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几乎将南郡所有的死士都派出,一路护送高欢最是放心不下的的人到晋州。
临行前阿澈看着她道:“你不必担忧大哥,如今照顾好你自己才是大事。”
她没有回话,而是将自己随身的一块手帕交给阿澈,出奇地冷静。“陈珍儿是知晓我在此处才会来,若是她到此处后发现我不在此处,怕是不会医治他,到时你把这手帕交由陈珍儿,就说是我求她,求她医治高欢。”那块手帕是陈珍儿在邺城时送与她的,虽是平日里不用,但是却是一直放在身上。
阿澈惊讶于她竟是会说这么多的话,这是她自醒来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更是惊讶于她还想着救高欢,看着这手帕,高欢还是感慨她的聪慧。若是告知危月燕要医治的是高欢,她绝对不会来,故而角木蛟就骗她说受伤的是尔朱夭夭,危月燕这才会来此。
放下马车帘,马车旁骑在马上的尔朱云霓终是开口,“出发。”
一行人离去,马车内尔朱夭夭那苍白的小脸,眼神竟是有些空洞,锦绣在一旁,欲言又止。
“锦绣。”
锦绣一惊,“小姐,可是有何不适?”
那美人轻轻摇头,“我很好。”转头看向锦绣,“锦绣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让那危月燕就他?”
锦绣怕尔朱夭夭生气,连忙道:“小姐不要生气,无论小姐做何种决定,锦绣都不敢质疑,无论对错。”
尔朱夭夭苍白的面色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眼神中有丝温柔,“我怎么会生气呢,如今你与云霓可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知晓你们都是为我好。”
眼神一转,又是变得冰冷异常,“我之所以让危月燕去救他,是因为我知晓,即便是危月燕,也就不下他。”
心脉已是受损,又是耽搁了那么些时日,九上还未痊愈,再加上新伤,定是没有救。
阿澈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回到帐内。高欢那幽黑的双眼也失去了光泽,一片空洞。
“她走了。”不是疑问,而是判断,“阿澈,你说若是我早些放手,会不会就不会到今日的地步?”若不是知晓此次自己真的再难以将她拴在身边,他定然还是不会放手,就这么地一生纠缠,只是,他怕是没有机会。
阿澈没有回答,高欢是何等的聪明,有些话自然是不必自己说出口,他自己也是猜到了几分。
“你明明知晓此次宇文泰与梁国联手,定是与她脱不开关系,你为何还要送她去晋州?”阿澈着实是不明白,既然她早晚要走,为何不趁早放手。
高欢苦笑,“是啊,若说是兵戈谋划,无论是梁国的那些皇族还是宇文泰,都不及她,这一步步地棋局,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走起。”
“也许是你想多了,此事也许真的与她无关。”阿澈劝着高欢,即便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高欢摇摇头,“阿澈,你相信吗?此事她毫不知情?”说罢竟是一笑,笑容里包含着无限的苦涩,“其实我倒是高兴,如此我也可少担心些,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和……。”
阿澈仰起头,抑制住眼眶里的泪水?他自然是不愿相信,可是这一步步谋划地手笔,却是这般地熟悉。若是早就一步步地计划着他们的死亡,那哭红的眼眶以及那无法掩饰的伤心又是什么?
“咳咳咳,”高欢已是灰色的脸上还有着一丝不甘心,“她走时,可是有留下什么话?”
高欢目光看向那遮住视线的青山,苦笑。
阿澈沉默不语,攥紧了在袖中的手帕,不动声色地犹豫许久,终是开口道:“没有,她转身就走。”
既然无法死生契阔,便这般相忘于江湖罢。
在尔朱夭夭还在路上时,危月燕便到达了南郡,随着危月燕一起前来的还有那名一直戴着面具的男子,那男子的状况已是较之之前好了许多,已是可以自由活动,只是还是不能出声。
危月燕一路便已是感到南郡的凶险,那隐藏在山中的大军随时都可能攻打高欢的部队。待到达南郡后,看到战场还未退去的硝烟以及地上的血迹、散落在地上的兵器,便可知晓此处经历了怎样的打战。
阿澈看到危月燕,急忙跑过去,“你终是来了,危月燕,我大哥受伤了,伤得很重,嫣然也是十分地担忧,还劳烦你看看。”
“人呢?”危月燕冷着脸问道,她关心的只有那丫头,其余人与自己不相干。
阿澈自是知晓危月燕所问之人是谁,也不打算瞒着危月燕,“嫣然已是被送回晋州,很安全。”
“晋州?”危月燕倒是并不惊讶她并不在此处,惊讶的是高欢竟是将她送去晋州。在来的路上危月燕便是猜到尔朱夭夭此刻怕是已不再南郡,南郡如此时局,高欢定是不会放心将她留在此处。之所以还会来,便是以防着万一。
知晓尔朱夭夭不在此处,危月燕转身便走。
“留步,”阿澈早就知晓会使如此。
危月燕连头也不回,“我就说过不会再救治你们,既然人不在此处,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处。”当初她也没有料到南郡这边会如此危险,若是早知如此,便随着来此。如今她也要赶快去晋州。
“这是她的意思。”
看到阿澈手中的手帕,危月燕停下脚步,看了看手中的手帕,又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那男子,脸上竟是退去冰冷,换上了犹豫,甚至是,卑微。
待危月燕进到帐内时,高欢已是早就陷入昏迷,危月燕及其不愿地查看了伤口后,眉头紧皱,搭着脉,眉头却是越皱越深。
