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忽然这么好心,是怕我路上哭成了瞎子,没办法帮你行医么?你放心,我这眼疾虽说流泪多了可能失明,却也不是随便哭上几回都不得了的。”紫曈看够了他的霸道阴戾,可不会轻易相信他会有何好心。另外,她这眼疾哭得多了便会失明,这事毕竟只是郁兴来当年诊断后的结论,她自己并不确定,也就不怎么为之担心,毕竟这眼疾往日只是偶尔稍有痛痒之感,从未真的加重过。
赵锦絮为她取名紫曈,这“曈”字即为目光明亮闪烁之意,为的就是图个吉利,盼望她将来不会病发失明。
“功夫我教给你了,想不想练,都随你自己。”秦皓白态度冷淡依旧。
紫曈想了想,又不放心道:“你实话对我说,即便你无心挟持赵妈妈,她见到你带了我走也一定是不情愿的,你难道一点没有与她冲突?”
“她自然不情愿让我带走你,但她远比你更识时务。她明白自己无力护你。所以她觉得,还是将你留在我手里,对你更好。”
“赵妈妈竟会如此信任你?”紫曈难以置信。那位常年唠叨抱怨的赵妈妈怎地如此理智了?她又如何觉得这人值得信任?
秦皓白神色变得极其郑重,缓缓道:“我承诺了她,会尽力保你周全,而且等到你为我出诊完毕,还会将你好好交还给她。”
紫曈有些动容,这人的承诺似是份量极重,加上这副郑重其事的语气神态,自有一番令她心安的力量。
“‘善清剑仙一诺千金,言出必践。’赵妈妈自然是信的。”这个道理说得通,紫曈也就不再怀疑。
“那你又信不信?”秦皓白直视她的双目。
紫曈望着这张冷峻面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被他输入内力平复了心神的缘故,心里对他的抵触之情淡去了少许,又斟酌掂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境地,叹息道:“事到如今,我即便不想去信,又还有何选择?世上总还有个赵妈妈在等着我去与她团聚,我不该让她失望。”
“说的不错。”秦皓白站起,取下马鞍上挂着的一个酱紫色的牛皮质挎囊,递给她,“赵管家让我交给你的,还有这个。”
紫曈有些吃惊地接过,见挎囊里面一层层制作极其精巧用心,分门别类地放置着金针及药包药瓶,另有治疗外伤用的小刀与针签之属,都是她平素行医常用到的器具。紫曈抚摸着挎囊表面的刺绣花纹,回想着当日赵锦絮将这挎囊送到她面前的情景。
那时赵锦絮笑呵呵地对她说:“以后有朝一日,我家曈儿若能出去,带着这个药囊,就可以从走街串巷的大夫做起,无需为生计犯愁了。”
紫曈一直觉得奇怪,赵锦絮对郁兴来极为不满,显然有着让她得其自由的心愿,却从没有采取过任何行动。郁兴来只是一介名医,算不上有多大的势力,赵锦絮若要私自带紫曈逃离玉柳苑,其实也可办到。可不知为何,她还是将紫曈留在了郁兴来身边。
紫曈自己没有抛弃郁兴来逃走的意愿,也就不能直言相询:赵妈妈你为什么不带我逃走啊?所以时至今日,她都已离开了玉柳苑,还是没弄清个中缘由。
赵妈妈似乎心里藏了什么秘密……
“待得为我出诊之后,你自有机会与赵管家团聚。”秦皓白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还在伤感,便又稍加劝说,“只不过因为你心慈手软,到时怕是还要躲避郁兴来的追杀了。”
紫曈点了点头,算是与他达成了协议。
秦皓白静静扶她站了起来,又扶她上了马,继续牵马前行。其实那动作根本算不得“扶”,只是将她拉过来,推去马上而已。想要他秦少侠怜香惜玉,可不比赶牛上树简单。
他不是有意揩她的油,只不过懒得动口,直接动手。
紫曈也不是毫不在意,只不过懒得同他计较。
夏夜凉风习习,送来一些清新气息,道路两旁的山野田地笼在夜色中,一片昏暗难辨。
“你为什么要连夜赶路?”紫曈问。既然曾在芜州城里进过客栈,又何必如此急着赶夜路?
“难不成你睡了那么久,还没有睡够?”秦皓白反问。因为她的昏迷和反抗,他的行程已被大大耽搁,这才想要趁这一夜赶回一些。
紫曈看出来了,根本没办法与这人好好说话,于是知趣地闭了口,开始默默进行自己的游戏:望着他的背影,想象着为他换上一身白衣,再将他头上的银灰长带换做金丝长带,他就全然成了那天甬道上步步走远的雨纷扬。
这两人身量确实相差无几,又同是练武之人,走路时一样将肩背挺得直板板的,光看背影确实差别不大。
从雨纷扬对她说的那些话来看,他显然对她的身份好奇,有着探究之意。紫曈极力回想,也想不起寿宴当晚,秦皓白现身之时,雨纷扬身在哪里。他以某位掌门好友的身份前来,应当与那些掌门侠客一起在正厅里赴宴,只是当时她完全被秦皓白与郁兴来的谈话吸引,没有想起去留意雨纷扬。
紫曈觉得很怅然:这么一位曾为她倾慕的神仙公子,居然被她抛诸脑后达两天之久。
猛然想起,赵锦絮曾说,雨纷扬很可能是贺寿宾客当中武功最高的一个,连素日狂妄的绿芜山庄庄主万山岳都对他礼敬有加,而她亲眼见他施展顺水行船,也验证了这一点。
她认识的这第三个人,武功奇高,又对她有所关注……紫曈忍不住心动:雨公子会不会来救她呢?另外她也疑惑:寿宴当日雨纷扬为什么没有对秦皓白出手?他身为宾客,见到有人闯来主人寿宴上来闹事,难道不是该出手教训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