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见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由于这里位置颇偏,不太有黄包车过来,她来回踢踏着路上的石子,竟然油生了一种薄凉之感。
“沈小姐!”有人从背后叫她的名字,沈初见回过头,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就停在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正从车窗探出头来向她招手。
沈初见不认识他,问道:“你是谁?”
他利落地下了车,抱拳行了个礼道:“我是叶少派来送小姐回去的,叫我小冯就好了。”
沈初见想起了他刚才走时在手下人耳边说的那几句话,原来如此,呵,他又何必费此周折呢?
“沈小姐,这里不好有车来,我送您回去吧。”小冯样貌憨实,说话粗着嗓子,一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来,身上有股豪爽的刚直之气。
沈初见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坐上了他的车,虽然她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却又无处发火,最后迁怒到了前面一直在聒噪地说着话的司机身上,“小冯,我想安静一点,好么?”她似有若无的薄怒让一直在兴高采烈地讲话的人一下子噤了声。
小冯透过后视镜仔细打量着沈初见的表情,她看起来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他刚刚接到上头吩咐来请这位大小姐,怎么她一路上都是一脸不悦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没有啊,自己都是按照吩咐做的,何况从她上车到现在自己也没有说很多话啊,他想,应该不会有错,那就应该与自己无关了,小冯想通之后心情舒畅了不少,他为人耿直,没有心机,虽然听话办事很利索,就是对于这种看人脸色、猜人心思的事情一概不开窍,可谓是直心直肺的一个人,自然也不会猜出来沈初见到底为什么会生气。
“这不是回去的路?”沈初见突然问道。
小冯一愣,支支吾吾地解释:“呃,这是另一条路,这条路近。”
沈初见看着越来越不对的路线,叶远臻既然吩咐了他来送自己回去,而且他也没问过自己要怎么走,她原以为他是知道的,可是看现在这个走法,分明是南辕北辙,说什么近路,根本道理不通。
“停车!”她语气不善了起来。
小冯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边继续开车一边转移着话题:“沈小姐放心,马上就到了,我开车的技术很好的,真的,连里……呃,是邻里都说我开得好。”
沈初见看他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彻底起了疑心,刚才她只凭他的一面之词和自己的主管臆断就大意相信了这个小冯,现在仔细一想,才觉出不对,他想要干什么?绑架?还是……
沈初见心里飞快的盘算着,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是吗?那我怎么没有听阿臻说起过你呢?”
“四……少爷怎么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呢,嘿嘿嘿。”
“那他怎么会派你来接我呢?”
“其实不是四,少爷了,是……”他差点说漏,及时闭住了嘴,目视前方,假装专心在开车。
沈初见几乎断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冷下了眉眼,沉了声音道:“那是谁?”
小冯闭口不言,心里却不住在地打鼓,沈初见继续质问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小冯一滴冷汗从鬓角留下,战战兢兢地绷直了脊背,坐姿标准地像是要接受检查的士兵。沈初见还在继续猜着,“吴家?”
小冯不说话,继续开车。
“沈初韶?”
小冯握紧了方向盘,假装自己现在是聋的,心里不住懊恼,自己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呢,要是说漏了,坏了事,任务完不成可怎么办?
沈初见慢慢地挪到车门边上,握住了把手,冷声道:“说!派你来的人到底要做什么?”
小冯实在憋不住了,只好说道:“沈小姐,您就稍微耐着性子等一等,马上就到了,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车门被猛的打开,一股冷风兀地灌了进来,小冯一惊:“姑奶奶,您要做什么啊?”
沈初见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停车,不然我立刻跳下去!”
小冯急了,扭头去看,车身一下子歪斜出去,他又急忙掉头去稳住方向,沈初见就在边缘,车门大敞着,她抓着把手,随着车子的惯性来回晃荡,“停车!”
小冯急出一身的冷汗,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他一咬牙,踩猛了油门,车子箭一般地飞驰出去,沈初见只抓着一个把手,一下子被撞到了车框上,后背一疼,手松了开来,悬悬悠悠地抓住了座位一角,差一点掉了下去,她心里一揪,顾不得背上的疼痛,对着外面大呼:“救命!救命!”
