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海直接把他们送回了酒店,他们刚下车,就在门口直接碰上了两位英国人,一男一女,那个女的沈初见一眼便认了出来,她就是那天晚上在叶远臻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叫安娜,沈初见不可否认,她在见到安娜的一瞬间,那天晚上的记忆涌现了出来,原来是她。
“嗨,阿臻。”高大的英国绅士笑着打招呼,和叶远臻上前拥抱了一下,然后是安娜,她金色的波浪般的头发披在肩头,深邃的宝蓝色眼睛是那么迷人,她微启红唇:“臻”,然后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白里透红的脸颊贴上他的侧脸,亲密地蹭了蹭,叶远臻亲昵地搂着她的肩膀:“安娜。”
她叫他臻,他叫她安娜,看起来十分亲切,他的声音好听极了,她也露出了迷人的笑容来。
叶远臻放开安娜,将他们介绍给沈初见:“初见,这位是英国的银行家约翰先生,这位是英国王室的安娜小姐。”
“哦,美丽的小姐,你好,我叫约翰,很高兴认识你。”高大的约翰看见沈初见这样娇小妍丽的江南女子,典型的中国古典美人,却并不是那种死板呆滞的美,她的美灵动极了,宛如一汪清幽的泉水,让人看了就心生愉悦,她眉梢间尽显少女的柔蜜,微微上翘的唇含着淡淡的粉色,身材挺拔的像是一株细长的杨柳,她小鹿般的眼眸更是一击人心,让人不由得怦然心动。
约翰操着一口拐弯的汉语表达着自己的爱慕,然后直接上前一步,热情地张开了怀抱,还未等他抱到手,只见前面兀的多了一个同样高大的人,叶远臻不远不近正好隔在他们中间,将沈初见挡在了身后,约翰好奇地盯了他一眼:“阿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太热情了,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做派,会不舒服。”叶远臻口气淡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约翰皱了皱高挺的鼻子,蓝色的眼珠子上下转着,打量着叶远臻:“我看是你会觉得不舒服吧。”
叶远臻依旧是一脸漠然,眼神中却含着不露自威的光芒:“你知道的,不要妄图猜测我。”然后他走近一步,贴着约翰的耳朵说道:“还有,也不要妄图打她的主意。”
“她现在还不属于你,对吗?那我同样拥有追求她的权利。”
叶远臻眼神暗了暗,深邃的眸子中透着商人的狡诈:“放心,你不会有机会的。”
沈初见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一阵嘀咕,不知道这俩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见二人同时笑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肩膀,眼神交互之间却含着较量。
安娜见了她倒是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也许同样是女人,也许是女人天生强大的第六感,她们彼此之间都并未产生什么好感。
明亮的玻璃窗倒映着红酒杯摇曳的影子,沈初见和叶远臻坐在一侧,约翰和安娜坐在他们对面,只有沈初见面前摆着的是一只有些独特的骨瓷茶杯,上面点缀着些中式的水墨,与整个英式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沈初见微微低着头,盯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淡淡的茶香萦绕在鼻尖,其余三人面前则都是高脚细颈的红酒杯,叶远臻的话还盘旋在耳边,他极其绅士而又霸道地吩咐侍者:给她换成茶。
他还记得自己前些时候喝红酒时醉了的事吧。
“沈小姐是南方人?”约翰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沈初见,语调有些奇怪。
“是。”
“中国南方,都是沈小姐这样的美人吗?”
约翰的话直白极了,像他的人一样,喜欢什么就直接去争夺,丝毫不拐弯抹角。
“约翰先生过誉了。”沈初见避开了他直勾勾的目光,心里有些不自在。
“阿臻,她是你的朋友吗?”一旁的安娜插开了话。
沈初见微微侧头看向叶远臻,是,朋友吗?
