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的皇城之内,依旧是那般的庄严肃穆,即使是经历了血洗,经历的大火,经过无数冰刃的打磨,但是那皇城依旧是皇城,就如同历史一般,不在乎是谁高坐明堂,不在乎发生了如何的沧桑巨变,只要这个国还在,皇城依旧还是那般傲立在这座城池中。
在皇城的‘至行殿’内,几个年轻的男子分两侧而坐,看似是在静静地品尝手中的香茗,实际上却是各怀心思。
“高将军派人送来的茶可是真的不错啊!”元照又轻嗅了一口,看着冉冉升起的茶烟,猜测道:“这是梁国产的茶吧。”
对面之人垂下了双眼,看向那茶盏,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幽黑的双眸。“是百越那边的异族产的。”
“哼!异族?”元照满脸的嘲讽,“何谓异族,无非便是成王败寇罢了。昔日我们拓跋氏对于汉人来说也是异族,如今还有谁敢这般说道!”再看了一眼高欢,意味不明地道:“想必高将军最是明了这般道理的吧。”
“确实。”高欢的脸上依旧是没有喜悲,永远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寒暄之后,两人便要进入今日相会的主题了。
“说起这茶,我之前曾听闻尔朱府上的小姐曾在梁国待过数年,深谙茶道。”元照看似无意的说起。
果然,见到高欢本是拂着茶盖的动作一顿,但是又马上恢复如初。“不知晓,我与她并不熟悉。”
“哈哈哈哈…。,”元照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过了许久,才停下,虽是笑着,但如晨星眼中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狠厉,“不熟悉,那么班老头之前说的你们曾互通书信,这又是怎么回事?”
高欢并不愿回答,而是避重就轻地问道:“你为何对她的事那般感兴趣。”这也确实是高欢的疑惑之处,这个元照的身份不同寻常,为何偏偏对她感兴趣,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高欢早就好奇班老头与尔朱夭夭还有元照之间似乎有什么联系,但是他曾派人去调查,但是却是一无所获。若是真的有什么联系,那又会是什么?对于现在的元照来说,那个人不过是他的仇人之女罢了。若是元照真的盯上了她,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元照与尔朱荣之间有着算不清的深仇大恨,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合作,这也是为什么元照不是那般争着称帝的原因,但是他们的目标只是报仇夺权,对于皇位却是没有做什么说明。
元照笑了笑,脸上立刻变得充满邪气与戏谑,“听闻那个小丫头长得极美,虽是小小年纪,却是极为标致,要是能够纳入我府中,那就好了。”
高欢继续喝茶,没有理会元照,但是另一只手紧握的拳头,以及那只拳头上布满的青筋,便可看出他的愤怒。
虽是脸上一派平静,但是高欢的细微动作依旧是被元照看在眼中。元照一抖袍,站起身来,“废话不多说,劳烦高将军将那个小丫头尽快送入我的府中。”
高欢抬起头来,眼中透露着杀气。其实早在之前合作时,元照就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要高欢留下尔朱夭夭,并保证她的安全,到形势好后,再交给元照。当时他并未理会,并且存着侥幸的心态,以为元照只是一时兴起,想着之后要是尔朱夭夭不在这洛阳城之中,元照应是也不会想起此事。
虽是想着立刻杀了眼前这个人,但是一想到它还有用,高欢倒是忍了下来,但是难免口气会有些不善。
“抱歉,四皇子。人,现在是送不过去了。”
“什么!”元照一惊,连忙走到高欢面前,拉着高欢的衣服,“怎么回事!不是要你保护她的安全吗!她现在在哪里?”
元照真是觉得自己错看了高欢,本是想着尔朱夭夭本是一个女孩,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却是没有料到他还是想要斩草除根,他实在是太大意了。也是,他高欢怎么可能会放过尔朱家的任何一人?
想到那个小丫头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元照整张脸已经扭曲了。“万还,拿剑来!”他要杀了眼前这个冷血怪物,为他的妹妹报仇!
“爷。”万还也真是配合,立马就把剑递给元照。
元照拔剑放在了高欢的脖颈上,剑拔弩张。
还是秦关沉得住气,“爷,先别急,先问问高将军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元照依旧是不听劝,秦关忍不住道:“爷,您为了个女子这般失态,被人看到不好。”
经秦关这么提醒,元照这才想起来,自己这般激动,定是会引起高欢的怀疑。定了定神,“怎么回事?人呢?”
虽是剑在颈上,但是高欢依旧神态自若,“我派人本是想护着她到一个安全地方,但是中途出现了些许差池,她又回到了洛阳。”看了眼要双目瞪起的元照,“现在她在丞相府内。”
“什么!”不知为何,元照在听说尔朱夭夭在丞相府后竟是少许平静些,尔朱夭夭的长相特征十分地明显,只要是前朝的人,便知晓了她的身份,想必宇文桧也是如此吧,既然这样,夭夭的性命起码是保住了,宇文桧留着夭夭还有大用,定是不会轻易取了她性命,只是元照还是不放心。
“那还等什么!还不将她救出!”
