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砾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弱弱的问道:“那个,我可以反悔吗?”
雷雨帆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然后狡黠一笑:“你觉得呢?你可是以你人格担保的。”
李砾眼光四瞟,摸了摸鼻子,小声的说道:“那个,其实我人格并不怎么值得坚守,我……”
“恩?”
雷雨帆疑惑的恩了声,李砾立刻噤声了,那句“我不跑了”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一脸悲痛的看着某男,某男淡淡的看了眼她,某女认命道:“跑就跑,不就是800米吗,没什么大不了!”真是人善被人欺,这也太过分了!
李砾拼尽全力,用生命在运动场上奔跑着;雷雨帆优哉游哉,悠闲的靠在树干上笑看着。时不时的还来一句:“慢了,再快一点。”
“你是乌龟吗?乌龟都比你爬得快。”
“不能超捷径,最长跑道,最长跑道,不然就重跑。”
“累吗?想休息吗?跑完了就可以了。”
对此,李砾只有一个感受,同人不同命,她过于好心了。雷雨帆,迟早有一天,她也要你欲哭无泪。
终于跑完了两圈,李砾累得直接软瘫在了地上。雷雨帆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连连摇头,一脸唏嘘道:“啧啧,看看你这样子,不行,不行。太慢了,太弱了,5分45秒,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加油呀!”
李砾有气无力的看向他,翻了个白眼,充分的表示出自己内心深深的怨恨与不满。
雷雨帆笑了笑:“恩,看来也不是那么差,竟然还有力气翻白眼。”
李砾懒得理他,趴在地上开始装死,她什么也听不见,不要打扰她。
雷雨帆见她如此,也不恼,只是幽幽的说道:“既然如此,明天改为1000米好了,你觉得如何?”
李砾迅速的将头转向他,顿时眼睛睁得老大:“这,这算那门子的弥补遗憾,你这分明是要整我吧!”
雷雨帆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说道:“遗憾,先从报复开始。”
又看了眼她的惨状,眉头微皱,站起身来,似乎有些嫌弃的说道:“今天就这样,你自己回去吧,明天我们继续。”说完径直离开了,留下李砾一个人石化在原地。
李砾趴在地上,目光愤然。遗憾先从报复开始,报复什么?你以为你在拍复仇者联盟吗?
他们有什么仇吗?李砾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有什么仇又和跑步有什么关系?
等等,跑步,不会这么爱记仇吧!
李砾想起,以前雷雨帆总是想去她家蹭饭,而她怕妈妈啰嗦,很是为难。最后她随口说道,如果他能在三分钟跑完1000米,就可以去她家蹭饭。
而雷雨帆那懒懒散散的性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需要耐力与体力的东西。
李砾本想雷雨帆会知难而退,可是没想到的是,雷雨帆却一口答应了,并且说一定能完成的,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总之一定会成功的。
对此,李砾也没在意他说的,她想,以雷雨帆那种玩世不恭的性格,也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李砾高估了自己对雷雨帆的了解程度。
雷雨帆真的坚持下来了,以至于那半年里,无论是风吹雨打,还是艳阳高照,每天傍晚,定时定点,总是有一个少年在操场上孤独的奔跑。
每当有人问起他为何,他总是望向远方,若有所思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浮乱之所为。”
是以大家都认为,他这是在克服自己的缺点,磨练自己的品质,真是一个性格坚毅,热爱生活,追求完美的好少年呀!
以至于,男生们以他为效仿的榜样,女生们以他为幻想的对象。其实,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他哪有那么好兴致。
接下来几天,雷雨帆都没有出现,但每天早晨,定时定点,他都会打来电话,通知李砾起床去跑步。
而李砾,自上次跑步后,乳酸分泌太过旺盛,以至于腰酸背痛好多天还没好。
一开始,李砾还很乖的去跑步,后来发现,雷雨帆根本就不会去,她也就开心的睡觉去了。
但李砾同学又屈于某男的淫威,于是每次电话一来,满口答应,电话挂,继续睡大觉。
晨跑什么的,多不适合她气质。她就不信雷雨帆还能知道她没有跑。
第一次觉得没有雷雨帆的日子是这么的恬淡闲适,李砾每天都感觉世界如此美好,恬静如她,温柔如她。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安逸的生活总是被嫉妒的,恬静的格调总是被各种情况乱入的。
又是那个点,又是那个时刻,又是那个该死的铃声……
李砾拿起电话,态度温和的说道:“早,雷雨帆。起来了,起来了,不要催……”
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凉凉的嗓音响起:“原来你也懂温柔……”
李砾猛的睁开眼:“刘捡!怎么是你?”
