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郡兵突然从黎城两侧涌出来,黑压压一片挡住前路。谁能想到黄构一边追剿彭征,一边暗地里将十万人安插在黎城,是算准了彭征会往这里跑,唯一的变数就是誉军,却不料慕容和誉也被围,只要君泽出兵,不止是黄构的十万中央军,剩余的五万郡兵也会从意料不到的地方出击,到时,十五万在明,五万在暗,彭征连同龙威军覆灭无疑,慕容和誉一死,就意味着誉军土崩瓦解,叛军中实力最强的誉军一亡,剩下的不过是跟风起势的,剿灭只是时间问题。黄构这步棋,可谓高明之极!
明明都能看见黎城了,却被堵住走了分毫。孙谦的五万人将誉军五千骑兵团团围住,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慕容和誉见此,也猜到黄构的意图,两难的境地,不知道君泽会怎么选。
“大哥,现在怎么办啊?”南宫羿两手紧紧攥着斩马刀护在大哥身前,沉峰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血阙双刀艳红艳红的,仿佛能从刀身上滴出血来。
慕容和誉纵马与二人同立,“我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天命了。”
“黄元帅这步棋真是绝了!”
“黄帅,妙啊!”
“如此高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出来的!”
……
黄构身后一群拍马屁的。聂健却知道,黄构这人胆小谨慎,不被逼到绝路上是不会主动出击的,之前的撤退就是谨慎的表现,现在主动也不过是侄儿被杀激起了他的愤怒。聂健有些好奇,大王会派这么一个人,目的似乎不是剿灭叛军而是稳住局势,这背后到底还有些什么?
“聂大哥!”杨延国来到聂健身边,“大哥在想什么?”
聂健自然不会透露真实的想法,“我在想君泽会怎么办。”
闻言,杨延国笑了,“哈哈~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想的!首领被围,他就是不出兵也得出兵,你我等着痛痛快快打一仗就好了!”
“也对!”聂健展颜一笑。
“报~”斥候从前面疾驰而来,“报~”
黄构问,“出什么事了?”
斥候由于速度太快,一咕噜从马上摔下来,“元帅,叛军…叛军出兵了!”
“哈哈哈~”黄构仰头大笑,一手捋上胡子,“叛贼的死期到了!传令……”
斥候急忙解释,“元帅,是…是彭征出兵了!”
黄构大怒,“混账!这有什么区别吗?”
“彭征杀…杀了君泽,接手誉军,现在,君泽和誉军一干将领的头就吊在黎城城门上,他出兵是杀慕容和誉!” 斥候索性一口气说完了。
黄构愣了半天,“什么?!”
黎城城门上吊着几十个血淋淋的人头,每个人头下都绑着白布条,写着各自的名字,从最高的君泽到副将再到万夫长,都是不服彭征被砍了脑袋,挂在城上以儆效尤。城楼上突然热闹起来,弓箭手纷纷爬上城墙,将箭对准前面的五万郡兵,当然还对准了被包围的慕容和誉,几支火箭射在城门口用来迷惑敌人的草人身上,稻草人立刻燃烧起来,弓箭手搭上涂抹了火油的箭,一声“放箭”后,箭从稻草人烧起的火焰中穿过,箭身立刻着起火,冲着郡兵就去了,落地就是血和火,箭支即使没有着火,对郡兵来说也是巨大的杀伤力。孙谦收到的命令是迅速赶到敌人后方的黎城附近进行躲藏,为了及时赶到,郡兵除了口粮和兵器,什么都没有带,别说盾牌就连弓箭也没带,他们的任务是突然出现,给予敌人精神上的打击,黄构丝毫没有把他们算在战斗力中。如今黎城上跟下饺子似的落箭雨,他们除了血肉之躯,别无可挡,在前面的郡兵首当其冲,成片成片倒下,引起极大的骚动,孙谦也是坐立难安,这叛贼的脑子里怎么想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前面的骚动一层层往里影响,很快传到最中间的誉军,有几支箭还掉进骑兵队中,慕容和誉拦腰斩断一支流箭,这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君泽出兵了,他就不怕黄构出兵吗?还是另有他计。
被火箭所逼,郡兵渐渐散开,也顾不上围堵誉军,慕容和誉趁机带人冲出一条路,往黎城方向跑,沿途所见火光冲天,郡兵烧死惨死不在少数。再往前,几乎无路可走,火光一片,烧死的郡兵层层叠叠,成了火的养料,孕育出猛烈高大的火焰,扭曲了前方的黎城和天空。
看到黎城,慕容和誉心突然一痛,听不到火焰的噼啪声,也听不到四周郡兵的惨叫,更听不到身边的南宫羿张大嘴在喊些什么。城墙上挂着一排断头,白布上一个个醒目的名字刺激着慕容和誉,手上的骨节变白,他心里也有一把熊熊火焰在烧,越烧越旺!
南宫羿也看见了,眼里已经见了泪水,大声喊君泽的名字,胯下的马已经中箭倒在火里,南宫羿举着斩马刀发疯,控制他的已经不是自己,而是怒气,但凡有郡兵不小心撞过来,就会被斩马刀砍死,甚至是变成一堆碎肉,沾满了泥土铺在地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慕容和誉一直不见动静,面无表情地看着火光中的黎城,任凭南宫羿怎么喊也不回话,沉峰断后,似乎还没有看见。
“慕容和誉,你发兵来救,却不想彭征谋了你的龙威军,感觉怎么样啊?哈哈哈~”孙谦带着一队人马围过来,见慕容和誉一动不动的看着黎城,不禁出言挑衅,能看到大名鼎鼎的慕容和誉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算一件美事!
