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似乎整个宇文府内皆是充满了喜气,原因无他,他们的世子今日终于一改封头垢面形象,命令下人准备沐浴更衣,将自己打扮得清爽干净,昔日风流倜傥的宇文泰似乎又回来了。
宇文泰站在自己房内的铜镜前,将自己仔仔细细地照了一遍,发现并无什么不妥,这才安心下来。昨夜听到那个消息还真是惊喜,宇文泰此刻即使紧张,又是有些不安。
宇文小柒走进来,手上捧着几件新做的衣服。
“怎么样?我这样子还看得过去吗?”宇文泰问着走进来的宇文小柒。
宇文小柒自是知晓宇文泰心中所想,于是浅笑道:“世子的风采迷倒了多少洛阳的少女啊,自是俊逸非凡。”
宇文泰回归头来,笑道:“你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流。”只是一转头,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皱着眉头问:“你的脸怎么了?”
看着宇文小柒左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宇文泰便猜出是怎么回事。口气突然变得异常的狠厉:“怎么回事?竟然还有人敢打你?吃了豹子胆了!”
宇文小柒摇了摇头,她不是一个愿意诉苦的人,因为对于真心关心自己的人,知道了自己的苦楚之后便会心疼,而对于一些可有可无之人,你的痛苦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反而还增添了人家的烦恼。
这样想着,宇文小柒摇了摇头,“没事,是我自己摔的,不碍事的。”
看着宇文小柒又是这般的逆来顺受,宇文泰一股不知名的火气立刻升起。
宇文泰逼近宇文小柒,“摔的?说!谁打的?”看他不好好教训一下那人。
宇文小柒又是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不愿招惹是非。只要她们母女二人安安静静地暂住这丞相府,其他的事,她能忍就忍了。
然而对于宇文小柒的态度,宇文泰更甚气愤。她知道宇文小柒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主动去招惹谁,只是府中的那几个小姐常常看她不顺眼,想必又是他们刁难了她。
“怎么?难不成你这个宇文府的小姐竟是这样有人欺凌!看我不去好好教训她们!”宇文泰说着便要往外走。
“昨夜我来告诉你她在府上,就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保护她。我实在是没有那个能力。”宇文小柒昨日只是为尔朱夭夭说了句话,便被打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她没有办法护那个女孩周全。
“我真的得好好教训下那几个丫头,好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这丞相府的主子。”宇文泰本来就是不喜他的那些庶妹,如今倒好,竟是敢打人,最可恨的竟是还想要去找那个小丫头的麻烦,看来他真的是要做些什么了。
看了眼宇文小柒的脸颊,宇文泰也是有些心疼,“你也是,毕竟也是丞相府的小姐,竟是被她们欺负成这个样子。以后你也还手便是。”
宇文小柒苦笑一下,“没有办法,毕竟她们才是丞相府的千金,我一个外人在府内得爹与大娘的喜爱,她们生气也是正常。”
宇文小柒说完后便转身离开。留下宇文泰在房内。宇文小柒殊不知刚刚那句‘外人’气得宇文泰的脸都黑了。
宇文泰走到前厅,正好宇文桧与宇文夫人在聊些什么。
“娘。”宇文泰叫了宇文夫人对于宇文泰就像没有看到般。
宇文泰这么几日早就习惯了宇文泰对他的态度,但是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目中无他,难免气愤。
“咳”宇文桧想要借着咳嗽提醒一下宇文泰,但是显然没有任何的用处。
看到自己的儿子终于正常了起来,宇文夫人自是十分地高兴,连忙拉着宇文泰坐下,“泰儿,你能醒来实在是太好了,娘担心的不得了。”
宇文泰对宇文夫人一本正经地说:“娘,儿子此番能够恢复正常,全是靠一位大师相助,大师说了,之前我会如此都是源于我们宇文家近来沾了太多的血,那些被害只认怨念太深,缠住了我,故而我在之前每日那般醉生梦死。”
“你醉生梦死,是因为你自己酒喝得太多了,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宇文桧实在是受不了宇文桧在一旁的胡说八道了,忍不住出声道。
宇文泰没有理会宇文桧,因为他知晓宇文夫人定是会相信他的话。“娘,我说的是否是胡话,您心里最是清楚。大师说此次的怨念实在是太大,即使连列祖列宗都没有办法护我们丞相府周全。”
宇文夫人连忙点头道:“确实是如此,怪不得啊!”宇文夫人双手合十,十分地虔诚,“真是多谢哪位大师化解。”宇文夫人只是担忧着宇文泰,竟是没有想到最近府上哪有什么大师出入。
宇文泰赶紧打断:“娘,大师只是暂时让我醒来,可是那些死去的人怨念却是还在,要是想要彻底消除,还要有其他法子。”
“哦?什么法子?”宇文夫人对宇文泰的话深信不疑。
“这也简单,说是让家中凡是未出嫁的女眷,全部去城外的寺庙中诵经一个月便可。”
宇文夫人想了想,“如今这府中未出阁的女眷,只有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小柒以及新过来的那个丫头。”
宇文泰看到宇文夫人提起尔朱夭夭时,宇文桧那警惕的眼神,连忙说:“娘,大师说了,定是要我们丞相府的血脉前去才可,宇文小柒与那个丫头皆不是。她们不合适去。”
宇文夫人想了想也是,于是站起身来,道:“我这便去同她们说,这可是大事。”
宇文桧虽是不信宇文泰的话,但是毕竟还是器重宇文泰,再加上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便也由得宇文泰去了。
