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浩京
宏伟的建筑,热闹的街市,整齐的布局,繁华的商贸,这便是胤朝九百多年的都城——浩京。方圆数百里,纵横的街道绕着精雕细啄的楼阁,宛若棋盘排布,其间来往非富即贵。
如今的胤朝,五王割据雄霸一方,朝廷又受控于护国公西门肇之手,各处起兵,兵戈不断。浩京却繁华依旧。不少富商纷纷变卖家产移居此地,过起纸醉金迷的生活,逍遥快活。朝廷被西门肇玩弄于鼓掌间,奢靡之气日甚,纪纲日弛,君子日退,诸大臣还管什么家国天下,忠君报国,不如敛财结党、美人相伴来的划算。为官为何?曰:权势、财色,酒气耳!为官者尚且如此,何况富商巨贾?
好一个繁华奢靡的天下第一都!
浩京南北正道,一路斥侯开道,原本喧闹的街市顿时安静下来。
“护国公大驾,沿街跪迎!”斥侯头前一遍又一遍重复,所经之处行人皆齐刷刷跪倒。不一会儿,两路胤兵手持旌旗长矛沿街把守,动作齐整,行动利落。
人群中也议论起来。
“哟,张老三,谁来了啊,怎么这么大的排场?”
“不知道,许是皇上吧。”
“乱说什么呐?”一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看两位是第一次入京吧?”
“嗯,我俩是宛云人氏,听说帝都满地都是金银,美女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就变卖了家产来逛逛,见见世面。”
“我说呐,怎么都不知道这是护国公出巡。在京城混就要记着,最大的不是皇上,是护国公......”
“不许喧哗!”
三人抬起头,只见一胤兵手握斜跨腰间的佩刀,厉声喝着,“不许议论!”胤兵脸色愈发阴沉。闻言,三人一抖,险些没瘫倒在地。人群中也彻底安静下来,只剩喘气声。
“嗒,嗒,嗒...”齐整的步伐愈行愈近,声声鸿亮。
人群中的张老三偷偷抬头就见远处一阵精兵行进,随后跟着一匹骏马。那马通体红棕色,毛色油亮,唯有四蹄覆着金色的细毛,让这匹马看起来犹如天降,带着一股子傲气。独特的是,马头正中一撮金色的毛,像极了一点菱形徽章。
见此,张老三艰难得咽了口唾沫,他常年在宛云贩马,见多识广,一看便知这是产自海州咸平郡百年难得一遇的徽火麒麟,而且这匹马品相极佳,万中无一,自己卖了大半辈子的马,徽火麒麟还是头一次见,如果没有上千两的黄金是买不来的,何况这东西还有价无市。果然浩京遍地金银这话说得不假。
据传徽火麒麟是龙种,比一般的马体型要大,爆发力强,速度也快,性格极傲,还暴躁。很难被人驯服,一旦驯服了,那就是一匹良驹宝马。能拥有这样的马,其主人定然不凡。
张老三好奇马的主人是谁,又抬高了一点点头,顺着金镶玉的马鞍望上去,只看到一袭紫青蟒袍裹着半边暗金色的铠甲从眼前晃过,张老三不甘心,探寻的目光继续向上终于看到了那人的脸,在看到脸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
“神…”张老三反复念叨这一个字。
因为他看到一个神一般的男子坐在马上。
这个神一般的男子一手随意牵着缰绳,一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头微微扬着,目视前方。没有皇亲贵胄的飞扬跋扈狂妄自骄,这人仿佛从骨子里就刻着高贵,表现到脸上的只有琢磨不透的冷笑,而眉宇间更多的是遮盖一切的傲气。雍容华贵铠甲被他穿着丝毫没有轻浮之感,相反的,是一种威慑,不敢直视的耀眼。那感觉就如张老三所言——神!
神者,西门肇,久负盛名,朝中独揽大权的护国公兼胤朝大将军是也。
在他身后旌旗招展,上书“西门”“胤”等字样,后跟兵甲过万,头顶红缨连成一片火红,步伐铿锵,个个精神饱满,杀气腾腾。将士的铠甲皆用精铁锻造,银光闪闪,雕刻精巧的花纹。所有一切无不显出西门肇兵力之壮,天下无人可及。
大军向前行进。
街道的尽头是方圆百里气势磅礴庄重威严的胤朝皇宫——御凌城。城外绕着三丈宽的护城河,河上横跨五座白玉桥,正中玉桥雕刻华美,饰以鎏金龙纹,大气雍容,两旁各是两座副桥,亦是白玉雕成,如蛛丝般精巧的花纹装饰其上。城四角各建一座五层的角楼,琉璃瓦铺饰,坠在如鸟翼翻飞般翘起的飞檐上的金铃随风发出脆响,下面是训练有素表情严肃的皇宫禁军,随便挑出一个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城四墙各开一门,从东到北依次是正门乾元门,左偏门玓观门,后门玄华门,以及右偏门晟德门。一条宽五丈的栈道直通乾元门。两旁伫立各式雕像巧夺天工,细腻雍容,历经近千年而不朽,依旧如刚雕琢一般,凝聚着胤朝九百多年雕刻的最高造诣与智慧。
越过五座玉桥,西门肇所带军队留在了外面,仅由贴身护卫随着进入皇城。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眼前是一片平地,由玉石砌为地砖铺就这满地毫无杂色的青白地面,上面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影。与平地相通的便是坐落于九十九级台阶上的正殿——天仁殿,飞檐高翘,金铃下坠,琉璃珐琅相称,连接着造型生动凶猛的龙吻口吞大脊,金雕望兽立于其上,四方长啸,颇具威严。金灿灿的屋顶由金石铺成,正中镇殿台上一颗三寸的夜明珠俯视一切。殿周围四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这,就是胤朝天子议政之处。
贴身侍卫跪于阶下等候差遣,西门肇一步步登上那通天的阶梯,向天仁殿走去。
“护国公到!护国公到......”立于台阶上的内侍传唤声此起彼伏,终传到殿中。原本议事的朝堂重臣皆屏气厄声,望向殿门。
“嗒~嗒~”沉稳的脚步越来越响......
