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班老头将所有的信件都发给士兵后,便来到主将的营帐中,此刻尔朱叉罗与尔朱菩提外出视察营寨,故而帐内只有高欢一人。高欢此刻正在看着一本兵书,他虽是知晓般老头进来,但是却未抬头招呼。
班老头环顾了一下室内,“这帐内晚上都谁睡在这里啊?”此刻的班老头只是没话找话,想让高欢发现室内还有一人。
高欢依旧未抬头,“夜晚是尔朱菩提与尔朱叉罗住在此帐中,白日里便是议事厅。”
班老头见这高欢并怎么想要未搭理自己,竟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内,于是便想要逗逗高欢,于是背着手在室内走走看看,“我这次前来竟也是充当了信使的角色,带了许多书信。你就不想问问可是有你的书信?”
“不想。”高欢十分干脆地答道,他没有家人,至于其他的那些人若是想要联系自己,倒是有着自己的联络网络,所以高欢认为不会有人写信与他。
“哦?”班老头笑了笑道:“看来这偌大的洛阳,竟是未有一个可让你牵挂思念的人!”
牵挂思念的人?当听到这几个字后,高欢的脑海中便立刻出现了那张笑靥如花的小脸。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着她的桃花下的飞舞,高欢的嘴角不由得向上扬了扬。
若是这洛阳城中还有他高欢可牵肠挂肚的人,那便只有她了。莫非……,看着这班老头似笑非笑、故作神秘的面孔,高欢突然站起身来,走向班老头,态度十分恭敬地道:“班大人可是有什么书信要交于给我?”
班老头活了这么久,竟是还未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人,前一刻还是这般地对自己爱答不理,下一刻竟是将手中的书一扔,恭恭敬敬地叫着自己‘班大人’,这人真的是……。
不理会班老头此刻脸上的鄙视,高欢依旧跟着班老头问道:“若是班大人手上可有高欢的书信,还请快些交由高欢,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该如何是好?”
能有什么紧急的事?班老头此刻心中不免腹诽道,若是有什么紧急事情,怎还会由他来传信。但是看高欢似乎真的是着急了,再加上高欢刚刚的那一声声‘班大人’,使得班老头一时心软,便将书信交于高欢。
然而,当高欢一拿到书信后,班老头就立刻后悔其自己的心软来。
只见高欢一把将班老头从怀中取出的书信夺走,急急忙忙地便开了封。信封中只有一张纸,纸上是一幅画,话旁有着几句话。就是这张纸,竟是让高欢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地看了许久,旁若无人,压根就忘记了自己身侧还有一人。
待过了许久之后,高欢才将书信慢慢地折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入了自己的怀中。之后又恢复了平日的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班老头看着高欢有些咬牙切齿,这小子,竟是如此快地过河拆桥,拿走了书信,竟是未曾道谢。而高欢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使得班老头暴跳如雷。
“你,没有偷看吧?”
高欢的这句话彻底地刺激到了班老头,班老头好一会才反映了过来,“给我滚出去,竟然敢这般怀疑我,出去。”班老头指着门外,不断地轰赶着高欢,他实在是不想见到这忘恩负义之人,“赶紧出去,要不然待会尔朱家那两个小子回来,我便将你们两人的事告知他们。看那两人不打死你。”
高欢倒是真的走出营帐外,他倒不是害怕班老头的威胁,反正尔朱家的人迟早是要知晓他们两人的事,倒也不怕提前告知了。
只是他此刻想着寻到一处安静之地,好好的再看看自己所念之人给自己寄的尺素。
高欢来到营寨的一个偏僻角落,坐在树下,借这月光,将书信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仔细地看了起来。
宣纸之上的是一副绝美水墨之画,漫天的桃花由粉色的水墨渲染而出,桃花之下是一对绝色的璧人。少女脚尖轻踮,身体飞舞,少年花中而立,眉宇飞扬,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美人。
落英缤纷下的两人似乎是在交谈,似乎又是彼此默默地看着对方,用眼神传达这温柔,用心去感受那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画的一旁还有着几句话:
寄君一尺素,难托相思情。
君在漠北外,护我河山好。
可记桃花下,信誓旦旦言。
故乡水已暖,南雁带相思。
鸿雁时太慢,牵绊绕我心。
抬头明月现,星汉共可观。
尺素传情深,望君平安康。
高欢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画与诗,似乎想要进入这画中。再见美人依偎而笑,再见花下起舞纷飞。相思情深,离别南望。一日不见,如是三月。
这时高欢才突然发觉,这尺素竟是如此美好之物,虽是化不开这浓浓的相思,但是确是使人不愿放开,似乎看着这寥寥几笔,便能体会所思所念之人的含羞而望。
高欢似乎是能通过这封书信看到尔朱夭夭抚在桌案上,纤细的小手握着毛笔,认真地回忆着那日倾世桃花美景,再仔细描画这两人的轮廓。之后又是怎样低头含羞地在一旁写上自己的相思与牵挂之意。最后又是如何偷偷地央求班老头将书信带与北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在高欢的脑海中浮现。
因是以往收到的皆是些关于消息传递的书信,高欢便认为书信只是一个冰冷的之物,就是冷冰冰的一个陈述,毫无情感可言。而今日便是不同,他的一切认知,似乎都要随着她改变。
抬头看着那皎洁的明月,似乎是伊人含笑时的眉目之间的光彩,而那迢迢的星河又命令如她狡黠聪慧的双眸。不知在洛阳的小人儿,是否此刻也在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