“呵!怎么,你以为是那个人?那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哦,没事,你原来也会不好意思。”这语气可完全听不出哪里不好意思了……
“我就随便说说,你也信?呵,你不是说,我说的话都不可信吗?”
“我也就随便说说,你也信?哈,你不是说,我从来都不信你的话吗?”李砾也学着他的口气,很不削的回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刘君昊沉声道:“李砾,我们打一架吧!”
“……不要,那不符合我气质。”谁会答应这么丧心病狂的要求,而且,她觉得她肯定打不过。那不是等于找虐吗?她又不缺心眼。
刘君昊又冷笑了一声:“气质?从未见过。”
“……我说,你是太无聊了,大清早的来吵架的吗?”
“是。”
李砾默了默:“真不习惯你这么诚实的回答。”
“你个死女人,我说好听的你不信,说不好的你怎么就信了!”
李砾叹了口气:“还是这样的你比较熟悉,我还以为你没吃药呢。”
“……你才有病呢!嘟嘟嘟……”
望着被挂断的电话,李砾撇了撇嘴,这算什么?只要和女朋友不愉快了,就想起了她,她又不是你心理疏导师。
“李砾,你什么时候会想我。”刘君昊坐在她旁边,笑着问她。
李砾想了想:“嗯?想的时候就想咯。”
刘君昊依旧笑着:“可我只有伤心的时候才会想起你,开心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到你。更多的时候,是寂/寞,没人说话,就想和你说话。这就是我的自私。”
李砾愣了愣,淡淡的回答道:“嗯,我就知道我只是你排解空虚寂/寞的聊天对象。”
“我是不是很诚实?”
“嗯,但你更残忍。”说这种话时,还可以是这幅癖笑样。
“李砾,我真讨厌你这幅满不在乎的死样子。”
“我却很喜欢你满脸坏笑的癖样子。”
电话又响起,拉回了李砾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喂。”
“刚才和谁通电话呢?”
“啊?没谁呀。”
雷雨帆语调微微上扬:“哦,是吗?”
李砾立刻回答道:“是。”
雷雨帆笑了笑:“李砾,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极力的掩饰时,反应最快。”其他时候都在该死的神游物外。
“……”还真没有人告诉她。
“起床了吗?”
“嗯?起了。”
“真的?”
“当然啦,我可是每天坚持跑步,怎么会还没起床呢?”不会被发现的,不会被发现的,不会被发现的,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嗯,那就好。给你五分钟下来,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完了,要被发现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还没起床?”
李砾立刻否认道:“没有,完全没问题。什么时候开始计时?”
“现在。迟到多久,就多跑几分钟。”
“好了,好了,我下来了。”要命了,要命了,要命了……
李砾一跃而起却将一只鞋子踢飞,去追鞋子却又撞在门上,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雷雨帆听到电话那头时而一惊一乍,时而听听碰碰,无奈的笑了,这女孩似乎变了许多。
十五分钟后,李砾终于出现在了楼下。背后是被丢下的惨不忍睹的卧室,面前是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的自己。
雷雨帆双手抱胸,眼神淡淡的瞅着她,让李砾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的五分钟似乎有点长。”
李砾讨好的笑了笑:“有吗?你感觉错了,我们都一样。”
雷雨帆认同的点了点头:“既然一样,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何下个楼这么慢吗?”
他又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看到她狼狈的模样,若有所思道:“难道是锻炼力度不够?以至于你就从二楼跑下来,也能用十五分钟。看来我们是不是该考虑加强力度了?”
李砾立刻极力反对道:“不用,不用,强度已经够大了。”再加,她还要不要活了!
雷雨帆托着下巴,看着她淡淡的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有认真跑步?”
李砾不容置疑的回答道:“当然。”
雷雨帆一脸好笑的看着她,用手上下指了指她:“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为这样吧?”
李砾讨好似的笑了笑,他果然不知道真相,既而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刚出门,就看见隔壁林奶奶家,那只倒霉催的狗又挣脱了牵引绳。你想呀,林奶奶一个人在家,身为一个大好青年,又经过这么多天坚持不懈的跑步,我是不是得帮她抓住那只狗?”
