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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静谧。
窗外蝉鸣似乎这时候才敢响起,声声凄厉,似要叫嚣出人世间所有不可言及的伤痛悔悟,越发衬得屋内安静的诡异。
司陵无极一瞬间现身屋内,清润眼眸微转一扫而过,但见正屋一片狼藉,澡盆倾倒物件凌乱,便知此前有人猛烈交手于此,大战方歇。
肖少宇支愣着小小个身子笔直躺在床边大迎枕上,神色晦暗不明,他目光却掠过肖少宇,一眼落在床上正中,那一袭锦缎蚕丝被兜头遮盖的人影身上。
那身影一动不动,雕塑般伫立床头,不言亦不语,却似一柄利剑猛地戳入心头,连空气中也似泛起难言的哀默。
终究还是来迟了吗?
司陵无极一瞬间停住想要上前的脚步,一时间竟不敢再迈出哪怕一寸距离。从来冷静自持,皑皑雪山般巍峨不动的人,此刻忽然晃了晃,竟似站立不住。
他微微闭眼,掩去心中骤然而起的暴戾、酸涩、苦闷种种负面情绪,轻踱步,似寻常一般走上前去。
于女子而言,此番情形,怎么说都是一个错。
他纵心中万般情绪翻腾不休,此刻能做的,也只是缓缓上前,伸出手抚了抚宁朵的头。
以一种他未曾察觉的、平身所未有的怜惜姿态,轻轻覆上,似触摸一个易碎的梦,不敢些微用力,害怕稍稍力重,便化作荒凉一场焚天炼狱。
宁朵疑惑,方才不是有人前来救姐,人呢人呢人呢?是源生那家伙到了吧,快给宝宝放出去先,快憋出毛病了。
然后她就感受了头顶传来轻抚的触感。
一只手隔着蚕丝锦被,给了她温柔一记摸头杀。
啊啊,摸头杀!
青春年少时春梦里必不可缺的元素摸头啊!
宁朵心中激荡感动的快要哭出来。
可是……话说虽然酱紫很浪漫,可是你丫就不能把姐头上的被子掀掉在摸吗?宁朵满头黑线腹诽。
司陵无极伸出去的手微微颤动,为这终究错失,迟来的救援。
他的一生从不知悔为何物。身为凌云山天赋少主,所有一切得来尽是完美无缺,他的人生未曾有过缺憾,因而心境圆融,得享武道一途,至高尊位。
此时所见眼前一切,竟让他生出绝大哀恸,心境一瞬间不稳几近武道崩塌。
“娘……娘亲……”是小孩软糯的声音,语气隐忍痛苦。
宁朵第一反应是眼前一亮,咦?那人没把少宇带走,实在太好了!等姐度过这一劫回到戈阳分部,打死她也再不出门。
不过听声音这么虚弱,应该受伤了……回去让稚生请个医生。
听在司陵无极耳里却是另一番意境。他垂眸看向肖少宇,小小的人儿身形狼狈躺在地上,眼神不是孩子特有的清澈,此刻盛满浓重哀戚,是对人生最为愤恨的痛斥。
肖少宇使出他爹娘所教授的一切武学精华,一寸一分血脉摸索实验,这时竟把身上禁制解了大半,能说话了。
他语气怨气浓浓,司陵无极自动便将至归类为其眼见宁朵受欺负却无力施救,此刻痛悔不已。
宁朵这时已经快要骂娘了。
关键时刻你玩什么摸头杀,赶紧把姐解放出来是正经啊。
“娘亲……被点穴,解开……”肖少宇废了十分的劲才将心里话说完整。他眼见司陵少君人来了却不救人,反倒一副痛惜失神的模样,只好出言提醒。
司陵无极微微一怔,初到之时眼见她坐卧不动,以为她心痛难当不愿以面目示人。却原来是他听信离千双的话,先入为主了?
莫非她并未……
他眸子忽现神采,落手轻轻一拉,蚕丝锦被掀开,露出宁朵神色悲愤的脸。
以及,红肿的嘴唇、凌乱中衣。
司陵无极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