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
女人凄厉尖锐的惨叫声被无限放大,逃不开,避不掉。
“啊!”司徒透惊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
七岁那年,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失足坠楼而死,从此大病一场。
病好之后,七岁之前的记忆于她而言只剩下一片空白,只有这个噩梦,夜夜来临,陪伴了她整整十三年。
司徒透惊魂甫定,喘着粗气抬手去擦额头上的汗,在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时不由打了个冷颤。
除了一条被子,自己根本一丝不挂。
脑袋像被谁敲了一记闷棍,司徒透环顾四周,这里也不是司徒家,而是……酒店。
努力回想昨晚,那个男人将她带来利斯特酒店,后来的事情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浑身酸疼的感觉似乎已经昭示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在她拼命想要擦掉身上的淤青的同时,床单上的斑驳血迹更加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呆坐在原处,脑中一片空白,连眼泪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都不知道。
让她惊醒的,是门口一男一女越来越近的说话声音。
苏颂宜原本温柔的语气中带了焦急,“确定是这里吗?”
司徒透的心猛然一抖,手足无措之际,只想立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这样的狼狈,她不想让他看到。
苏颂宜却远比想象中进来得快,在敲了两声没有人应答之后,索性推开了那道根本没有上锁的门。
司徒透躲无可躲,整个人只能傻愣愣地呆在原处。
门打开,苏颂宜首先冲了进来,紧跟着是姐姐司徒静。
看到眼前的一切,苏颂宜愣怔片刻,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脸上刹那间血色全无。
司徒透将头埋得很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姐姐首先反应过来,三两步跑到司徒透面前,“小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徒透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红着眼眶不让眼泪掉下来。
姐姐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处的苏颂宜,又看向司徒透,“我和颂宜昨晚一直等你也不见你来,电话也没人接,四处打听才知道你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好不容易才查到这里。”
司徒透抓住床单的手紧了紧,哑着嗓子,“你们昨晚是在哪里等我的?”
司徒静一愣,“夜岗啊”,转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吃惊般看着司徒透,“你该不会以为是那个夜港吧?小透,你倒是说话呀。”
司徒透木然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向姐姐,“该说什么呢?”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深秋的清晨,带着几丝肃杀之意,司徒家的司机老蔡早已经等在酒店门口。
司徒透和姐姐一同走出酒店的大门,看着走在前面的苏颂宜,如鲠在喉。
秋风袭来,原本就衣衫单薄的她不由紧了紧身子。
苏颂宜的脚步一滞,转过头看她,单薄的身子犹如一株小草在风中摇曳,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寒冷,小脸微微有些泛红。
与苏颂宜的目光相触,司徒透立即躲闪着低下了头。
苏颂宜玉竹般的指节紧紧握成了拳头,眼神中掠过些许心疼,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司徒透面前。
司徒透想要躲开他,却被他一把扳住。
男人将自己身上的米白色外套褪下,披到她的身上,在看到她脖颈处的淤青时缓了一秒,然后俯下头为她细致地一颗一颗系着扣子。
司徒透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肩膀,终于抖着声音,“颂宜。”
苏颂宜整个人一僵,勉强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声音依旧那么温润,“好好休息,我改天再去看你。”
司徒透盯着苏颂宜的背影看了好久,总觉得从前亲切温暖的那道曲线如今变得十分扎人。
司徒静轻轻拍她的肩膀,“先上车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车内,也是一片沉默。
不知道在路上行驶了多久,司徒静才终于开口,“小透,我相信你。”
司徒透的心一紧,抹了把眼泪看向姐姐。
司徒静握住她的手,“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这件事情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司徒透突然就像被什么噎住了一样,昨晚男人的冰凉的眼神让她犹如芒刺在背,“没用的,姐。”
“怎么会没用,到底是谁?”
司徒透深吸一口气,艰难吐出三个字,“厉绍南。”
司徒静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思忖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司徒透有些无力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默默流泪。
母亲惨死之后,她这个私生女得以二小姐的身份回到司徒家,没想到回家后三个月,父亲又病逝。
她该感谢司徒太太邹敏没有像电视剧中的后母一样苛待她,这些年来吃穿一律和司徒静没什么两样,除了当她是空气。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很清楚,自己无法要求司徒太太赔上司徒家去和厉家作对。
同样行驶在路上的,还有那辆幽灵般的柯尼塞克。
十字路口的红灯处,厉君措将车子停下来,颇带几分悠然地注视着前方,连用手指摩挲方向盘的动作都做得分外优雅。
坐在一旁的是助理杰森,眼睛已经定在厉君措的手腕上好一会儿。
厉君措目不斜视,眉心微蹙,“有那么好看么。”
杰森讪讪地笑着将目光从他手腕上的创可贴上收回,小心翼翼,“厉少,昨晚那个女人真是二爷的人?”
厉君措不以为然,“也许是,也许不是。”
杰森张了张嘴巴,“那您昨晚还帮她?”
厉君措和那个长他三岁的二叔面和心不合,杰森比谁都清楚。
厉君措有些慵懒地眯了眯眼睛,“怎么说我都要叫厉绍南一声二叔,倘若她真盖了厉家的章,别人就碰不得。”
杰森顿时起了八卦的兴致,“那您昨晚有没有……”
厉君措的目光瞬间一冷,“这些也要你过问么。”
杰森立即用双手将自己的嘴一捂,眼神讨好,“厉少,咱们可以走了。”
厉君措重新发动了车子,脑子里却浮现了昨晚的情景。
那个女人酒品实在不好,撒酒疯乱跳舞,一晚上不知道栽了多少次跟头,身上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洗个澡穿着衣服往浴缸里泡。
最过分,好不容易他请服务员来帮她把湿衣服褪去,她却趁他帮她盖被子的时候骂他“流氓”,还狠狠将他手腕咬到流血。
他厉君措从小到大,谁敢动他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