李砾顿了顿,瞥了一眼方浩轩,见他没反应,又一本正经的继续用那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想都不用想,答案是肯定的啦,于是我就去追那只倒霉催的狗!你是不是想夸我乐意助人?完全不用,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砾瞟了眼雷雨帆,见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叹了口气:“只是我太低估它了,它太狡猾了,害我忙活了好久。不然以我每天坚持跑步这么多天的效果来看,肯定一分钟之内赶到你面前。不,半分钟都完全没问题。”
说完李砾邀功似的看着雷雨帆,雷雨帆看了眼她后面,幽幽的说道:“果然是倒霉催的狗呀,果然很狡猾呀,速度还真快。”
李砾笑着猛点头:“是的是的!跑得好快的,简直可以称作小旋风。”
“哟,难得一大早见到李砾呀。诶!这不是小帆吗?好久没见这孩子了。”林奶奶牵着那条倒霉催的狗,慈祥的看着李砾和雷雨帆说着。
李砾听到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顿觉晴天霹雳,只见林奶奶拉着那只倒霉催的狗,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她忘记该如何反应,就呆呆的立在原地。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
雷雨帆看了眼李砾,笑着对林奶奶说:“是呀,好久没见林奶奶了,怪想您的,您眼神可真好,竟然一眼就认出我了。”
“瞧你说的,你这孩子一向讨人喜欢,现在是越瞧越俊了。这么好看的孩子,我当然得多看几眼,这不就一眼就认出来了吗?”林奶奶慈祥的说着。
李砾已经无言以对了,这万恶的世界,连林奶奶都是看脸的了。
林奶奶又看了看一直呆呆的李砾,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雷雨帆,笑道:“我说宁可饿肚子也绝不起床的李砾,怎么破天荒的早起呢?年轻就是好呀,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又看了眼李砾,笑了笑,走了。
李砾一阵恶寒,怎么就觉得林奶奶好似误会了什么呢?
雷雨帆看了眼李砾,幽幽的问道:“难道林奶奶跟着这倒霉催的狗久了,动作也灵敏了,而且,还带瞬移的?”
李砾嘴角抽了抽,干笑了两声:“也,也没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雷雨帆也象征性的笑了两声:“呵!果然是个倒霉催的狗呀!竟然要某些人特意起早抓它,某些人不是每早都说起了吗,每次都说跑步了吗?”
那个,她真不好意思指出,林奶奶说她特意起早可是为了你哟,不是为了抓那倒霉催的狗哟。你这样把自己当狗,真的好吗?
雷雨帆居高临下的看着李砾,似笑非笑,李砾似乎感觉一股寒意,那种找死的话也就被掐死腹中了。
李砾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革命就得牺牲……
于是她很没节操,悲痛的向某人忏悔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老师同学,对不起养育我的父母,对不起朋友们对我的信任,最重要的我对不起您的殷切希望。”
李砾看了看雷雨帆,见他没反应,又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会以你在我身边,作为我前进的动力了!”
雷雨帆一愣,看了眼李砾,有些开心,又有些气闷,掉头就走。
雷雨帆心里诽谤道:我是你前进的动力吗?既然是,你干嘛又要改掉,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哪有一丝善解人意的意味,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李砾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远了,急忙跟上去。他这又是怎么了,看来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
于是雷雨帆闷闷的走在前面,李砾默默的跟在后面。李砾时而小跑追上雷雨帆的步划,而雷雨帆时而放慢脚步,等李砾追上后又闷闷的向前走。
李砾觉得,怎么这副场景这么熟悉呢?又是一种逗狗的既视感,但是,她真不是狗,雷雨帆你也不是骨头,好吗?
李砾不明白,雷雨帆大清早的叫她来,难道就是为了带她来参观他家?有什么好参观的,她又不是没来过,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罢了。
“自己找地方坐吧。”雷雨帆转过身,淡淡的对她说道。
李砾点了点头:“好。”她是不敢奢望你给她端茶送水什么的。
李砾随意找了个地坐了下来,四处张望,明明很久没有住人了,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你有多久没来过了?”
“恩?”李砾一愣,抬头望天想了想:“大概五六年了吧,你走了后我就没来过了。”
雷雨帆笑了笑:“恩,我也差不多。”
他虽然在笑,李砾却觉得,他似乎并不开心,好像有一丝苦涩。
“李砾,你知道我离开不久后,外婆就去世了吗?”雷雨帆突然问道。
李砾点了点头:“知道,那会儿刚上高中不久。”
雷雨帆在李砾一旁的沙发上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下,两眼看着天花板,没有任何表情的问道:“李砾,你知道吗?其实我那时不是回来参加什么中考的,我只是回来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