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花,十里红妆,娄氏的实力从给自家女儿的嫁妆便可以看出,数十里的车马上装载的都是娄氏女的嫁妆。映着黄昏的血色夕阳,那喧闹的锣鼓背后更是隐藏着莫名的凄凉。
“婚姻”二字,又是“昏因”,黄昏时分结亲,从此姻缘相伴一生。
洞房花烛夜,倒当真也是人生一件美事。
相较于邺城的热闹,晋州的夜色依旧是那般平淡,宁静如水,偶尔泛起的丝丝波澜,却也不足以扣动人心。
曾有人自诩善于揣摩人心、识人,最后竟是一败涂地,为何?人心最是难测,有时此生坚定如磐石,有时瞬息千变万化。某些看似最是不可能之事,谁人又能得以预料。
“澈将军!澈将军!紧急军情!”看着侍卫慌张地跑来汇报,早就惯于征战的阿澈不知为何心下却是一沉。
“何事慌慌张张?哪里的军情?禁卫军?还是柔然?”
“回澈将军,是晋州,晋州守卫来报,有一支五千人精兵队伍,夜袭晋州。”
“什么!”晋州不是军事重地,没有任何特别,除了……,“可知领兵之人为何人?”
“回将军,是……是侯景。”
“啪!”手上的白玉茶盏摔碎在地。
一只训练有素的精兵突然袭击,这晋州城内的守军根本就不是对手。倒也是奇怪,这支军队的目标十分地明确,竟是朝着一间再寻常不过的府邸前去,而这一路上,竟是遇到了不少的麻烦,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也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只是依旧是寡不敌众。
侯景推门而入,却是未料到见到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你怎么会在此处?”
深夜中的那人依旧是一身黑衣,大病未愈的他脸色更是苍白。那人没有答话,却只见锦绣哭着从屋内跑出,双手满是鲜血。
“小姐她……。小姐她不行了。”锦绣已是泣不成声了,除了那日在皇宫中差点被处死,她此生还从未如此恐惧过。
锦绣的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凝固,时间仿佛被定在此刻。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锦绣的那句话“小姐她……。不行了,小姐……。”
推开锦绣,两人疯了般向屋内跑去。一进到屋内,刺鼻的血腥味已是撕碎了那两人的理智。
“夭夭!夭夭!”无论再怎么咆哮,那躺在床上的美人已是没有了气息,惨白的容颜上却是难得的一片平静。
尔朱云霓站在一旁,眼中竟是没有眼泪,看着那安详的面容,他反而要为她庆幸,她终是得以解脱。
那一身黑衣男子站在原地,竟是笑了出来。有什么可悲伤,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吗?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她一死,倒是真的了解了。自今日以后,他便可以再无牵挂地谋划着天下,再也不必为谁幽神,再也不必为谁牵挂,如此,便是不能再好了。真的,如此,甚好,真的是好……
口中却是抑制不住地涌上一股浓腥,眼前一片昏暗,那张自己倾心了一辈子的容颜竟也是越来越模糊。即便是扶着床帏,他依旧让自己站着俯视着她,终究,终究她还是走了,他还是无法留住她,再怎么争斗,终究还是斗不过命!
一代绝世佳人,竟是这般香消玉殒……
是夜,邺城的高府的红色灯盏全部换成白色,哀乐奏响。是夜,长安还未退去喜色宇文府上下竟是身着素服。是夜,是某些人永生的梦魇。
之后那些索然无味的日子里,也会有人还记得那曾经倾尽天下的如花美眷,那时的初次相遇,囯子学内的论辩,豪言壮语,志气不输儿郎。护国公府内的比试,那一剑轻安的潇洒身影又刺痛了谁的眼?相思树下、桃花林中的仙子,暗自心许何人?沙场血战之中的苦心经营,令多少人自叹不如。家破人亡时,那瘦小的肩膀扛起了尔朱家最后的抗争,冷静如她,坚强如她,楚楚可怜,柔情似水下却是备着一把匕首。
某些人的一生一世,犹如那绚烂多彩的烟花一般,会遇上最特别的人,有着最是特别的经历,她的一生时刻不是精彩。但是这一世也如同烟花一般短暂,不过眨眼之间,留下一瞬间的灿烂便消失不见,人们只能在记忆的深处寻找着她。
烟花一瞬美丽的代价是焚灭,她,亦是如此。
一世烟花,一世如烟花般美丽,也如烟花般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