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微咸,和泪一起,凝聚成海,化成了云,走向了远方。
我安稳的坐在马厩里,抚摸着马儿的鬃毛,闭着眼睛。卡索利告诉我,卡奇,别去冒险,你只需等待。
终于,我还是按耐不住,看着卡索利,问他,爷爷,现在,是时候了吗?
卡索利回神片刻,艰难的说道,去吧,卡奇,会有人保护你的。我分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晶莹的水滴,却不曾来得及被这尘世玷污。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裹着身体的麻袋,径直走向了门外。门外,是血粼粼的另一方世界。
出门还没有十步,就看到一个拿着刀斧的汉子冲到了我的跟前,扑通着倒了下来,他说:卡奇,瑟礼菲大人派我来告诉你,索里亚看穿了我们的谋划,联合外部镇压我们,不想被外部攻击。
我明白,现在的问题,已不再是谋反的问题,而是,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否还会属于我们。
我的脚踏过身前的这具死尸,温热的血液流过脚趾,供养着这片土地。我来不及回头,我只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的。
前方,已分不清敌我,都是些杀红了眼的屠夫,我大踏步的冲过去,在错落的刀影中寻找着瑟礼菲或是索里亚,我想,只要找到他们之一,我就可以知道,敌方的头目在何处。
这个时候,我甚至庆幸,还有些许的感激,多年来的折磨,让我不仅有能力躲过凶器的袭击,甚至觉察不到疼痛。其实,现在,我的身上,已是血粼粼一片。
我不是为了这座岛上的人民,也不是为了王位,更不是为了瑟礼菲和索里亚,我只是单纯的,单纯的想保住这片土地,我父亲打下的产业。
终于,我还是穿越了重重尸叠如山,在一座宫殿里找到了瑟礼菲,他躺在血泊之中,在索里亚的脚下,庆幸的是他还没死。我知道,年以六十八岁的他不会是索里亚的对手,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愚蠢到自己来寻找索里亚。
高耸的台阶之上,索里亚安然的坐在上面。他的眼中,没有他的人民,也没有我。
索里亚说,卡奇,我没想到,你的胆子,很大,他一顿,接着微笑的看着我说道,很好。
那种笑容,我知道,是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流露出的自信和不屑。
我沉默的望着他,没有低头,也没有向前。
他站起身来,是傲岸的身躯,闪着光亮的袍子遮不住他狂野的男性气息。他缓缓地走下来,直勾勾的盯着我,在我的身侧转了几圈,停在了我的身前,他的手扼住我的下巴向上托,力气很大,捏碎了一般。
他问我,你凭什么和我斗。
我看着他,依旧沉默。
他的指节已经泛白,我的下巴渗出血来。他猛的一甩,我的身体朝地面栽去。
他笑着蹲下身,说,废物,给你个机会,我们两个,决斗!
