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朵微微低头,眼神询问——东西呢?
肖少宇粉嫩小脸泪迹斑斑,紧抿唇——我捡起来了。
宁朵无声松一口气,这孩子不过四岁,做事已然知轻重缓急。复又一叹息,这般的早慧,既是天资,更是生活残酷的磋磨。
她忽然想摸摸他服帖柔软的发,或许小小的他,此刻更需要这般无声却温暖的爱抚,能稍稍抚平心中无边惊惧。
她抬手,手臂忽而刮过一簇灌木尖刺,衣袖顿时便是“撕拉”一声脆响。
她一惊,几不可闻轻呼一声,这两声立时引起抬步欲走的黑衣人的注意。
那黑衣人豁然转身,震袖一挥,几枚绿叶如飞镖,飙射而出,夜风中带起凌厉的杀伐之气。
“什么人!”
此时,青城派山门前。
凌厉杀伐之气破空而来,宁朵大惊失色,抱起肖少宇就地一滚,堪堪躲开致命的绿叶飞镖。
而荆棘丛后是一个缓斜坡,宁朵心知身形已经暴露了,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因为根本逃不掉。
她迅速伸手进背包摸出一物握在手上,而后凑近肖少宇低声嘱咐几句,三两下剥下肖少宇的衣服连同她的背包塞进荆棘深处——那衣服指向性太明确,很容易被认出来。
肖少宇虽小,脑袋却十足灵便,地上抓起几把泥巴便往脸上身上抹,瞬间变身一个脏兮兮惨呼呼的小孩。
宁朵点点头无声赞誉,小子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
“一会儿你照旧叫我娘亲。”宁朵低声道,顺势扯乱肖少宇的发髻,打散自己的头发,“我抱着你滚下去,尽量拖住他们,援兵很快就到。”
其实她心里已经内牛满面,一阵咆哮:古纤灵你丫的也该滚出来了吧,非要姐一命呜呼了才能出场吗?到那时候再出场还有屁用啊,掌门之子都死了好吧!
一连串动作说来慢,其实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宁朵抱着肖少宇骨碌碌滚下斜坡,刚刚停住身形,一群黑衣人幽灵似的出现,将两人团团围住。
她藏身之地与青城派大门口至少隔了几百米距离,这些人不过几十秒便赶到,果然个个都是高手啊,实力不容小觑啊。
宁朵不敢懈怠,此时先发制人才能避免被当场击毙,她狠狠拧一把大腿,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啊呀——你们是什么人!?难道是那个杀千刀的派来灭我们娘俩的口吗!?”宁朵先发制人。
她痛得涕泪直流,疼得呼天抢地:“天呐!我造了什么孽才被那无情的男人丢到这深山老林!如此还不放过我们母子!这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怎如此狠心!苍天呐!我苦命的孩儿……”
宁朵哭的昏天暗地,眼泪啪啪往下掉,擦一把眼泪蹭一把泥,转眼间就看不出人样了——脸上全是黑乎乎的眼泪和泥巴。
一群黑衣人齐齐嘴角抽搐,这粗鄙肮脏衣着怪异的妇人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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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派位于九州之一的钦州,东临海,西南五十里的钦州城,城里最好的客栈内。一袭紫影对窗立,满室清寂也高华。
那人静默伫立,夜色寂寂,他的神色也寂寂。莹莹烛光自室内漫来,照不见他侧颜尊华,惟见一抹淡然若梅的背影,倾城。
“不知司陵少君考虑如何?此事若成你我便是双赢,从此江湖清净,岂不皆大欢喜?”
一道曼丽轻声款款,打破一室清寂如霜。
这声音极美,娇憨不失婉丽,柔媚却不柔弱。叫人不由探寻,有着这样声音的女子,该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然而窗前的紫色身影静默如故,夜风透窗而来,卷起他鬓间几缕发丝,忽而就添几分飘逸质感。
窗外的夜色浓而深,偶有夜鸦啼鸣,几分凄厉,几分不安。
“魔刹宗为祸江湖近百年,罪大恶极。此番前来,我带着父皇密旨及师门密信,铲除魔刹宗势在必行。贵宗门作为武林世家江湖巨擘,若能出手,我等计划势必万无一失。”
声音的主人轻拈一只碧玉茶杯,精致的指尖微翘,指节微曲,一分一寸宛若天成。
她缓送玉杯向上至嘴边,便露一抹如樱粉唇,一点粉白精巧琼鼻,一双清凉如水的美眸。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
这是一张足可倾倒大秦的容颜,这等姿容,配上这般曼丽轻语,谁能忍心拒绝佳人的请愿?
窗前的紫影终于转身。
他转身的姿态清贵淡雅,顷刻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颜。烛光颤颤也似不敢在他脸上驻足。
清风微送,淡紫色衣袂随风扬起,轻拂过窗柩上繁复的花纹,便卷了半室清寂,留了半室风华。
他淡淡望着那卷过窗户的衣袂,微蹙眉,并指如刀轻轻一划,半幅紫色衣袂轻飘飘落下,像一只折翼的蝶。
这折翼的蝶尚未落在地上,一缕清风悠悠掠过,半幅衣袂咻然凭空消失,似是从未出现过。
司马月,见此眉心微微一跳,绝美面色却始终保持怡然不动。
师傅此前说这司陵无极武功已然冠绝天下,她并不十分相信,眼下见他身侧竟还有武功如此之高的手下,登时已是信了七分。
来无影去无踪,这等轻功已经是登峰造极的境界。一介手下尚且如此,他本人武功该如何深不可测?
她虽是皇室的大公主,自小却在大宗派中学习,对于眼前这人,宗派都不敢说有几分了解。
此人神秘如斯,便纵她身为公主,也不敢在此人面前太过张狂。
“长公主未免太过自信。”司陵无极淡淡道,他的音色也极清透,似穿云而过的天籁,又似高山悠远的梵唱,“魔刹宗盘踞江湖几百年,旗下势力盘根错节,岂是那般好拔除的。”
“司陵少君缘何再三犹疑。”司马月再开口,声音便有几分凉意:“魔刹宗为祸江湖非一日两日,武林这些年深受其害。退一万步讲,不为江湖大义,也为贵宗门着想一番,这些年魔刹宗的动作越发频繁,司陵少君当真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