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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朵被裹在被子里如一个巨型的蚕宝宝,她发现自己的行动徒劳无功时,便不再挣扎,淡声说道:“阁下何人,竟是敢做不敢当之辈?你我皆是男子,这事儿也不算丢人,这般不敢见人是何道理?”
她方才也只余光里瞥见一眼,自忖未看那人清全貌,只依稀瞧见一个轮廓,那轮廓赫然便是司陵无极的模样。
九州大陆子民万千芸芸众生,然而敢长成司陵无极那副妖孽模样的,估计也就他一个。便是大秦第一美女司马月长公主,在他面前也难有优越感可言。
没有回应。
空气里十分安静,鼻端是淡淡清凉气息,有种天然的孤傲冷然,微带点儿血液的腥味,竟汇融出异样的侵略诱惑。
宁朵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眉头微微皱起。
凌无涯面具已然罩住脸庞,流光溢彩鎏金面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目光似一段月上截来的清冷之辉,冷冷望着逍遥公子呆滞的脸,眉梢带起点点不耐及厌恶。
又一个为这极具欺骗性皮相所摄住的愚蠢之人。
倘若有的选择,他宁愿从不曾拥有过这张脸——和司陵无极一模一样的脸。不过,这张脸若能膈应到司陵无极,也算有些作用。
凌无涯袖袍一挥,逍遥公子和其手下顿时齐齐昏了过去。
他抚了抚唇畔,精致指尖沾染一丝血迹,那是宁朵留下的伤口,此刻感受,也只觉幸福。
然后他抚了抚脸颊,这脸生的确实得天独厚,是上天对人间最好的馈赠,他从很小之时便知晓这一点。曾经无数个黑暗的日日夜夜,他独坐禁地割血练功,每一次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便卸下面具偷偷走出禁地,带着隐秘的心思,把自己伪装成那个人。
他只敢出现在凌云山最边缘的地界,地位卑微的外门弟子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司陵无极,见到他便觉自己见到了那位自小便才震九州的少君,狂喜之下情难自禁,那些仰慕崇敬友好的目光,从未自他身上移开。
那样的友好尊敬他从未拥有,以至于成了梦里最大的奢侈。
也曾经无数次,他想过无数种方式欲要毁去这张脸,不愿去想为何明明是一张脸,世界如此区别对待。
有人天生受命运眷顾得享人间极致幸福,有人独囚禁地孑然一身如活在地狱。
世人只知司陵无极乃是凌云山的少君,却不知还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名字和司陵无极只相差一个字,样貌完全一致,然其人生境遇却翻覆如隔天堑。
他的名字——司。凌。无。涯。
——
司陵无极身姿飘逸掠过巷道,如一缕迅疾的风,但见紫影淡淡一抹如烟如雾,忽地袭上眼眸,又在转瞬间消逝而去。
他飞掠之际,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传来天罗司的简短讯息:一刻钟之前,东南巷道有大批人马疾行而过、半刻钟之前,两批人马东北碰头、西部西南巷道入巷三丈四分处墙皮略有摩擦,有二人人曾在此处歇息,时间不长,疑似奔逃……
司陵无极分析着天罗司从交错纵横的巷道里搜集的信息,并循着这些驳杂的痕迹一路向前,意在宁朵。
又一个岔道出现在眼前,司陵无极停住身形,闭目半晌,忽而道:“乐庆门,好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