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节上午,我从县城直奔十公里外的克田山采风。刚过垮岩转弯处,就见前面有一辆马车在徐徐行进,马车上飘来一阵悠扬的木叶声。我知道,这一定是赶往克田山听歌或对歌的。
每年的农历三月初三,贵州省镇宁布依族苗族自治县锦屏乡白水河边的的克田山便热闹起来。四乡八里的布依族少男少女汇集起拢来,连玩三天后才余心未尽地慢慢散去。城里人说这是谈情说爱找对象,乡下人说是摇马郎相姑娘!
你听,前面那辆马车上,“啦唆咪、啦唆咪,啦哆咪唆啦唆啦……”,很有《采茶歌》的韵味。
我赶上马车,并列前驱。呵,车上果然坐着一对布依族青年男女,吹木叶的居然是女的。我惬意地笑道:“大姐吹得真好听,什么调?”
“哈哈,不行喽,老喽!”她抚弄着手中的木叶笑道:“赶马调。”马车夫在一旁戏谑道:“吃老草喽!”刚说完,他又“哎哟”一声,胳膊被她拧了一把。无华的浪漫,真叫人嫉妒。
这是一段很平坦的山地公路。赶马车人一抖缰绳,马儿轻快地“得得”起来。我紧紧跟上。悠扬的木叶声又从她的唇缝中飘洒而出。倾刻间,马蹄的“得得”声、马铃的“当当”声,汇成了一首交响曲。
自称“情场老手”的马车夫妇真是前去听歌的。一路上,我们成了朋友。由于他们对当地风土人情的了解,给我的采风带来了方便。
上得山来,只见对歌的分成若干“部落”,歌声此起彼伏。远处,一泼背着孩子的大嫂也在听歌,且口中念念有。外地人说过:“镇宁十八怪,背着娃娃谈恋爱。”这完全是误解。其实,他们是在这里寻找失去的记忆。
一位后生用木叶吹着传统的酸汤调:
“唆来哆哆来,哆来唆,唆来哆哆啦唆啦哆、啦唆……”音韵单调,却颇有乡土气息。马车夫说:“除此之外,近年来还时兴赶马调、咪咪调和唢呐调。唢呐调好听。”他把木叶往唇上一贴,吹出了明快的唢呐调:
“咪咪来哆咪来哆来,咪来咪唆来咪来,来啦哆啦唆啦唆,……”
这时,坡坎边还真有人和声唱了起来。我极力请求马车夫妇用木叶为对歌的两个部落伴奏,他们答应了我的请求。
他帮身着“ok衫”的一群小伙子伴赶马调:
一根腰带三尺长,
打个疙瘩送姑娘……
她帮打着花伞的一群姑娘伴唢呐调:
若要妹妹把哥丢,
除非蚂蝗长骨头……
“花伞”的歌词,美多了。去年,县文化馆的老詹说:现在山歌的歌词能够反映出各民族计划生育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内容来。
山风送来一阵凉爽。绿草地坪上一位老者边亨着酸汤调,边抹去清鼻涕。那几位大嫂抖着背上的孩子,在人群中引颈翘首,看一群穿着“火箭皮鞋”的苗族后生跳芦笙舞。瞧,招揽生意的小贩暂停“一把火”,正在“免费为您录音,当场播放”山歌。然后,请君饮一杯“节日大酬宾”的冰果露。
马车夫说得很坦率:“记者同志哥,山歌和芦笙舞不比你们城里人喜欢的迪斯科差劲。”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下里巴人不存在曲高和寡的问题。需要木叶伴奏时,电子琴绝对是不能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