宇文小柒在自己的房中便听到阵阵哭声,出去一看,才发现是拿几个娇小姐在那哭。听了丫鬟说着发生了什么事,宇文小柒倒是也知晓他们为何哭了,寺中清苦,又是在城外,竟是还要去上一个月,这群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姐们受得了才怪。
宇文小柒一笑,还真是沉不住气啊,一看便知是谁的小谋划,只是受害人并不是这般想。
“定是那两个小贱人捣的鬼,明明我们才是丞相府的小姐,竟是被两个野丫头骑在了头上。”四小姐倒是没有那么两人哭得那么厉害,但是心下的愤怒却是更甚。
“我看就是宇文小柒那个小贱人的主意,故意针对我们。”五小姐哭得眼睛都肿了。
……。
替宇文小柒与尔朱夭夭出完气的宇文泰终是消了些气,似乎有些得意自己的小手段。然后便飞快地朝着尔朱夭夭的房中跑去,想要见见尔朱夭夭。
皇城兵变的那晚,他突然被他爹锁在了房内,并派了十几人还看着他,他便知晓事情不对,但是却又无法出去,只能被囚在房中,听着一则则惨烈的消息。其实事件的发生他不不意外,他爹早在多年前便于高欢那边的人有所接触,想要夺了尔朱家的兵权。
但是宇文泰万万没有想到,在夺了尔朱家兵权的同时,他父亲与高欢两人竟是联手弑君,并灭了包括尔朱家在内的整个契胡军。
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实在是太过于愤怒,无法接受,尔朱荣也算是他宇文泰的恩师,又对他赏识有加,竟是惨死在自己父亲的手上,还有便是尔朱夭夭,他还以为她死了,毕竟,尔朱家的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直到这时,宇文泰才发现自己是尔朱夭夭杀父仇人的儿子,如此,他还怎么去见她?
明明已经快到门口了,但是宇文泰想想又停下脚步,犹豫起来,相见却是不敢相见,该如何是好?罢了,已是物是人非,他没有脸去见她了。便要转身离开。
“世子不进去吗?”宇文小柒不知何时来到了宇文泰的身后,手里还端着碗汤,“我要去给她送汤,世子也一同进去吧。”
宇文泰刚刚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竟是没有发现身后的宇文小柒,此时正被吓了一跳。“我…。,我不…。”
还来不及宇文泰拒绝,宇文小柒便将手中的汤盘放到宇文泰的手中,“进去吧,见见她也好。说不定她也正好想要见你。”
想见他?怎么可能!
看着宇文小柒已经跑开,宇文泰只好硬着头皮进到尔朱夭夭的房内。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尔朱夭夭已经知晓来人是谁,刚刚他们在屋外的话,她听到了。
宇文泰一进屋便见到尔朱夭夭朝着窗户而坐,看向窗外,她这几天似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尔朱夭夭没有回头,依旧是看向窗外,宇文泰不禁好奇窗外究竟有什么好看的,顺着看了一眼,不过是几棵桃花树罢了,因是早就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如今那桃树上有的只是枯枝干杈。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先说话,不过在短短数日未见,但却是恍如沧海桑田。
宇文泰不敢去猜测,猜测尔朱夭夭的心绪,不敢去看尔朱夭夭的脸色。过了许久,终于他慢慢地抬头看向那个憔悴的女孩,本来是有些红润的小脸一直苍白的可怕,人也消瘦不少,更显得真的人娇小,看起来可怜无比,但是眼中却是一片淡然,还透露着坚毅与不屈。当然,还带了更多的冷漠,使人难以再靠近。
“这里是你家,你可以随便坐。”
凉凉淡淡地声音响起,似乎是缥缈在云层,使人难以捉摸,又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
宇文泰似乎豁出去了,“他们的事我早就知晓了,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想过他们会这么地狠,竟是……。”他说不下去了,不知该如何开口对尔朱夭夭讲明。
抬头看向那个女孩,依旧是一动不动。
宇文泰上前一把拉住了尔朱夭夭的手,“夭夭,我当时被…。”
即使宇文泰手上的力气很大,但是尔朱夭夭依旧是将自己的手默默地抽出来。“侯景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即使宇文泰不说,尔朱夭夭也是猜出了七七八八。
“侯景?我去帮你打听打听。”说完宇文泰就跑出去了,带着几分兴奋,起码自己对她来说还有用。
不到一刻钟,宇文泰便跑回来了,似乎有些气喘吁吁,不知真的是累的,还是紧张地,“侯景现在在侯府,那个人没有为难他,还想要他恢复原职,但是侯景没有同意。”
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淡淡地声音轻轻地响起:“为何不同意啊?这可是个好差事呢。”
“我明白了。”宇文泰又跑了出去。
尔朱夭夭其实明白宇文泰的处境与立场,只是还是他们尔朱家的人大意了,早就知晓这两个人迟早都是问题,但是想着先御外敌,应该只是普通的争权,却是没有想到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依照宇文泰的意思,他们家与高欢早就有着谋划,那是何时开始的?尔朱夭夭一惊,该不会是他们初入尔朱家麾下之前便已经开始了!想到自己家竟是引狼入室,尔朱夭夭无力地闭上眼,两行清泪默默流下。当初他爹主张兵制改革,想要强盛魏国的军力,却是未料到竟是会被人利用,一家惨死不说,怕是以后这魏国,也是要生灵涂炭了。
“爹,你可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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