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有几十个是义军残兵陆陆续续逃了回来,钟何把他们归拢在一起,同样把他们交给余栋臣带领。
望着这些狼狈不堪,却依然相扶相持兄弟,余栋臣抱着头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后面跟过来迎接的余海平,蒋赞臣,李玉亭也红着眼睛跟着流泪,可惜唐翠平死在了资中城下,李尚儒在撤退的路上留下来断后,也战死了。
钟何走上去拍拍余栋臣的肩膀,“余大哥,现在不是伤心的,弟兄们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你还是带着大家下去休息吧,他们太累了,等休息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余栋臣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向钟何拱手道,“钟兄弟,我们先回去休息了,等官兵来的时候,通知我们一声,我和我这些兄弟们定然和官兵拼个你死我活。”
钟何摆摆手,“余大哥,你看看身后的弟兄们,他们现在还能战斗吗。放心吧,战争才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
余栋臣转过头看了看,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余大哥,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帮我留守后方,官兵压境,老百姓难免会惶惶不安,这样的情况下,可能会有人跳出来捣乱,甚至当官兵的内应。你在这一带的威望高,我需要你帮我安抚住百姓,看好西山三镇。如果有人捣乱,你千万不要手软,我授予你全权,如果有人捣乱,或者跳出来危害西山三镇,你可以临机决断。”
余栋臣点点头,“钟兄弟,你放心,倘若西山三镇出了问题,你随时可以看了我的脑袋。不过如果战事需要我和我的这些兄弟的时候,钟兄弟别忘了通知我们。”
很快,清军就包围了整个西山,基于官兵上次在西山受到的教训,这一次清军主帅马维骐没有贸然就下令进攻。而是一面加紧修建营地和各类防御工事,防止义军反扑;一面催促后面的大炮尽快运到。
西山呈‘U’字形,口向东面,不过在西面也有一个山阙,虽然路有些难走,却也是可以进兵的。南北方向都是延绵的山林,清军自然不会把进攻的主要方向放在这些地方。
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势紧张的令人压抑。钟何却是掂着一壶酒,慢悠悠的来到傅嵩炢的住处。
一进门,就看见傅嵩炢坐在石桌旁悠闲的看着书,石桌上摆着一壶茶,一小盘干果。
“傅先生果然好兴致,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这么悠闲。”
傅嵩炢抬头看了钟何一眼,“钟头领不去前线御敌,怎么有功夫跑到我这里来了。”
钟何笑了笑,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把酒壶放在桌子上,“我是来找傅先生喝酒的。”
“哦?”傅嵩炢吃惊的望着他,“官兵大军压境,你还有心情来喝酒,不知道你是狂妄自大到不把官兵放在眼里呢,还是明知不敌,干脆闭目待死呢。”
“傅先生认为是哪一种呢?”
傅嵩炢摇摇头,“不知,不过我认为第二种可能大一点。”
钟何哈哈一笑,“傅先生以为,我钟何败了,你的日子就会好过了吗?这些年来官兵是什么德行,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倘若我真的败了,你和你的家人都死定了。而且临死前,你的妻女恐怕也逃不出那些兵痞的毒手吧。”
傅嵩炢吓得身子一抖,“你不要吓我,我是被你逼的。”
“哦,”钟何用戏谑的眼神盯着他,“这个解释我相信,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些官兵相不相信你。”
“你!”傅嵩炢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想了想又颓废的坐了下去,“求你放了我的家人吧,我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钟何给他斟上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傅先生,你认为我是必败无疑,可是我告诉你,我是真的没有把这些官兵放在眼里。官兵总兵力是15000人,其中只有重庆镇标的7000人有些战斗力,其他全是从各地抽调出来的8000多杂兵,可以说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而且官兵主帅马维骐,虽然算得上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可惜他思想保守,因循守旧,根本不熟悉西式战法。我这次就用西式战法来对付他,他恐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傅嵩炢瘪瘪嘴,轻蔑的等着钟何,“狂妄!”说完又拿起书假装看了起来,不愿意再搭理钟何。
钟何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傅先生,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傅嵩炢一怔,“打什么赌?”
“如果这一次我打败了官军,你以后就留下来,真心实意的为我做事,如何?”
傅嵩炢呵呵一冷笑,“如果你败了呢?”
“如果我露出任何败象,我立刻放你和你的家人平安离开,并为你奉上丰厚的路资。”
傅嵩炢摆摆手,“路资就算了,只要你信守你的承诺,这个赌,我打了。”
钟何哈哈一笑,“好!那我们击掌为誓,倘若我钟何违背诺言,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傅嵩炢也伸出一只手,和钟何对了一下掌,“倘若我傅嵩炢有违誓言,定万箭穿心而死!”
在内江,四川提督夏毓秀的行营,夏毓秀高坐帅帐,身后站了两个师爷,下面站了两排文官武将。
帐中气氛很压抑,夏毓秀拿起茶杯却是不喝,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下面低眉顺耳的赵尔丰,然后摇了摇头。对这个锡良塞到自己手下的这位道员,心里极其不舒服。
不过就算心里再不满意,他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赵尔丰可是汉军旗的人,是满人最忠实的奴才。人家不仅是锡良的心腹,而且还有两个哥哥位高权重,他绝对是得罪不起的。(赵尔丰的大哥赵尔巽之前为山西布政使,锡良调任四川总督之后,赵尔巽接任山西巡抚一职)
只是他怎么看赵尔丰,也怎么看不顺眼。赵尔丰是个捐官,不仅在科举考场上,考一场败一场,而且还根本没领过兵,打过仗,可锡良却偏偏把他往军队里面塞。你说赵尔丰是你锡良的心腹,你随便把他往哪个部门一塞不就行了吗,为啥偏要塞到军队里面来。
“诸位对重庆镇标围剿西山反贼一事有什么看法?此战何时能够结束啊?”
一个管带站了出来行礼道,“反贼乌合之众,重庆镇标一到,反贼必土崩瓦解。属下以为,战事十天后就可以结束了。”
下面的文官武将都附和着点头,“是呀,是呀,反贼不堪一击,我们很快就可以调兵去巴塘,平山岩之乱了。”
夏毓秀也认可的点点头,“那诸位就让手下的兄弟好好地放松一下,乐呵乐呵。你们下去之后,收集好粮饷,待余贼覆灭,我们就.....”
夏毓秀话说了一半,却是无意中发现赵尔丰在瘪嘴,一脸的看不起他们的样子。
“赵道台是否有不同的想法?”
赵尔丰一怔,“标下并无异议。”
“赵道台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
赵尔丰做官的时间还不长,才刚刚被锡良从县令提拔为道员,还不知道官场上有的话是口不对心的,“既然提督大人要标下说,那标下就放肆了。标下以为,重庆镇标,轻敌大意,小视对手,必败无疑。”
夏毓秀听的愣住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面的文官武将却是笑着了一团,“赵道台胆小如鼠,区区反贼,竟然认为官军会败。”
夏毓秀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尔丰一眼,“赵道台想法果然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