我用手胡乱的拂去脸上的血迹。淡淡的望着他,点头。
不遥远的两人,在海雾的衬托下,却看不到对方的脸。风吹在身上,像刀子,很冷。但最冷的,不在于此,而在对面的人的脸色。
我知道,这世界上,最冷及骨血的,只消一句话一个表情。
如果没有瑟礼菲血泊里的那一声咳嗽,我想,我们会成为一座冰冷的雕像。可就是这一声咳嗽,给了我最好的一次一击将敌人击倒的机会。
在索里亚分神的那微秒之间,我的拳头,已经穿透了他的头。紧接着,我的脚,勾住了他的脚踝,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可我并不想放过他,我快步向前,在他没有沉入地上时,给了他重重一击。
我知道,我胜之不武,可是,在输赢与死生挂钩时,就不需要谈道德。
索里亚没死,我给他补了一刀,估摸着他断气之后,我在首领象征的雕花黑纹桃木椅上起身离开。因为,我知道,我的敌人,不是他。现在,要么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要么连奴隶都没得当。
我问瑟礼菲,胆敢闯进洛克莱斯群岛的是谁?他惊恐地看着我,没有作答,我知道,我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能想象到的。所以我起身径直朝殿外走去,在左脚迈出殿门的刹那,我听到他说,莫克奇在神殿。我的脚步一顿,半侧过头,想说什么,还是离开了。
我很奇怪,神殿外,什么人都没有,甚至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气息。一切静的可怕,像洪荒以前的那段永恒时光,静止在茫茫浓雾之中。
我只知道,这一刻,仿佛,风都已不再是风。
我双手紧握,沉默着走向神殿,尽量不出一点声响,我知道,这个时候,丝毫的响声都只会通向一个结果,死亡。
虽然,我是个不再畏惧死亡的人,卡索利说,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是感情。
我的心是紧张的,可我的表情是克制的。我使尽气力,推开身前的这座大门,高耸的是这座岛屿最大最雄伟的门,通身金碧辉煌闪耀着黑珍珠般的美丽,在这座积贫积弱的小岛上,熠熠生辉。
卡索利说,洛克莱斯神殿里,有他一生的信仰。
我看到了,我看到的,是在神殿最前方的古铜色女神像。还有,莫克奇那猥琐的又狰狞的脸,扭曲的望着殿门。他的手,不安分的游走在洛克莱斯女神像的身上。
无暇瞻仰女神的芳容,我冷冷的走向莫克奇说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莫克奇居高临下的斜睨着我,极尽平淡,说,你应该在意的是你怎么死。
我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怎么死。
莫克奇愣在那里,良久,他鼓起掌来,说,很好,可惜你问得出,却看不到。
很快我就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自信,当身前身后的壮汉将我包围时,我知道,瑟礼菲的沉默,不只是畏惧我,而是他知道,我这一去,便回不来。
我低下头,不理会周遭的一切,我等待又期待,在纷乱之时,那一刹那的美丽。
莫克奇很瘦,一身的华服都拉不起他的档次。或者说,他很丑,丑到了再美的衣服都只能将他妆点的愈发的难看。可他的声音很尖锐,很有辨识度。
我听到了他击杀的命令,嘴角不自觉得上扬。接着,我陷入了一场鏖战。
雨一样的拳头箭一样的袭来,我的脚步随之来回的跳动,我不去与他们硬碰硬,只是想让自己活的更长久一点。
莫克奇怪笑着质问我,卡奇,你的伶牙俐齿呢?咬他们呀!你不是很能耐吗?我冒犯了你们的女神,又怎样?你杀......
杀字还未出口,他的脖子便溢出血来,很美丽,如迟暮下夏阳的火红与海水的湛蓝辉映融合。
莫克奇倒下了,倒在了布诺的刀下。
布诺提起刀,将莫克奇的十指一支一支的割下,以惩罚他对女神不可饶恕的冒犯。
原来,布诺,就是卡索利爷爷说的口中的帮手。
布诺长得很不错,淡蓝色的眸子里穿插着点点的怒意,棕黑色的短发滴着水珠,薄柔的唇衔着滴血的短刀,跪在洛克莱斯女神像的前头,微低着头,像中世纪堂皇而出的骑士,气势非凡。
瞬间,只这一个瞬间,局势就已颠倒。正如卡索利说,无穷亘远的深夜,也抵不过一轮初升的太阳。因为布诺一人,我就知道,我赢了。
果然,只我和布诺,就足够对付这群乌合之众。
几个回合,那些壮汉,都被打翻在地,动弹不得。
我擦干嘴角的血,走上前去,看着这神圣的殿宇,前方的洛克莱斯圣女,在我的记忆之中,包括接下来的生命里,我都不曾再见过比她在美丽的姑娘。五官轮廓如此的绝美,搭配在一起如此的般配,世间集尽珍宝,应该也换不来这样一幅美丽的容颜。我静叩三个头,回身退出了殿外。
布诺在我的身后,对我说,我尊敬的首领,请你完成你的使命。
我没有言语,我知道,这场命运的游戏,我不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