的薪俸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早休息吧。”玉珏又盈盈一拜,便带着青奴一起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