他稍扬起嘴角,没有丝毫犹豫:“是,我们是朋友。”
安娜脸上挂起了优雅的笑容,伸出手来,“那你也是我的朋友啦。”
沈初见飞快地转过脸,看着安娜伸出的手,也递出了自己的手,二人指尖稍微碰触了一下,象征礼貌地握了握便松开了。
“很高兴认识你,安娜小姐。”她语气中带着客气的疏离,叶远臻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出她的情绪,也没有向她看一眼。
四人谈了一会儿,沈初见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安静的过分。约翰一直在不住地向她看来,惹人心烦,都被她无视掉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了,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叶远臻分别和约翰和安娜拥抱告别,沈初见和安娜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约翰却只是和她握了握手,她并未有所注意,只是匆匆别过,送走二人,又低着头不肯说话。
“你在闹什么别扭。”只剩他们二人,叶远臻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清冷。
“没什么,我就是一时有些认生。”她道。
“不要多想。”
“没有。”
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叶远臻再次开口:“没什么事就回去收拾一下吧,一会儿出发。”
“嗯。”
沈初见收拾好行李下来,明海已经等在门口了,接过箱子放入后备箱中,沈初见上车,叶远臻已经在车里坐着闭目养神了,沈初见坐在另一侧,与他隔着一个座位,默默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这次他们不用走水路,而是直接乘火车回去,明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连沈家的工人也都安排妥当了,他们拿了车票直接进去包厢,过道上人群来往嘈杂,叶远臻走在外侧,虽然一言不发,但还是小心地护着沈初见不被人挤到。
两人在有些狭小的过道中难免有些身体接触,每次衣料的轻轻摩擦都像是风吹水面的悸动,沈初见的心里乱极了,他像是一本怎么都琢磨不透的晦涩难懂的古书,以为每次接近一点就会有所收获,可是现实却总是爱愚弄人,她一步步走来,看不明白别人,就连自己也愈发不懂得自己的内心了。
汽笛声呜呜地响起,沈初见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地平线逐渐远去,她没有换回男装,依旧穿着叶远臻送给她的洋裙,裙摆随着火车的晃动一摇一摇的,轻轻地拍打在小腿上,和着窗帘边上摆动的流苏,一摇一摇,十分柔和。
夜色渐渐暗沉,叶远臻倚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时报看着,他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打着光滑的发蜡,二八开,柔顺的偏向一边,鼻梁上架着一柄常用的金丝边圆框眼镜,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一边,白色的衬衫配着同样深灰色的马甲,俨然一个年轻而又精明的生意人。
他一直在盯着报纸看,格外入神,虽然不发一言,但只要他坐在那里,就有着天生的强大的存在感,让人无法忽视。
晚上有巡逻的车警来过一趟,因为他们是贵宾室,倒是客气的很。
只是叶远臻终于从报纸中抬起头来,看向来人,车警知道这种车厢中非富即贵,态度自是好的不得了,只说是例行公务。
他扶了一下眼镜边,温文尔雅地开口:“我们是南方经商的,这位是我太太。”说话的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证明来递了过去,车警客气地接了看了一眼又还给了他。
“先生太太打扰了。”
包厢门被关上,空气里一下又安静下来,沈初见目光低垂着,敛着神色,眼睛却怎么也不敢看向叶远臻,她自己心里别着一股劲,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你又生的什么气?”叶远臻式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没有。”
“总是生气的女人是不招人喜欢的。”
“你叶大少自是不缺女人,我招不招人喜欢也不关你的事。”沈初见一路心酸上头,语气也不善了起来。
“我缺不缺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想亲自试一试……”叶远臻语气中含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用了!我才不感兴趣,各式的连西洋的都任你挑了,你又何苦来招惹我。”
沈初见感觉自己眼眶有些干涩,拼命地全部咽下,但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叶远臻神色终于柔和下来,眼神中的冷静也消散下来,随手摘掉了眼镜置于小桌上,他修长的手指轻压在桌面,轻快地空弹了几个音符。
“莫要多想,安娜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可以住在一块儿的朋友么。”沈初见头也不抬,冷哼一声。
“这都是些权宜之计,我以为你懂事识大体,应该明白的。”他嘴角微微下沉,故作严肃。
不料沈初见根本没有看在眼里,只是沉默了半晌,然后抬起头来,眼神中只剩一如既往的那种深宅大院里的沉寂:“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