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去北平之后写给她的第一封信,当时正值秋季,她咳疾复发,正笼着薄毯靠在窗边,展信心怯,后字字读来,又觉得他就在身边并未远离,还是属于他的语气,温润贴切,一点都没有变,霎时间觉得神清气爽,也不难受了,她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点一点细细品味他的心意,感受他当时是何种心境见地,那种微妙而独特的墨香味分散成许多细碎的分子,悄无声息地浸润到她的心田,她将手指轻轻触碰到纸上,依着笔迹描画,像是在触碰他的指尖。
日子过的很快,她又陆续收到了来信,索性选了个合适的盒子,将收到的信件都放置在里面,妥善保存。
易阳的信大多是学校中的日常琐事,或是某一件事的心绪感怀,字里行间絮说家常,像是一道清浅流动的小溪,粗读来只觉自然流畅,率性真实,并无华丽的辞藻,也无高深的见解,可是只有心意相通之人读来,才能感知其中用意,虽然说的是平淡日常,诉的却是婉转柔肠。
有一次,他只写到:前几****和同舍的钱兄去了趟香山,北平下了第一场雪,在这种时节去香山的人十分稀少,但是雪后的山景却是出乎意料的美妙,我在山上折了一枝梅花带回校舍,拿了个净瓷瓶子装着,放在窗口,日日读书之余看一看,真是赏心悦目。
北平入冬以来严寒干燥,户外滴水可结冰,说话便会冒出团团白气,人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我在胡同巷尾里时常能看到那种穿着厚厚的棉衣,双手筒在袖口里,将棉裤脚塞到鞋袜里的人们,下面通常会露出一双大脚来,这种穿法在这里普遍常见,钱兄打趣这是北平的时髦,让我也试一试,我想我若是呆的久了,怕是也会被同化成这样,到时不知你还认不认得出来。
我去了好些地方,也尝了许些美食,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与你共同分享,这里的冰糖葫芦味道很是好,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带你来尝尝,相信你也会喜欢。
那时她正站在锦园的廊下,外面天色阴郁,疾风平地而起,卷着沙土不断飞扬,眼看着有雨将至,她手里捏着一块雪白的芙蓉糕,她无法想象刚刚下过雪的山顶是怎么样的风景,白雪皑皑,红梅盛开,想必应该很好看吧,她也想不出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走街串巷是什么感觉,反正总归不会是和手中的芙蓉糕一个味道,可是她心里依旧充满了快乐,即使天色晦暗阴沉,乌云压抑,她却觉得此情此景甚是明媚,心中有绵绵之思,目之所及便也处处都是阳光。
后来有一段时间的信件骤然减少,沈初见看了看日期,应该就是那段时间,沈初韶发现了他们之间的通信,背后使了些手段,她还以为是他学业课重,无暇分思,心里却未免有些难受,盼着日子过了数月,后来幸好小萤查到了原因,他们之间的通信才重新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