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小姐。”
那为首的黑衣人先开了口,喊出的话铿锵有力:“将军极为惦记您,特地吩咐末将前来营救。”
风七七秀眉一挑,认识她的人,都在玉国。
此地乃大夏帝都流火城,竟然也有人叫得出她的名讳?
将军?
哪一位玉国将军,于国破家亡之后,还惦记着她的性命。
她目光探出,试图看清黑衣人的容颜。
然而,墨色的袖摆忽然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紧接着,天青色的车帘垂下,遮掩住外间的风雪,也遮掩住那黑衣武将的满身士气。
风七七目光一闪,盯着潇阳王的袖摆。
潇阳王面色如常,收回放下车帘的手,目光平淡。
狠狠剜他一眼,却换来他唇角勾起的莫名笑意。
墨色的袖摆再次抬起,修长洁白的手递来,似要触及她白皙娇嫩的脸。
她正欲往后退开,他的手,却停驻在了半空。
他冷冷收回手,转头冲着车窗外,清淡道:“杀了。”
“喏。”
车外,白衣女子闻声应答,翩然跃下车架。
下一秒,飞镖破空声乍起。
一声一声,尽数打在锋利的刀刃之上。
二人械斗,场面激烈,潇阳王的其余下属,都只做壁上观。
车内,潇阳王缓缓抚摸着无名指上的莹碧指环,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风七七,轻声道:“走。”
马儿长嘶一声,飞快跃出,车队依旧往乾中门奔驰。
风七七冷冷的靠着车壁,缓缓垂下了眼帘。
“嗖嗖嗖……”
“嗖……”
无数的羽箭恰在此时,自四面八方射来,“刷刷刷”钉入车壁。
风七七水眸一颤,看清潇阳王背后车壁上,密密麻麻的雪亮箭尖。
黑衣将士并非一人,显然,他还带着一队精兵。
就在他阻拦潇阳王的片刻时辰中,玉国精兵悄悄包围了车队。
他们无疑是厉害的。
羽箭密集如蝗,喊杀声一瞬炸开,马匹俱被射杀,鲜血喷涌一地,溅湿了马车上那个显眼的黑鹫图案。
黑鹫,潇阳王的标识。
潇阳王妖异的脸沉静如水,一把拉过风七七纤瘦的手臂,阴沉沉道:“轩辕止的胆子不小。”
一语毕,环抱风七七纤细的腰肢,一步冲天,跃出车驾。
车驾外,漫天箭雨。
远处,白衣女子双袖狂舞,无数枚飞镖闪着寒凉的光,直直射向黑衣武将。
风七七注意到,武将的手臂上已然带伤,而他的大刀,早已落入泥泞的雪地中。
今日的营救,恐怕是难了。
她双眸一颤,下一秒,白衣女子的飞镖,却已直直射向黑衣武将的咽喉。
武将一怔,侧身避开却未曾避过。
咽喉处登时如决堤的洪流,霎那间涌出滚烫的血液。
死了。
风七七心头一鄂,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整个人已随着潇阳王翩然落地。
潇阳王并未松开环住她腰肢的大手,另一只手却状似无意地抓住空中一支羽箭,轻巧投掷而出。
一个玉国精兵应声倒下。
她一怔,他却混若不觉,接二连三的抓住飞在空中的羽箭,一支一支随意地掷出。
而后,倒下一个又一个玉国精兵。
不过短短数十秒,长街上的黑衣人便倒了一地。
满地羽箭,胡乱的插在尸体上,渐渐被风雪所掩盖。
如果说她是个顶级杀手,那么潇阳王,无疑是她顶级的对手。
风七七不知道,他怎能在坐拥滔天权势之时,还能练就这样一身杀人的本事。
果然,是诡异的敌人。
心思回转间,环在她腰肢上的大手,却倏地松开了。
她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潇阳王没有扶住她。
反而,退了开去。
下一刻,长街那头,忽然奔出来一队赭黄侍卫。
一个个铠甲华丽,威风凛凛,气势迫人。
风七七迎着风雪看去,一人身着赭黄软甲,披着月白披风,纵马奔来。
那人眉目和蔼,鬓角染着雪花,十分温谦之态。
能在大夏国帝都,以这样的装扮亮相,除却太子能有何人?
她垂下眼帘,冰凉的手指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长街上,一时只听得马踏青石之声。
片刻,赭黄兵卫奔近,潇阳王的下属纷纷下跪行礼。
静寂的街道上,唯余潇阳王与风七七傲然而立。
太子跃马而下,目光掠过潇阳王妖异俊美的脸,眉间蹙起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屑。
而后,转眼看风七七。
一眼过,他却愣住了。
足足愣了十来秒,他才目光一颤,忽尔转头看着潇阳王的眼睛,笑道:“王弟好像是遇到了刺客?”
