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何的纯碱工厂还是试生产期,他把生产纯碱作为工业的第一步,一方面是因为家里面就有盐矿,生产原料很方便;另一方面纯粹就是为了军事服务,以后生产各种火药、炸药,都是离不开纯碱的。他也从来没想过纯碱生产出来之后,要卖给什么人。
不过事情就有那么巧合,上次在船上碰见的赫成祥真的就来了,而且是为了纯碱而来。
钟何正带着赫成祥参观他的制碱工厂和制流工厂,后面还跟着一个妙龄少女。
“这是小女赫茱莉。本来因为天冷,老夫不让她来的,不过她非要来。来了也好,来了可以在贤侄这里多涨涨见识也不错。”
“赫小姐,你好。”钟何心里面默默吐槽,不是说女人抛头露面不好吗,咋你女儿就这么跑过来了。
少女比钟何还要大一岁,个子不太高,穿着一件黑色过膝的皮衣,要不是皮衣还是清朝服装的格调,钟何恐怕会把她当成后世的女孩了。她身材不用看,就知道,绝对是标准的模特身材。最重要的是,她的脚,虽然还是显得略小,但比绝大多数女孩子的脚要大一点。
一张略带羞意,白玉般的脸颊上,垂着一缕头发,大又亮的双眸总是平视前方,哪怕碰上了钟何偷偷看过来的目光,也从不回避。稍显挺拔的琼鼻,和微微上翘,没有任何染色的丹唇,无不显示,这是一个性格坚强的女孩。
女孩用力蹬了蹬脚,脸上薄怒中带着一丝羞怯,眼神狠狠的瞪了钟何一眼,因为她发现,钟何居然一直在看她的脚。天地良心,钟何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没有别的意思。
赫成祥呵呵笑了一声,“老夫这女儿啊,别的都好,就是这脚嘛,有点那么大。当初老夫还在家的时候,还给她缠脚,等老夫生意忙起来,就再也没人管得住她了,让她偷偷的将缠脚给剪了。”
“爹,说什么呢,女孩子为什么就一定要缠脚,为什么你们男人不缠?”女孩虽然望着赫成祥在撒娇,轻嗔薄怒的眼神却是斜了钟何一眼。
钟何摸摸鼻子,不关我的事啊,又不是我给你缠足的,“哪里,哪里,其实我也认为女人不应该缠足的,西洋的那些女人就从来不缠足。”
其实西洋人不缠足的事情,在这清末也不算什么秘密了。刚开始还拿这个借口来数落人家化外蛮夷,现在被欺负的惨了,也不叫什么化外蛮夷了。只不过来了一个默认,别人怎么样的不管,咱自己这边,该缠脚的,继续缠。
赫成祥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转头来盯着钟何,“贤侄,你真行啊,这么快就把工厂建立起来了,还生产出了不少成品,了不起!”
钟何正要说话,却瞥见女孩嘴唇微微上翘,眼神中透出一丝轻蔑,谦虚的话一时没敢说出口,“赫小姐认为在下的工厂如何?”
