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秋下了马车,刘妈妈立即走过来,陪着笑道:“三小姐,前面侯府的马车堵着路呢,您看?”
“咱们走过去。”陆婉秋说着,轻轻扯了下披风抬脚就走。
刘妈妈稍微怔了一下,心想,也好,反正离门口也就几十步的距离,既然三小姐开口了,走就走吧,于是,刘妈妈回头就嘱咐小丫头和婆子们拎上东西,仔细着点儿,可别落下了什么,然后跟在三小姐身后,朝府里走去。
因侯府的马车正堵在西侧门口,陆婉秋便避过马车,绕道从东侧门里进了府。
进了二道门,正巧一个熟悉的面孔打从里面往外走来。
陆婉秋拦住他问道:“顺哥儿,老爷在哪儿?”
此人正是在陆婉秋的父亲陆正华身边伺候的小厮荣顺,闻声,他抬头一看,不想见是三小姐,略略一怔,忙低头道:“小的……见过三小姐,回小姐,老爷,此时正在书房。”
“多谢。”
荣顺听了又是一怔,素来眼高于顶的三小姐是在跟他道谢么?他不是做梦,听错了吧?
陆婉秋想先去拜见父亲,刘妈妈自是不敢阻拦,两方人在半道上分开,陆婉秋只带了盈香一个人去了,穿过长长的回廊,转过一道弯,走过一片绿绿匆匆的竹园,再往里走穿过一道圆形的拱门,便是陆正华的书房所在。
陆婉秋将盈香留在竹园等她,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她的父亲陆正华,年轻的时候据说少有的英年才俊,颇有文采,并非同一般世家子弟走得的恩萌之路,而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一步一步考取得功名,在这一点上,老侯爷活着时很是欣慰,常对这个二儿子赞不绝口,他自己也颇为自豪。只不过在官场上,他这个四品的右佥都御史一坐便是数十年,看似风光监察、弹劾文武百官,其实手里的实权并不多,得罪人的活却是不少。
因为职务上的关系,所以私底下陆正华为人很是低调,从不结交权贵,也不参与党争,一个人闲下来的时侯,他就自个闭门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一身傲骨。
陆婉秋轻轻推门进来的时候,陆正华正在为他所画得一副迎春百花图着色,头抬也没抬,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让你买的染料,全都买全了?”
他这是把陆婉秋当成荣顺了。
陆婉秋望着父亲,泪水突然涌上了眼眶,上一世加上今生,十多年未见,父亲还是她童年记忆中的模样,犹记得,前世她自毁名声的那年,给家族蒙羞,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父亲……”
闻声,陆正华手中的画笔一顿,原本画好的牡丹花上顿时多了一点儿,一副已经画好只差着色的画,就这样毁之一旦。
陆婉秋一双泪眼痴痴地看着父亲,双膝一屈,跪在桌前,不敢眨眼睛,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梦幻般,瞬间消失,“父亲,女儿不孝,女儿回来了……”
看着数月未见,身材消瘦几乎撑不起衣衫的女儿,若说陆正华心理没有感触,那是假的!
这是亡妻姜氏留给他的女儿,他与姜氏那是打小十几年的情份,他们夫妻二人因家族的关系,自幼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天作之和……怎奈何世事无常,姜氏早逝,使得他们恩爱夫妻,从此天人永隔。至于继室兰氏失去的那个孩子,留给陆正华的那些伤痛,随着时间流失已经渐渐散去,远远没有陆婉秋在他心里的分量重,况且兰氏现在又有了。
顿了片刻,陆正华放下手中的画笔,走过去,伸手将陆婉秋搀扶起来,陆婉秋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父亲的腰,将头埋在父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陆正华的心酸了。
在他的记忆中,女儿一向很少哭,即便是姜氏去逝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小根本就不懂事,只是抱着他哭过两三回,便让奶娘抱去哄睡了,如今女儿长大了竟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哭,他的心,瞬间软化了,摸摸女儿的头,用陆婉秋从未听到过的温和的不能再温和的声音,对她说道:“好了,别哭了。”
陆婉秋摇摇头,手里抱得更紧了。
“乖,别哭了,过去的事儿就让它都过去吧。”
听着父亲说的话,陆婉秋的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流出来,下意识的,她的双手紧紧抱住父亲不想松开,这一切并不是梦,不是虚幻,她回来了,她真的回到父亲身边了。
底下的人进来禀报大理寺少卿谭大人来访的时候,陆婉秋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陆正华摆手打发底下的人先下去,请谭大人先去前厅用茶,然后低头看了看,被女儿用泪水浸湿的衣衫,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安慰女儿低声说道:“秋儿乖,爹爹要去换件衣服,出去应酬,你先行回去吧,你原来住的院子,爹爹一直让人给你留着呢。”
陆婉秋含着泪点点头,跟在陆正华身后从书房里出来。
陆正华回住处去换衣服。陆婉秋从竹园带上盈香,回了她原来住的院子。
兰氏那边早得了信,知道三小姐回来了,率先去书房见了老爷,只不过她与陆婉秋之间,在出过那么一档子事儿之后,两人心理都有隔阂和阴影,所以陆婉秋没有去拜见她,她也没有露面,只派身边管事的妈妈前去询问缺什么少什么,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同样,陆婉秋自认也是个识趣的,二人仿佛达成了同一共识,谁也没去打扰谁。
接下来的几日,陆婉秋似乎回到了上一世童年最美好的时光,过了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侯府来人,给她送来了一套新款的珍珠头面和时下最流行的两匹布料,好巧不巧,让她的庶姐陆赏春正好撞见,借口过来找她,跟着一起过来,看着丫头们把东西放到桌上,眼中爱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