“我为何要救她?告诉我缘由,若是对于我们有利,我便可考虑去救她。”冷酷无情的话就这般说出了口,可是谁又知晓,有时,有情竟是无情!虽是这般无情地言语,可是事实却是,高欢压根就没有想要将尔朱夭夭从丞相府救出来,因为,现在,那里对于她来说,最是安全。
“哼!”元照只是看到高欢的冷血无情,“你以为没有你,我便救不出她了吗?”元照他可不是那些毫无实权的皇子,他有自己的兵权,还有自己暗中培植的一些势力,她想要救出她,并不难。
说罢元照便朝着门外走去,他要她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羽翼之下,护着她一世。“顺便告诫你一下,不要打她的注意。你配不上她!”
留下这句话后,元照便带着秦关与万还离开,留下了不知悲喜的高欢。配不上?不易被人察觉的苦笑一下,两人此生注定是有缘无分,既然早就知晓如此,当初为何还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只是,那双幽黑的眼眸包含着杀意,望向门外,谁也配不上她!
自己对于她已没有了其他的奢求,只愿她安好。只是,怕是也不能了……
丞相府内少了那几个每日叽叽喳喳,到处寻事的几个小姐,也便安静了不少。只是尔朱夭夭却是依旧难以得到清净,宇文小柒与宇文泰两人常常往尔朱夭夭的房中跑,无论有事还是无事。
此刻宇文小柒正坐在尔朱夭夭的房中,绣着手帕。尔朱夭夭却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看着宇文小柒在那飞针走线。
想来她一向不喜女工,想到自己之前竟是想要为那人习女工,尔朱夭夭便不禁有些鄙视自己。还有那个教她女工的人,都是她恨的人!
看着尔朱夭夭的眼神越来越冷,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狰狞,宇文小柒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想要拉起尔朱夭夭的手,“怎么……。”
还未等宇文小柒碰到尔朱夭夭,便被尔朱夭夭一手推开。
宇文小柒在心下叹了口气,关于尔朱夭夭的事,她是知晓的,家中出现如此变故,怕是她会想不开,便想着常常过来陪着她。只是尔朱夭夭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是情绪却是一直不定,有时不知为何,便会突然狂怒,要不然便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冰冷、飘离,感觉就像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般,难以掌握。
宇文小柒耐着性子道:“我听闻你之前曾在南国待过许久,正好我也是,我去做些金陵城有名的点心给你吧。”说着便起身离去。
尔朱夭夭虽是不动声色,但是却是对宇文小柒产生了好奇。她一个丞相府的小姐不应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为何会去过梁国?之前还没有留意,现在一想,宇文小柒无论是口音还是模样,俨然就是一个江南女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
未见其人,已是先闻其声。
宇文泰小心翼翼地递给尔朱夭夭一个小包袱,“看看吧,这里都是最近新出的玩意,便想着带了回来给你。”
尔朱夭夭却是连扫都没有扫一眼。
宇文泰虽是心下叹气,但是依旧是佯装兴奋,突然伸出自己一直放在背后的手,一串红彤彤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尔朱夭夭的面前。
“快点吃吧,要不然就要化了。”确实如此,那糖葫芦上的糖浆已经顺着宇文泰的手沿着袖口流下。
然,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声音,“侯景哥哥那边如何了?”她还是没有看向他一眼,更不要提他手上之物了。
忍下心下的失落与落寞,宇文泰还是笑着道:“我把你的意思传给他了,他便明了。于是答应了那人,如今官复原职了。”
尔朱夭夭弹了弹自己的裙摆,“知晓了,辛苦你了。”说的是那般的言不由衷。
宇文泰知晓尔朱夭夭这是下逐客令了,便也就不愿再打扰她。走到门口时,宇文泰突然想到了什么般,还是决定告诉尔朱夭夭一声吧,“对了,刚刚门口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你之前身边的那个侍卫,他们说想要见你,你,是否要……”。
“有什么好见的!”尔朱夭夭回答的干脆,“都是仇人身边的人,我怎会还想要与他们相见!”
仇人!宇文泰知晓尔朱夭夭这句话不仅是指门外的人,还有自己!确是如此,他们之间的间隙也是这般的大,他们连相见已是奢侈。如此算来,自己可还是幸运的,起码能见她,即使是时时刻刻的冷脸相对,但是,只要还能见到,便也是心满意足了。
似乎释然了,这要是能这般看着她,便也好。夕阳余晖透过窗子,映在她的侧颜上,更显得那张越发倾城的脸庞美丽、温柔。就这般地看着她,带着满面的温柔、满眼的宠溺。
尔朱夭夭看到宇文泰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便觉得奇怪,想要寻个究竟,谁料,便看到那视若珍宝的目光。
连忙将头扭过去,平复一下心中刚刚那一瞬间的悸动。又努力地想要装出一片冷漠,只是已经难以再那般自然了。
“放心,”宇文泰笑了笑,“我会告诉他们的。”说罢便离开了。
确定宇文泰已经不会再回头了,尔朱夭夭才敢向他走的方向望去,其实宇文泰对她的情谊,她又如何不知?当年,尔朱夭夭的身边已是有了他,更何况尔朱夭夭实在是不愿与宇文家这般的富贵之家有什么牵扯,注定只能是知己,而如今,两人身上都背负这那么多条的人命,甚至是整个契胡族的灭亡。
他门注定又会是个错误,还是早些理清这个关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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