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酒吧的老板,你很快就要认识了。”那人冷冷道。
“如果我拒绝呢?”高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依旧温润深邃,无波无浪。
“你拒绝不了。”那人语气生硬,却透着强大的自信,同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隐隐有些残忍的兴奋,看了这小子的身手后,他就渴望与他一战,掌柜的让他来请人,他就觉得机会来了。
谁知道高进淡淡一笑,从吧凳上跳下来,不紧不慢的喝光了咖啡杯里的卡布奇诺,对那人说:“既然拒绝不了,当然是同意,请带路。”
那人微微一怔,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向另一边拐角处的楼梯走去,那个楼梯不对外开放,客人如果要上楼,必须乘坐电梯。
高进跟他上了二楼,走向那个很少有人进入的角落里的房间。
“砰砰砰!”那是两扇造型古朴的屋门,既不防盗,也没有门铃,那个面无表情的家伙小心翼翼的敲门,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进。”里面传来一把男声,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声若洪钟。
扑克脸推开门,没有对高进礼貌想让,自己就先走了进去。高进对这现代化气息浓厚的酒吧里出现木扶手的楼梯和雕花对开木门觉得有些愕然,看样子,这老板是个很怀旧的人啊,走进屋门高进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地面不是木质地板也非名牌瓷砖,而是一块块整齐的青砖铺成的地面,客厅里的沙发也是枣红色的桃木沙发,扶手处已经被磨得有些掉色,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了,里面的家具并非多么名贵,但胜在摆放整洁,颇有古韵,客厅隔壁是书房,书房里一个大大的古色古香的书橱里摆满了线装书籍,高进一扫,乖乖隆地咚,四大名著,圣坛评注,姑妄言等等,都是价值不菲的珍藏本,甚至有几本市面上已经绝迹的绝版线装书,窗户下面是一张檀香木制作的书桌,书桌上摆放着大大小小毛笔十八支,墨是高价购得的上等墨,砚台一共有四方,高进只可以认出其中三方,一方是清朝乾隆时期的仿宋玉兔朝元砚,价值百万,一方是宋朝的上品端石砚,价值六七十万,还有一方是青稞琅砚,不算太名贵,一万以内,最后一方却难以分辨出来。
书桌上面是几幅传世名画,均出自名家之手,有市无价,价值连城。不过最吸引高进的却是书房正中央的一方匾,里面裱框的是一幅字:有容乃大。
叫有容的姑娘让无数男人向往,因为丫奶大,高进眯眼望着这四个字,脑海中忽然掀起狂风巨浪,仿佛置身波涛汹涌的怒海之中,一叶孤舟,瞬间有倾覆的危险,他的心跳也随着波浪起伏,脉搏时高时低,时快时慢,脸上神情肃然无比,很快他的眸子重新恢复温润清和,湛亮却不逼人,他唇角勾起一抹恍然的弧度,整个人放松之极。
一个慈眉善目,穿着青衣布鞋的老者自屏风后行了出来,一脸歉意的拱手道:“高小兄赏光来此,本应倒屐相迎,无奈身体有恙,见谅啊见谅。”
高进微微一怔,这什么说法风格呢?不过也明白了,这老者肯定就是TYH的老板了,想不到这么传统怀旧的人开了这么一个时尚洋气的酒吧,还真是出人意表呢。
“老板客气,叫我高进就好,不知道老板找高进有什么指教呢?”高进直奔主题。
“我姓苏,家排行老五,高小兄若是不弃就叫一声五叔,看高小兄留神我的砚台,莫非对砚台这么老派的东西也有兴趣?”苏武没有回答高进的问题,反问道。
高进知道这苏老五是个深藏不露的蛟龙,他还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大人物会开一个小酒吧,还对龙须糖几千块保证金有兴趣。
“五叔客气了,小时候跟爷爷写过毛笔字,他常和我念叨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听得多了,也就知道一星半点儿。”高进微微笑着解释。
“是么,那你说说我这几方砚台如何,我大老粗一个,却喜欢附庸风雅,花了不少钱买这玩意,却一知半解,高小兄一定要好好说说,让我了解一下,免得再有朋友来问我,我一问三不知,汗颜无地。”苏武兴致盎然的拉着高进的手走到书桌前,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高进没办法,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指着那方宋朝端石砚道:“这是端砚,其材料取于广东肇庆高要县东南端溪之烂河山(又称斧柯山),有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摸之寂寞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而不滑等特点,且不损毫,宜发墨,因此,自唐代问世以来,端砚便颇受文人学士青睐,加上其纹理绮丽,各具名目,加工技艺亦愈纷繁,地位越来越高,以致升到我国石砚之首,长盛不衰。”
顿了一下又道:“我国有四大名砚,分别是端砚,歙砚,洮砚和澄泥砚,端砚已经说过,歙砚又名龙尾砚,出自龙尾山溪涧中,其石坚润,抚之如肌,磨之有锋,涩水留笔,滑不拒墨,墨小易干,涤之立净,也是不可多得的名砚,洮砚因其石质细腻,纹理如丝,气色秀润,发墨细快,保温利笔,北方最为贵重,一般年代久远的更为贵重,澄泥砚,属陶瓷砚的一种非石砚材,其特点是质地坚硬耐磨,易发墨,且不耗墨,可与石砚媲美。澄泥砚的颜色以鳝鱼黄、蟹壳青和玫瑰紫为主,另外较为昂贵的一种是松花石砚,在清朝被御封为宫廷专用品,乾隆皇帝就有己方松花砚,十分珍贵。”
苏武听得目不转睛,小学生一般认真。
高进又讲解了其中两方认识的砚台,最后指着最后一方砚道:“这方砚台就恕在下无知了,其质如玉,其色温润,细滑之极,不过看起来非石非玉,好像是炼制的一样,但又保存着石的天然灵气,真是令人费解。”
“哈哈哈哈哈,”苏武忽然畅快的大笑起来:“高贤侄果然好眼光,这方砚是我最喜欢的,它是我的侄女亲手炼制而成的,工艺可不输给澄泥砚的炼制啊。”
“哦?五叔的侄女竟然这么厉害,简直就是巧夺天工,令人赞叹的手笔啊。”高进难以置信的说。
“呵呵,苏家上下几十口修了几辈子慈悲才修来一个苏璎珞,当然无与伦比,她可是比你想的更无所不能。”苏武笑得有点儿暧昧,高进搞不懂这老家伙对他挤眉弄眼的搞什么,莫非丫是一老玻璃,看上咱这张俊秀的小脸蛋了?
