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色的保时捷缓缓停在司徒家宅子门前。
保姆宋妈站在窗口见到司徒静走下车,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却在见到走在后面的司徒透的瞬间,立即换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司徒透微微垂眸,回到司徒家多年,自己依旧像个外人,。
宋妈的目光淡淡从司徒透脸上掠过,然后笑盈盈看着司徒静,“太太一早就去了公司,我特地把早餐给您热着呢,小姐快来吃吧。”
餐厅里,宋妈将一道一道精致的小菜摆上餐桌,然后毕恭毕敬地为司徒静拉开椅子。
司徒静坐下来,十分惬意地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连连点头,“宋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宋妈脸上立即乐开了花,“是小姐您抬举我。”说完,却将一个保温饭盒递到司徒透的面前。
司徒透明白她的意思,从她手里接过饭盒。
司徒家的独子司徒湛,双腿残疾,缠绵病榻,却查不出病因。
多年来,医院成了他的第二个家,鬼门关前更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
这些天往医院送饭的工作,一直都是司徒透做的。
司徒静连眼皮都不抬地喝了口汤,“宋妈,二小姐还没吃早饭呢。”
司徒透咬着嘴角的死皮,“没关系,我这就去。”
医院的病房门口。
司徒透看着哥哥司徒湛坐在窗前单薄瘦削的身形,淡淡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半分生机,反而更添了一丝落寞。
不知不觉中,她便红了眼眶。
七岁那年,她第一次回到这个家里,惶恐地盯着陌生的司徒太太邹敏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只挤出“阿姨”两个字,父亲一气之下罚她不许吃饭。
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偷偷将一个热气腾腾的鸡蛋塞进她手里,对她微笑,“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十几年的岁月里,少年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温暖,冷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她还有一个哥哥。
司徒透抹了一把眼泪,二十五岁,本该是男人意气风发的年纪,司徒湛却只能受病痛折磨,坐在轮椅上耗尽余生。
“进来吧。”病房里男人清透又有些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扭过头去,司徒透将眼泪擦干净,推开门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脸,指了指手里的保温盒,“猜猜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
司徒湛正在摆弄着面前花瓶里的鸢尾花,听到她这样问,连头都没抬,眉眼一弯,笑得无力却十分清新俊逸,“鲫鱼汤。”
司徒透一撇嘴,将保温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边往外盛汤一边嘟囔着,“每次都被你猜中,下次要让宋妈做个你没吃过的。”
司徒湛抿嘴微笑,抬头却看见妹妹红肿的眼眶,一只手拨弄着花叶子,语气漫不经心却笃定,“你有心事。”
司徒透佯装若无其事地一笑,“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就是最近老师布置的课业太多了,快来喝汤吧。”
话音刚落,只听见“砰”地一声,司徒透连忙向司徒湛看去。
那个插着鸢尾花的花瓶碎片四处飞溅,司徒湛双手还保持着方才拿花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上散落的鸢尾花。
或许是司徒湛眼里稍纵即逝的落寞刺痛了她的神经,司徒透眼圈一红,放下手里的汤,低头默默无语,蹲在地上想要收拾起花瓶碎片。
“别动。”
男人的声音从她的头上方传来,低沉到有些微弱,却格外坚定,让她真的就不动了。
她抬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司徒湛弯下腰,缓缓伸出冷白冷白的双手,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拾起。
锋利的碎片将他的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沿着伤口缓缓渗出,很快染红了釉质细腻的白瓷片。
司徒湛却像是一个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的木偶,依旧一片一片地拾着碎片。
司徒透看着他流血的手,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颤抖,“哥。”
司徒湛的手一顿,嘴角的微笑带着几分苦涩,“哥是不是很没用?”
司徒透握住哥哥的手,心疼地盯着伤口,眼泪啪嗒啪嗒掉到上面,却始终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司徒透才终于带着灿烂的微笑看向司徒湛,“再过几天,花房里的鸢尾花就开了。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看,好不好?”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司徒湛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眶和嘴边的酒窝久久不开口。
病房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
邹敏和司徒静站在门口,看到眼前这一幕,微微有些愣怔。
几秒过后,司徒静终于反应过来,一把将蹲在地上的司徒透推开,担心地握住哥哥的手,“哥,你没事吧?”
司徒透打了个趔趄,勉强稳住,接着便看到司徒静责备的眼神,“小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司徒透沉默不语,的确是她没有照顾好司徒湛。
司徒湛微微蹙眉,轻咳了几声,“不关小透的事,是我自己打碎的。”
邹敏踩着高跟鞋,十分优雅地“嗒嗒”走到司徒透面前,“小静说话不懂分寸,辛苦你了,这里有我和小静,你先回去吧。”
司徒透点了点头,抿着嘴唇准备出门去。
“小透。”司徒湛突然叫住她。
司徒透回头,看到哥哥正对她微笑,“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鸢尾花开。”
司徒透用力点头,转过身去,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流出来……
走出医院的大门,今天的阳光似乎十分刺眼。
用手捂了捂眼睛,一亮红色的雪佛兰就在这时停在了她的面前。
司徒透本能地倒退两步,就看到好朋友聂明瑛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冲着她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在这,上来吧,上课要迟到了。”
司徒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扯了扯嘴角,坐上了副驾驶。
聂明瑛一脚踩下油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徒透聊着天,“再过几天我大伯父的生日宴,你也来玩吧,带上颂宜。”
听到苏颂宜的名字,司徒透的心顿时像被谁捏了一下。
她连忙随手抽过一本杂志装作看书来遮掩,本想开口拒绝,却只听聂明瑛又补充了一句,“我都和大伯父说好了,你可不许拒绝不给我面子啊。”
司徒透只好哽着嗓子,低低地“嗯”了一声,目光无意识地落在杂志上,却在看清杂志上的内容时,精神一振。
杂志上面,刊着拍卖会的拍品,炎凉如的作品《鸢尾花》。
她猛然抬起头,指着杂志,“明瑛,这个拍卖会,我想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杂志的最底端,还载着一行小字:“厉氏集团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