他的嗓音和煦,面容亦和煦,与潇阳王并肩立于一处,俨然是二个世界之人。
一在冰雪之渊,一在日影之颠。
可惜,风七七却从那状似温暖的嗓音中,听出一丝狡诈之意。
潇阳王面露不屑,似乎并未听出什么不同:“区区刺客,何足挂齿。不过……”
他面容一肃,蹙眉高声道:“本王刚遇到刺客,太子就赶到,是不是太巧了点?”
寒月天气,风雪呼号,是个正常人,大约都会窝在马车中躲避寒雪。
又岂会如太子一般,领着亲卫纵马飞奔?
此话一出,含义深远。
太子闻言色变,大笑道:“王弟说得哪里话?本宫刚到震中门,就听说你被刺客围攻,这才特地赶来相救。”
好一个兄弟情深,可惜潇阳王却并不买账。
“震中门到此,少则一刻钟时辰。这些刺客,从出现到送命,也不足一刻钟。太子真是好手段,竟能未卜先知!”
潇阳王面色冷淡,说出的话尖酸刻薄,一张俊美非凡的脸面,摆着冷漠和睥睨。
堂堂太子,在他这里竟也留不得一丝体面。
太子目光连闪,一张脸清白相接,已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挣扎良久,忽然凑进潇阳王一步,哈哈大笑道:“还是王弟最懂为兄的心。这……”
他随意扫一眼风七七,压低声音道:“父皇还在皎化寺,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如……就让为兄代你送她入宫?”
入宫,至少还需一刻钟,进御书房,则至少还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马车中一双男女,能干出来的事情,实在极多。
潇阳王冷然地瞧着太子,瞧着眼前这位号称流火城第一风流才俊的男人,勾唇一冷。
他退后一步,淡淡道:“本王一路劳顿,接连数日未曾歇息,已是累极。既然太子愿意代劳,本王自然乐意。”
他冷冷一挥手,扬声道:“请太子送玉国妃嫔入宫,回府。”
“喏。”众下属齐齐应答,退了开去。
白衣女子翩然跃来,扶住了风七七的手臂。
风七七一怔。
她怔住,潇阳王却斜睨过来,揶揄道:“还不多谢太子?”这语气,颐指气使,好一副高大上的主人姿态。
风七七抬起头,面色愤然。
潇阳王却恍若未见。
太子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大笑道:“美人若真要谢,哈哈……”他得意不言,冲赭黄兵卫潇洒道:“速速回宫!”
笑声畅快,长街那头,有簇新的马车安静地驰行过来。
竟是早有准备。
风七七目光一闪,白衣女却暗中使力,挟持着她走向马车。
赭黄车帘掀开,窗前垂着明珠流苏,小茶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糕点,似乎正是为她准备。
她回头,车帘却已垂下,掩住一车温热。
车外,白衣女子晦暗生涩的话音传来:“若能得太子亲睐,倒比争宠后宫来的容易。玉国破了,风小姐且安心罢。”
女子的嗓音里无端透出一点寒凉的温柔。
她眼帘不抬,也不开口。
白衣女子似乎也知晓,她是个哑巴不能开口,愈发压低了嗓音,略略悲凉道:“我叫秋霜。”
一语毕,再无声息。
风七七目色一颤,伸手挑开窗帘,正见远处的潇阳王驭马归去。
风雪中,他的马蹄声空落,秋霜纵马跟着他。
她目光一闪,身后,赭黄车帘已被人从外掀开。
太子笑吟吟探进上半身,和蔼着眉目得意道:“美人,你果然当得起玉国第一的称号。”
一伸手,压住她白皙的下颌,就欲一亲芳泽。
皇帝不在宫中,太子抢了潇阳王的头功,又白得了她的处子之身,果然是双全齐美。
今日这局,太子打得好算盘,潇阳王又何尝不是?
武威大帝正从皎化寺回宫,自然收到潇阳王送玉国妃嫔进宫的消息。
甚至,武威大帝一定知道,风七七成为妃嫔第一夜就遭遇破国,并未破瓜。
武威大帝年近天命,正当壮年,笑纳一个玉国第一美人,实至名归。
可,太子却遭潇阳王算计,先武威大帝一步抢了风七七。
一刻钟后,太子与武威大帝必定相遇与乾中门。
若太子果真在这车驾中,夺了风七七处子之身,该如何与武威大帝交代?
流火城中人尽皆知,武威大帝最宠爱的儿子是七皇子潇阳王,并非眼前这位嫡出的太子夏泽。
父子反目,几乎是板上钉钉。
坐收渔翁之利的人,潇阳王无疑。
风七七面色冰凉,如水的双眸抬起,直视太子俊朗的笑脸,忽然递出了右手。
右手中,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闪着森冷的寒光,隐隐泛出杀意。
那是父亲风六郎送给她的短剑。
太子猝然不及,一个踉跄,险险避开剑刃,右手做爪,飞抓她纤细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