阿澈看着危月燕皱眉,自是知晓情况不妙,“月燕,我知晓大哥的伤十分地棘手,但请你务必治好大哥,就算看在嫣然的面子上。”
危月燕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他如今已是心脉受损,便已是无法医治,再加上之前的旧伤复发,我真的是无法医治。”
阿澈险些倒下,他自是知晓高欢病重,可是这危月燕的医术却是极其地高超,很少有她救不活的人,若是她说无法医治,便怕是……。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阿澈轻喃,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危月燕不语,她即是答应了救治,若是能救,自然是会尽力,只是……。,她也着实是无能为力。
乍看到高欢时,危月燕也着实被吓到,高欢身上那深深浅浅的伤疤狰狞地附在他身上,还伴随着未凝聚的血液,面色如土,没有半丝往日的风采。
危月燕不忍再看下去,转身走出帐外,忍住眼中的泪水。曾经的他们是形影不离的玩伴,是青梅竹马,那年之后,他们便是互相依靠的亲人,她是一起谋划复仇最忠心的挚友、心腹,他是她的信奉、仰慕。
谁也没有料到,两人竟是都遇上了自己此生的劫,后来,她便与划清界限,多年的情分都不再值得一提。
不知何时泪水竟是布满脸庞……。,我也想救你,可是这次我真的也没有了办法……
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危月燕没有注意到,身后隐秘在暗处的目光,那面具竟是将整张脸罩住,即便如此,也可从边角处看出那骇人的疤痕。
梁国的朝野之上还不知晓北部的南郡发生了何事,只还是顾着那血雨腥风的争斗,齐王与秦王斗得可谓是两败俱伤,但是却是丝毫不减气势。在看似此消彼长的表面下却是有着新的势力在涌动。
紫金山上,袼其与一人对弈,身边放着那把古琴。对面一人一身不起眼的儒袍,面色温和,极尽儒雅,可是却不能掩盖他身上那聪睿与博学,以及一丝危险的气息。
袼其皱眉,心里很是懊恼。“南先生,十分抱歉此次未能救出夭夭。”袼其垂着头,心下十分地自责。
“你们兄妹倒是也不必过于自责。”对面之人落下一子,语气虽是轻松,眼中却是有着看不透的喜怒,“此刻夭夭身处晋州,倒是也好,这金陵城也是不太平,至于那长安,我更是放心不下。”
“还望南先生恕罪。”袼其垂着头。“先生请放心,我定是会将夭夭救出。”
南国风没有再做声,袼其也不语。
在袼其刚回金陵时,南国风便找到袼其,告知自己的身份,袼其这才知晓他竟是魏国囯子学的南国风,最重要的是,他是尔朱夭夭的师傅。
袼其与尔朱夭夭的联系,即便是宇文泰与箫俊翔都不知情,但是南国风却是知情,甚是还会为袼其出谋划策,暗中派人助他们一臂之力,可是却是从不露面,也不许袼其向尔朱夭夭透露他的存在,他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你的心思已不在这棋盘上。”淡漠的口气拉回了袼其的思路。
“先生见谅。”袼其放下手中的棋子。“先生,可是到了该出兵的时候?”
南国风依旧自顾自地落子,“柔然那边可是有何消息?”
“来信说,柔然那边已是同意出兵。”
“待邺城的援军行军后再动手。”
“是,先生。”
晋州是座不起眼的小城,在邺城的西北方向,在这乱世之中已是许多年不见兵戈,着实难得。
“小姐,我们到晋州了。”
锦绣与尔朱云霓扶着头戴面纱的尔朱夭夭下马,尔朱夭夭环视着这晋州的街道,面纱下的绝世容颜,竟是露出一抹笑容,瞬间百花失色,“此处不错,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佯装轻松的口气却是使锦绣与尔朱云霓感伤,锦绣竟是差点落泪,家,太过珍贵。
尔朱夭夭拉着两人的手,宝蓝色的双眸中露出许久不见的温柔,“你们现在是我唯一的家人,有你们的地方便是我的家。”
锦绣哭着点头,尔朱云霓心里也终是松了口气。愿一切都云淡风轻……。
看着南郡的夜色,阿澈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早接下自己兄长身上的担子,或许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要开始掌管这军中大小事务,这战局部署,以及这朝堂管理,因为还有他的大哥。可是此刻,面对着随时会攻击的强敌,阿澈才意识到,自己是时候该长大了。
为何梁国与宇文泰不乘胜追击?并不是他们还在试探,而是在等,至于等的是什么,阿澈心里已然清楚。如今严先生已是带着大军出发,朝着南郡进发,已是远离邺城,看来大哥担心的最坏结果还是发生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梁军与宇文泰所率之部便开始正式围攻,阿澈率部抵抗,十分地艰难,只得节节败退,只能退守在一处城池内,按兵不发,等待着援兵。
果真是如高欢所料,柔然在此刻趁火打劫,竟是又是陈兵边境,来势汹汹。阿澈已是分身乏术,之盼着在北部的守军能稍作抵抗。
阿澈今日终是抽出一点时间去看看高欢,高欢还是昏迷不醒,甚至不知何时便会不再醒来,可是这却是危月燕能做到最好的效果。
如今南有梁国,西有宇文泰,北有柔然,真可谓是四面楚歌,高欢依旧是生死未卜,阿澈苦笑,老天还当真与他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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