高进有些糊涂,也有些自威,对苏老头嘴里的苏璎珞后知后觉,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苏武见高进没有吃惊,也没有恍然,说了一声‘人才’便拿起那方砚认真的研究起来。
好小子,果然与众不同,听了女神之名都面不改色,他不甘心啊,璎珞虽不至于比那些红遍大江南北的明星人人耳熟能详,但稍微不是宅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圈子里混过的哪能没有听过上海女神的名号呢?
“高小兄对耽美有什么看法?”苏武看了一眼屏风后面的屋子,问了这么一个让人蛋疼的问题,身后扑克脸听得那叫一个郁闷啊,五爷也太着痕迹了吧?二小姐那是天仙一样的人物,这小子给她斟茶倒水都不配!
“啊?!”高进也有些懵,这位苏五叔一看就是叱咤风云,只手遮天的牛人,穿着这么老派无华,怎么连耽美这么潮的词都知道,还突然问这个,难道真想和我玩一把背背山?
“不支持也不反对,怎么,五叔想要冲破禁忌伦常赶一回时髦,可惜小侄对耽美无爱,也不认识有这方面爱好的人才,否则可以给五叔客串一回月老。”高进小心翼翼的说。
苏武翻了个白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掐死自以为是的高进:“臭小子说什么呢,你看我哪儿像有断袖之癖?”
高进松了一口气,歉然道:“五叔见谅,小侄理解错误,想多了,不过五叔这个问题有什么深意么?”
苏武目光飘忽了一下,摇摇头:“没,随口问问,你看我这幅字如何?”苏武赶紧转移话题,指向‘有容乃大’那副装裱的字。
高进思忖了片刻,感叹道:“写这幅字的人可是一个枭雄啊。”
“哦?”苏武眼睛一亮,来了兴趣:“怎么讲?”
“尽管这四字表面看圆润包容,有大海之量,可字的起笔落划之中力透纸背,遒劲锋利,一气呵成,有一往无前,气吞山河之势,写这幅字的人五年前写同样的四个字,必定锋芒毕露,血雨腥风,逼仄的人无力喘息,这几年收了性子,由剑走偏锋转为修身养性,制怒静气,才能写出这样表面祥和内里澎湃的字,字如其人,这字绝不会是五叔的侄女所写。”尽管出国早,但高进可不是崇洋媚外的家伙,他承认外国的法制和社会更让人向往,但他内心从未忘记自己有一颗闪闪红心。
对笔墨纸砚,南腔北调,太极八卦小有研究的高进对于书法也不算门外汉。
“何以见得呢?”苏武越来越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趣了,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对笔墨纸砚这些传统的玩意有这么深刻认识的不少了,难得的是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骄矜,这样的性子搁在五六年前,他还真不喜欢,现在么,却觉得难能可贵。
“字如其人,五叔的侄女能将砚台做得那般莹润净澈,大巧若拙,可见她是一个心如菩提,性如幽兰的女子,虽不相识,却几乎可以判定她是一个与世无争,遗世独立,超然物外的女子,这字里的杀伐之气和吞天之势她不可能有。”高进缓缓解释道。
“真知灼见,高小兄不一般啊,”苏武难得的对高进竖起大拇指,爽朗的笑了几声,又问,“那依你看,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高进微羞的一笑,又看了一眼有容乃大,淡淡道:“从书法的角度上来说,不怎么样。”也就是高进为人厚道,措辞宽容,否则就会说狗屁不如,惨不忍睹了。
“小子你……”扑克脸一听就要发飙,被苏武摆手制止,苏武脸上表情也不好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你不是说力透纸背,笔力遒劲?”
“是,那是写字之人本身的气势造就,但是字确实就很一般,所用的墨倒是好墨。”高进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