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皇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者拱手道:“草民遂未登朝堂,但身为民间一介大儒,懂得慎言慎行,君臣之道。我所说的话句句乃是明文实言。”
“乱国贼子早已不配皇室之名,当是……”燕皇似乎是想到了极为悲痛的事情,胸口连连起伏不定,最后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谁说帝王无情,在丧子之疼前大燕皇也是一位可怜的父亲。
老者拱手向天,对大燕皇恭敬道:“天子之子过误杀人,能算什么罪?礼法之上,子弄父兵,罪不过当笞刑而已。”
“原当如此!”大燕皇双眼瞪圆霍然醒悟,他脚步不稳,儒袍修士眼疾手快赶忙上去扶了大燕皇一把。大燕皇认真地打量了这个老者,见他容貌伟岸,正气凛然,抖手指道:“你说的可是在理?”
老者面不改色道:“草民说得有史政可考。”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就在老者话音一落时,盘旋在天上的两道情况落了下来,在百官中穿行,在燕皇身前的天台上晃动,犹如作揖般跳动着。
黄衣人怕惊扰了圣驾,不惜咬出一滴精血,势要将这两道青光收回石柱中,然而燕皇却是厉声制止了这一行为。
“他们不会伤害朕。”大燕皇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触及那两道清光,清光像是受到了感染一般也在他指间来回摩挲着。
燕皇的心思被人说动了,江己赶紧说道:“陛下,此人妖言惑众,心怀不轨。以往的罪乱皆是陛下圣裁,民心所向啊!”
依附于江己的党派官员站了出来,纷纷附和。
“先父生前留下文书一封,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给陛下观览,今日百魂归来,望陛下看在众多战士英魂的份上启阅一次。”姬喜手举卷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在嘈杂的群臣之间却是异常的清晰。
眼看着一场祭礼就要变成一场闹剧,燕皇当位已久,情绪、气质都做到了收放自如,深知大局为重。他收起心中纷杂的情绪,道:“准吧!”
姬喜跪在地上向前挪移着,把卷轴向大燕皇呈了上去,江己暗道不好,手上打出一个手势,随他一起的某个修士知会,一双手在袍中掐起法诀来。
咻!
银针化作一道细不可见的寒光从他手中射了出来,奔向姬喜。
姬喜未曾察觉,仍旧是低头不语向前跪走去。
这时跟姬喜一起前来的另一个老者手指轻弹,同样细不可见的寒光也被他射了出去,恰好打在射向姬喜的银针。
如蚊虫般的声音响起,那枚银针被改了方向射向了江党的一位官员。
“呀!”那官员腿下一软,倒在地上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瞬间让他成为了焦点。
“徐爱卿是为何?”燕皇眉毛一挑道。
徐姓官员立马随机应变道:“世子为待罪之臣,不可轻信。不然早出第二个祸乱来,国难维继啊!”
都彦之乱很多人都认为是燕皇一手放纵所酿造成的悲剧,百姓听闻了二皇子姬满叛变,不敢依附于他,仅此一事后降低了大燕皇朝皇族在民间的信服力,影响不可谓不大。作为一国之君,国家的利益永远高于个人的情感,徐姓这是在提醒燕皇,要多做考量,不能感情有事,正好他这一记重拳击在了燕皇的软肋上。
徐姓官员的一番话让燕皇又变得踌躇了起来,江己微微一笑,暗中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但徐姓官员却是干咧了嘴回应一下,他的小腿疼痛不已,藏在官府中的裤脚上现出一片殷红。
和江己在一起的修士对他这个歪打正着更是哭笑不得。
姬喜面无改色,顶着膝盖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挪着。
在江己身后的修士没有放弃,紧握法诀银针从徐姓官员腿上噌得一下抽出,让徐姓官员疼得钻心,浅吟了两下以掩盖异样,场面变得有些滑稽了。
银针在众人间穿梭了几下,又朝着姬喜射去。
见那修士不死心,跟着姬喜而来的另一个老者,手上连连弹出了好几发珠丸似的物件,再次把银针弹飞了,并抓住一丝空隙反攻了上去。
修士吃惊,急忙操作银针抵挡,但还是没能挡得住,只听闷哼一声,珠丸射进他小腹内,让他脸上顿如死灰。那是丹田的所在,所有灵力的根基所在,这样一番下去,他的修为几乎被钳制住了大半,没有年许的时间他难以恢复。
几此较量下,姬喜这边占了上风,最终他还是顺利地将卷轴呈给了燕皇的侍从。
侍从检查没有危险之后再递交给了燕皇。燕皇情绪无波,冷静地打开了卷轴,细细端详了起来。
卷轴方一打开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是姬满在走投无路之下写得一封血书,过去了如此长的岁月,血气竟然凝而不散。
其中一道清光在卷轴打开的一刹那变得兴奋起来,围在燕皇不断盘旋,让燕皇忽然觉得这道清光就是他最宠爱的儿子死后化作的灵魂,让他的心不由的一疼。
血书中充满着悲凉之气,像是一个壮士横在千军万马前,毅然赴死。燕皇能够想象得出当时的姬满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处境。
一句“子为父国,忠将难当”更让燕皇醍醐灌顶,心弦猛颤,明白当时姬满只是为了家国,加之孤立无援惶恐不安才会造成其后的种种,并无谋反的意图。
他脑海中那道熟悉的面孔次浮现了出来。
当年自准备传位给姬满后,姬满得到不小的权利。由于姬满一直主张远离修真势力,不参与势力纷争,希望利之于民,但受了唐舟的诬陷和多次阻挠,乘着燕皇他不在都彦时擅自用权杀了唐舟,并将都彦的大部分巫师修士驱逐个干净,这才拉开了都彦之乱的序幕。
如今想想这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如果不是因为式家军的驰援,如果不是城外的激战,他怎会相信叛变之说。
其实这几年来,对于这件事情他渐渐看得清楚了,所以才会对姬喜多加怜爱照顾。只是有时候别人错了认错就可,他却不能随便认错,因为他是天子,要对天下人负责,要维持应有的威严。
看完这一篇卷轴信,大燕皇对天长叹,走到姬喜面前将他扶起,道:“今日祭祀,你一道参加罢!”
姬喜愣了一下,对于姬满的冤屈,燕皇只字未提,让他很是不满,索性又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又重又响的头,道:“陛下,臣还有要事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