慕容和誉不出声,也不见任何动作,孙谦以为慕容和誉被吓傻了,毕竟年纪这么小。又催马往前走了几步,“呦,这是要哭了啊,哈哈哈~还真是乳臭未干…”
“唰~”众人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再看慕容和誉马上空无一人,孙谦眼珠子一缩,身后有风扫过。
“将军…”一郡兵跑来护驾,从孙谦身后伸出一杆黑戟,径直插在那人脖子上,将脖子刺穿,四周的郡兵迟疑了,原地警惕不敢向前,孙谦有些心慌,他没根本没有看出慕容和誉到底是怎么跑到他身后的,趁着慕容和誉杀郡兵,孙谦滚到马下,终于看清了慕容和誉的正脸,后者缓缓抽出长戟,双眼映着远处的火光,那张本该很俊的脸现在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可怕。
慕容和誉抽出盘龙戟,顺手甩去上面的血迹,钉在地上,借力从马上跃起,长戟横扫,马上郡兵的脑袋应声而起,飞到半空又掉在地上,滚到一郡兵脚边,那郡兵抬头,慕容和誉就站在他面前,他能从慕容和誉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惊慌的表情,他想大叫一声,被突然飞来的寒光打断,盘龙戟从肩膀斜着砍下来,将人一分为二。慕容和誉沐浴在血中,周围的郡兵再不敢靠近一步,有的甚至已经跑了,慕容和誉不再理会郡兵,转向孙谦,后者双手握戟,慕容和誉走一步他就退一步,只见慕容和誉突然笑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站在孙谦面前,“哐当”一声,孙谦手里的戟掉地,在他眼里,慕容和誉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死神。
只见死神伸出手,捏住比他高半个头的孙谦的脖子,越捏越紧,后者能清楚得听到“咔嚓”声,孙谦想要掰开钳住他的手,怎么掰都掰不开,呼吸被压迫,脸也越来越红,眼睛布满红血丝几近从眼眶中挤出。
慕容和誉道:“我想让你给我兄弟带句话,告诉他们,他们的仇我一定会报!千万不要忘了,如果忘了,你就是变成鬼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孙谦张着嘴,两行血泪从眼睛里流出,慕容和誉猛然加力,“咔嚓”一声,孙谦的双手疲软的落下来,七窍流血,尤其是眼珠子,凸在眼眶外,跟牛眼那么大。慕容和誉放手,孙谦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地。
火海的对面,黎城城门大开,彭征带人出兵列阵,在城门前排开架势,龙威军的旗帜被“彭”字大旗代替,随着黑烟一起飘荡。彭征站在最前面,命人布好箭阵,嘴边一抹笑意,“放箭!”黑色的箭翎冲天而起,在火海上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化为箭雨落地,引起一片哀嚎,誉军与郡兵的交战被破终止,纷纷闪躲,郡兵也在考虑要不要撤退,想请示主将,却不知道主将身在何处,斥候倒是带来了黄构的命令,后退五里,将战场交给誉军和彭征,等到适当的时候,再出兵。怎奈没了主将,能负责的人死的死,不见的不见,命令久久传不下去,就连斥候也被箭翎所伤,出气多进气少。
郡兵不撤退,五千誉军却在乱军中显现出来,慕容和誉撕了里衣上的白布戴孝,誉军纷纷效仿,不多时,五千誉军头上都多了条孝布,上面或多或少沾着血迹,将刺目的白染成壮烈的红。他们为君泽带孝,为死去的每个誉军兄弟戴孝。慕容和誉翻身上马,举止动作含着一份悲壮,环视身后每一位兄弟,他们之中有从军营就跟着自己的,也有土匪,也有降兵,一起经历了一场场的血战才站在这里,慕容和誉以为他会带着他们辉煌,带给他们前所未有的风景,但是到今天,恐怕就结束了。他们明白戴孝的含义,没有一个人退缩,眼神坚定,视死如归。慕容和誉又看了看身旁的南宫羿和沉峰,也许这是最后一眼。他闭上眼,将每个人的脸记在心里,待重新睁开,眼睛里映着的只有火光,手中的盘龙戟高举,“血债血偿!今天,我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报仇,男子汉大丈夫,生,高低贵贱各不同,但死就要死的轰轰烈烈,才能对的起死去的兄弟!”慕容和誉一马当先从乱军丛中脱出,身后五千骑兵紧紧跟随,毫不畏惧的迎上箭雨,他们是放弃自我的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能让他们退缩!
“嗖嗖嗖~”箭雨射下,郡兵纷纷四下逃散,只有慕容和誉带领的誉军勇往直前。
位于后方的黄构还是按兵不动,他还在犹豫,也在等待,等着慕容和誉和彭征战个两败俱伤再渔翁得利。
黄构在马上突然震了一下,接着感觉到猛烈的震感,“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聂健道:“元帅且等,末将已经派人去查了。”
震感越来越强烈,众人议论纷纷,不会是地动了吧。
“元帅不好了!元帅不好了!”远远就听到斥候在喊,“来人了!来人了!”
“你倒是说清楚!”黄构现在感觉地摇得更厉害了,“来什么人了?!”
“是…”斥候半天说不上话,差点被马踩到,是去看情况的杨延国回来了,结结巴巴说出这么几句,“元帅,从西面来的人,不知道是谁的兵马,人数起码十万往上,从前面都能听到马蹄声,跟打雷一般响,晃得跟地动似的。”
“十万往上?”黄构往远处看,西面尘土飞扬,这是要多少人才能有如此声势,当即立断,“撤!让那五万郡兵继续藏好!告诉孙谦也撤。如果是誉军,两军相争,我们退居沔城也能得利,如果是桐城黄伯荣的人,那他离死也不远了。”说完这句话黄构调转马头就走,中央军开始撤退。
聂健一个人落在后面,他不明白后面那句“如果是桐城黄伯荣的人,那他离死也不远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