女孩明显口不对心的说道,“还好啦。”说完还瞪了钟何一眼。
钟何装着认可的样子,“其实我做的远远不足,主要的原因还是人手不足,现在我都很难找到一个懂化工管理的人员。”说完还看了女孩一眼,女孩回了他一个白眼。
赫成祥对于小儿女的这些小动作装作没看见,叹了一口气,“是呀,办了30多年洋务,大清还是那个大清,原来是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其实戊戌变法是华夏开明人士对满清抱着的最后一点希望,可惜这个希望终于还是被慈禧太后毫不犹豫的打碎了。可以说,接下来这些开明人士和满朝朝廷之间的关系,就是一个酝酿矛盾的过程,等到1911年,满清朝廷要收回川汉和粤汉铁路的修筑权,终于引爆了这个矛盾。
钟何摆摆手,“好了,不说朝廷的事了,那些是大人物该操心的事情,我们这种小人物,还是该想想怎么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然后有那么点自保的能力,就算乱世要来,也不至于任人鱼肉。”
赫成祥点点头,“还是贤侄看得开,看来老夫真的老了。”
钟何呵呵一笑,不敢接话。
女孩子却是嗔怒道,“爹,瞎说什么呢,你哪里老了,明明是有的人目光短浅嘛。”
钟何可不敢跟美女讲道理,只是傻傻的笑着点头,“赫小姐说的一定是对的。”
这句话有调戏的嫌疑。女孩跺了跺脚,“你——!”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赫成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不许对钟贤侄没礼貌。钟贤侄其实说的对,在大势之下,我们这种小人物真的无能为力。”
“哼!”女孩恨恨的瞪了钟何一眼,然后转到赫成祥背后,不再看钟何。
钟何呵呵一笑,“赫小姐真性情,不愧是女中豪杰。”
女孩再次给了他一个白眼。
赫成祥的目光重新被拉回到工厂里面,盯着旁边正在指导工人的洋人,“贤侄,你连洋人都请回来了?”
钟何摇摇头,“赫叔,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他们只是来组装调试设备,然后负责培训一下工人,做完这些之后,他们就走了。而且我支付的薪水都很高的,每人每个月300两银子呢。”
“啊?!”赫成祥也很吃惊,“这么贵!”
钟何也肉痛的点点头,这可是父子两代人的血汗钱啦,“哎,没办法啊,谁让你没有,要去求着人家呢。”
赫成祥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计较,“贤侄果然魄力很大,是老夫的话,估计就不敢下这么大的注了。对了,贤侄,你生产出来的这些东西,找到销路了没?”
钟何摇摇头,“还没有呢,一方面我的工厂还处在试生产阶段,不管是产品质量还是产能都还跟不上;另外一点,大清能够生产这种产品的地方还不多,产出还远远跟不上需求,只要产能跟质量都上去了,根本不愁销路的问题。”
“贤侄,不瞒你说,老夫现在做洋布生意,洋布的货源暂时不愁,只是这个洋布的漂白和染色始终是个难题,老夫想着,是不是自己去弄个好一点的配方,自己做漂白剂和染色剂。”
钟何想了想,“这个是好事,不过这年头好的配方不多见,如果真要下定决心的要大干一场的话,我建议还是出高价,向洋人购买。”
赫成祥也点头认可,“是呀,国内的染色剂、漂白剂确实是好坏难分,而且咱们华夏人都是,有好的东西都拽在手里,轻易不会出售的。只不过洋人形形色色的,也不知道谁好谁坏,也不好办啦。”
“赫叔,洋人有好人有坏人,这是难免的。不过总的说来,英国人好名,总是一副绅士的样子,背地里啥坏事儿都干,是地地道道的伪君子,美国人更像商人,为了挣钱,啥都能出卖,更他们做生意得小心一点。我的意见,还是找德国人好一点,德国人为人刻板,轻易不会作假的。当然这些都不是绝对的,具体怎么做,还要看具体的情况,具体的人。但有一点,千万不能跟日本人做生意,日本人打着一副伪善的面孔,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一旦有利可图,他们能不你吞的连渣都没有。”
赫成祥想了想,然后抬头说道,“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吧。到时候老夫真的买到配方,你可得给老夫预留一些纯碱啊。”
“一定,一定!对了赫叔,那个纺织工厂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这边可是机器都预定了?”
赫成祥一愣,“啊?这么快,老夫回去考察了一下,按你说的那样,确实大有可为,无奈老夫去找人筹款的时候,其他人都很犹豫,下不了这个决心。因此这件事情一直拖到现在。”
钟何想了想,“赫叔,你还是从小做起吧,万事开头难,只要起了步,那些人看到了成果,相信很快就会哭着喊着来找你投资的。现在跟他们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用,人家不见兔子不撒鹰。”
赫成祥点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