他们走的街道不算主道,并没有太多人,可是她这么一喊一闹还是招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小冯一阵头疼,自己怎么就接了这么个大麻烦!
沈初见眼见车速不减,下了狠心,一口银牙紧咬,摇摇晃晃地又爬到了车门边上,“你再不停车我就真的跳车了!”小冯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又分散了视线去观察她的动向,急的一口一个告饶:“别跳!别跳!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停车!”她只有这两个字。
“沈大小姐,姑奶奶,求求您了,我奉命在身,您不要为难我了!”
沈初见一声冷笑,“你奉不奉命我不管,我现在只能顾得我自己的命了!”作势就要往下跳。
“呲……”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响起,车轮与沙石地面摩擦出一道长长地印痕,沈初见右手腕处一阵疼痛,她顾不得多少,忍着痛意在一片尘土之中踉跄爬起身来,一手捂着受伤的右手一边飞快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边跑边高呼救命,很快就吸引了人过来,小冯吓得脸色土黄,车子堪堪停住,立刻拉开车门去追人。
沈初见边跑边喊,她一张素白的小脸早已变成了灰头土脸,捂着手腕仓皇逃跑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几个看不过去的路人终于挺身而出,却拦住了小冯的去路,却没想到他力气极大,用力一甩,就挣脱开了那几个人,边追边喊着:“别跑!站住!”
围观的一些人们都看不下去,一起涌了上去挡住了他,纵使他力气再大,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堵,那些人还说着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人!混蛋!”、“真是没人性啊!”、“这种人我们不要手下留情!”……
小冯半张脸被压在地上,沙子格的生疼,飞扬的尘土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只能从一群人脚下的细缝中看到一个娇弱的身影越来越远,他娘的,是谁告诉老子一个弱女子很容易弄来的?他抱着头咬紧了牙关,以一副顽赖地样子缩在地上任凭踢打,心里默默骂娘,不过,要是任务完不成,他在这里挨打也比回去受罚的好。
叶远臻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今天自从遇到她开始,他就一直在莫名的烦躁,修长的手指不住敲击着桌面,他端起了一旁的茶杯,入口不由苦笑,连茶都是她的味道。
敲门声响起,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进!”
门被推开,白睿手下的一个副职进来,见到他笔直地敬了一个礼,然后才开口说道:“禀告四少,属下失职,没有接到小姐。”
叶远臻脸色一变,眼神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那人低垂着头,继续禀报:“您吩咐人让属下去接沈小姐,没有接到,属下打听之后才知道,沈小姐提前一步被人接走了,当时旁边正好有一个卖果子的老妇人,据她所言,沈小姐是被一个自称是,是您派来的人接走的……”那老妇人的原话是,有一个小伙子说,他是什么“叶少”派来的,叶少不就是叶远臻么。
叶远臻眉头皱起,他当时碍于夏玟在场只好提前离开,可是他立即便吩咐了人去通知离那里不远的驻扎地的人手去接她,怎么会出错呢?
“查到了么?是谁?”
“属下无能,请四少责罚。”
“啪”的一声,坚硬的梨花木的桌子随之一震,叶远臻压着桌面站起身来,幽深的眼眸中盛满盛怒,声音也充满了焦急:“责罚你有用吗!快派人去找!”
“已经派出去人手去找了。”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禀,四少很少这样动怒的,要不是真的触及到了他的逆鳞,向来冷淡清贵的四少又怎么会这般失态呢。
叶远臻指尖压的微微发白,向前半俯着身子道:“多加派人手,务必要找到,确保她没有危险,要是……”他眼眶发红,“要是她有什么事,全部严办!”
“是!属下这就去。”那人又恭敬地敬了一个礼,一路小跑了出去。
叶远臻一下子坐回椅子上,脸色十分难看,是谁敢光天化日地就把她带走呢?那个姓易的不可能,他现在还病怏怏的在床上躺着呢,难道是吴家?还是……谁呢?他眉头深锁,没过片刻又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推门出去,“来人,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