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无心一行人在兵器城停留了三日,刀绝与凌宇随天山老人回京,着手调查当年中宫走水一事,当然,钟离无心最想要知道他的别院为什么会出现枯骨草。
陈年往事,想要着手重新调查,需要时间和人力,钟离无心领凌宇随时保护天山老人的安危,而刀绝,则利用他的优势,依仗天机阁无处不在的线人,同天山老人一步一步剖开此事悬疑。
一行人分作两头,第四日便从兵器城出发,凌宇刀绝拜别钟离无心,护着天山老人上了马车,两人一左一右翻身坐上马车,挥起马鞭,马车慢慢冲城门口驶去。
黄小爽先上马车,钟离无心随后跟上,等两人坐稳,他们便出发了。
这几日黄小爽恍若做梦一般,钟离无心不仅全程陪她在兵器城走一遭,还极为耐心听她絮叨。
她一想起这三日的相处,整个人焕发光彩一般,神采奕奕的。
当然,她没忘记要再接再厉,这会马车一走,她就以不动声色的方式,挪动着臀,一点一点挪到某个人的身旁。
马车宽敞舒适,让里面的人感受不到任何颠簸,黄小爽低头羞涩一笑,慢慢伸出爪子,在钟离无心专心致志看书时,捏住袖子一角。
钟离无心翻书的手轻微一顿,对于黄小爽的行为,他装作没注意的样子,捏着书角淡定的翻了一页。
等到钟离无心默默翻完了大半本书,他偏头,手臂一沉,入目是光洁的额头,女人趴在他肩膀上,这些日子习惯了她的毫无规矩,他竟也不觉厌烦,反而感觉一种奇怪的氛围萦绕在他心海。
他不觉勾唇,女人这样趴着就睡,很容易着凉,他发现,这个女人真的单纯得可以,不管他如何折磨她,她都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那充满阳光的笑容,怕也是他为什么放任小女人在他身边的原因吧。
他放下书,隔着裘衣托着女人的脸蛋,将她搂进怀中,略显生疏的将人像抱婴儿的姿势将她放在大腿上。
他扫了一眼女人安静的睡姿,靠着车壁,假寐。
......
京都。
慈明宫。
漆黑的夜晚,安静阴沉,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能够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二更时分,忽然一个黑影擦过窗头,囚禁在宫里,整晚睡不着的人,在看见那黑影从窗户跳进来时,惊恐得发不出声音。
那黑影神不知鬼不觉躲过宫中巡逻的侍卫,来到现今暗无天日的慈明宫,目的为何?
女人蹲缩在角落,近日天天以泪洗面,导致她双眸肿胀,视物也变得模糊不清,那黑影恍若鬼魂一样四处飘荡,半开的橱窗被冷风吹得嘎吱嘎吱响,女人已经适应了这种声音,可让她目呲欲裂的是,那黑影在偌大的慈明宫里飘荡了一圈,终于,冲着她所在的方向飘来。
她披散着发,埋头伏在膝盖里,瑟瑟发抖的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宫外,似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轰!
一声惊雷!
女人被吓得陡然身子狂抖,咬着嘴唇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那黑影听见动静,飘荡的身影一止,影藏在黑夜中的眼睛发了光似的,直接锁定了女人缩在角落的方向。
黑影发出阴冷而又细尖的笑声。
让人瞬间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太后?您老人家怎么蹲在这里呢?”黑影慢慢靠近她,嘴里说着温柔又恭敬的话语。
这是个雌雄莫辨的人,声音既有男子的阳刚又有女子的阴柔,缩在角落的女人在听得黑影说话,她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缓缓沉入心底。
不是她…不是她…
慈明宫的太后犹如丧家之犬,每日精心装扮的妆容如今离她而去,眼前这个双眼发黑,嘴唇冷得黑紫的女人还是那个大岳高高在上的太后吗?
老天总算是开眼了,这女人的报应来了…来了啊。
太后偏着头,原以为这黑影是个污秽之物,没想到又是一个来落井下石之人。
“瞧瞧,瞧瞧,我们大岳最最贵的女人,如今也如过街老鼠,不仅慈明宫一夜之间成了冷宫,就连宫外,全京都的百姓都在说您的‘丰功伟绩’,啧啧...真是可怜啊。”
黑影话锋一转,又说:“太后您荣华半生,自从先皇仙逝,您身边就从未缺那些个解闷的奴才,怎样?奴才送给你的柏奴可讨您喜欢?”
太后听到柏奴两字,当即明白过来,却又被来人狠狠掐住脖子:“钟敏秀!看你如今悲惨可怜的结局,我很开心,当年你付诸给何主子身上的所有伤痛,我都会为她一一讨回来!”
太后倏地睁大瞳孔:“你是…”
“没错,我就是何妃的表哥王骥!”
王骥乃当朝王丞相的旁支侄子,与曾选秀进后宫的何妃乃表兄妹,何妃家世高,虽家中无官宦人士,但在崇文轻武的大岳,何家三代大儒同堂,这在大岳的地位就相当于现在的摄政王,何家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底蕴深厚,先皇在世时,也曾亲临并且称赞何家文采斐然、见识广博,是他大岳之幸。
就在那时,何家二女入了先皇的眼,何家碍于皇室威严,只得含泪将二女送入后宫。
这何妃也是个能人,受宠半月,便有了皇嗣。
她当时已为人母,只有一子傍身的她不甘心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先皇落入何妃的狐媚手段里,她用尽手段,想要扳倒何妃,而眼前不人不鬼的王骥,就是在那时她发现的。
太后荣华半生,何曾遭受过这样的对待,她眼球凸出,发出晦涩囫囵的几个字:“饶…命..哀…家…”
王骥恨极了钟敏秀,若不是这个女人,他的小香儿,怎么可能含冤而死?
王骥使出了全力,他等这天终究是等太久了,手下的人苦苦挣扎,挥舞的手臂用着仅剩的气力挥打着他,可王骥惦记着小香儿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他盯着钟敏秀快要窒息的模样,突然松手!
死鱼一样瘫软在地上的太后大口大口喘气,她喉咙火辣辣的痛,自被囚禁慈明宫后,她往前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再有,寒冬腊月,没个取暖的物什,她这幅消耗过多精气的身子没能抗住严寒,早就染上了风寒,她惊慌失措过,可转念想着,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等啊等,她终于等到了那人的暗卫,却不料,对她说得那番话,彻底击碎了她心底的期盼。
她完了!
真的完了!
直到王骥出现在慈明宫,被人活生生掐死的痛苦,她竟不敢承受!
她不想死!
绸缪多年,她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她是大岳最尊贵的太后,是可以俯视天下人的存在,她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她的生命,她为大岳立了功劳,她生了一个儿子!对!儿子!
皇帝…皇帝!
“哀家有皇儿撑腰,你个狗奴才,今日你施以哀家的一切,哀家定要皇儿为哀家双倍讨回!!”她想到自己还有个亲生儿子,且贵为大岳皇帝,似乎王骥方才施加给她的苦痛都被这一个想法压下去,谁叫她的儿子是当今皇上,她是皇帝的亲母,就算是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也不敢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