终于脚步声停了。
在西门肇进入大殿的一瞬间,满朝文武同声跪拜:“恭迎护国公大驾!”位于皇位上的胤荣帝天典也不免一惊,坐直了身子。
“哼~”随一声轻蔑而笑,西门肇来到殿中略一拱手:“臣西门肇参见皇上!”
胤荣帝立即从皇位上起身,一扬袍袖:“爱卿无需多礼。来人,赐座!”一旁内侍将早已准备好的桃木太师椅搬上。
西门肇四平八稳坐下,只道:“谢皇上!”
见西门肇坐下,胤荣帝这才坐回皇位,一直悬着心稍稍安了些。
胤荣帝瞄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的西门肇,随即把目光收了回来。即使自己是皇帝也不敢直视西门肇,总觉得一旦和他对视,你永远也不可能在他的眼里找到自己,因为他注视的只有远方,看到的永远比你多,比你远……
胤荣帝乱飞的思绪被护国公的奏报拉了回来,回过神就听他说:“……一切安好。臣今日从锡云宏关回来,带来大败玄武王的捷报。”
说完西门肇一笑。
胤荣帝十分清楚,他这时候停下来,自己该干什么,便道:“爱卿忠君卫国,战功赫赫,真乃朕之大幸,百姓之幸,国家之幸!”
后面群臣争相恭祝奉承,个个生怕自己迟了。
“护国公用兵有道,忠心效力,真是羞煞微臣。”
“护国公年少有为,战功赫赫,真乃千古一将!”
......
西门肇看着胤荣帝仰头大笑,后者也笑了,却是苦笑。胤荣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满朝文武能看重敬重自己的又有几个?这朝廷早已是西门肇一人的!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奏,便是海州扩张兵力,以御北方蛮族。这是圣旨,臣已起草,请皇上加印盖玺。”西门肇从怀中取出圣旨交由内侍转呈皇上。
胤荣帝暗自苦笑,取玺加印。
“谢皇上,臣立即着人去办。”接过圣旨,西门肇起身傲然走出殿门,身后群臣一拜到地,恭送护国公大驾。
“哈哈哈哈…”西门肇朗声笑着出了天仁殿,站在高高的玉石阶上往下看,一切显得那样渺小而卑微,唯有天际高不可攀。
高吗?
西门肇伸手,虚空一握,冷笑在嘴边泛起。
我要让这苍穹下只我一人仰观其貌,窥其廖远!
天上,雄鹰展翅,冷眼瞧着宫闱中这道傲慢的身影,双翅一展遨游天际,越过山山水水,跨越千里,在一处山间盘旋,锐利的鹰目紧紧盯着山道上缓缓移动的黑点。
黑点逐渐放大,变成一位蓝衣少年,静静走在山道上。
少年瘦削的身体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脸上带着不和年纪的深沉,默默走着,瘦小的背影让人看着有些心痛和感伤,但脚下的步子却是一步比一步稳,坚定向前。
正是下山而来的慕容和誉。
慕容和誉瘦小的身子已经背负了太多,只有十五岁的年纪,没有童趣天真,没有对未来的憧憬,没有亲人的呵护关爱,有的只是誓言和责任。但他不会绝望,从十年前开始他就不知道放弃是什么了?只知道坚定得走下去,不死不休,这是师父教给他的,他绝不会忘记。而且天高地远,总有一方土地属于自己,任自己翱翔!
这样想着,慕容和誉觉得以后的路也似乎没有多难走嘛。没走几步,从路旁的草丛中突然蹿出两壮汉,拦住了去路。看去,那两人只着粗布卦宽裤,露出结实的臂膀,一脸络腮胡,面布横肉,凶煞之极。
“嘿嘿,生意这么早就开张了,好兆头,好兆头!”从那两人身后走出一瘦瘦的男子,双手后背,佝偻着身子,边说边向慕容和誉走来。
原来是劫道的,慕容和誉暗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遇上了劫匪,这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差。不过,他现在正属于火气大的时候,正愁没地方发泄,拿着三个人出出气也是极好啊。
那男子可不知道慕容和誉有这样的想法,一直走到他跟前才停下,伸手摸下巴颏,“小子,大包小包挺多的,识相的话,给爷爷们留几个买路钱,爷爷心情好了,就让你走。”说完看着慕容和誉,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
男子双眼一眯,“你不给?信不信爷爷一拳打散了你!”
慕容和誉还是看着他不说话,心里有些不耐烦,怎么话这么多,还不开打,磨磨蹭蹭的不像男人!
“大哥,原来他是哑巴,干脆都抢吧,反正他又不会说话,嘿嘿…”身后一男子笑得一脸促狭。
“哈哈哈……”劫匪头子的也笑了。
慕容和誉也笑了,嘴边的一抹笑可以称得上是残忍,右拳握紧,起身上前,打在劫匪头子左脸上,同时飞起一脚踢在后者的肚子上。劫匪头子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地上,蜷缩着惨叫:“啊~你俩他娘的干嘛吃的,快上啊!哎呦,疼死老子了,哎呦...”话音未落,两汉子早已提拳冲了过来。
“这还差不多!”慕容和誉身形扭动,巧妙地躲过二人两记重拳,滑到那二人身后,身子下蹲,一记剪刀腿绊倒一汉子,再用布包挡下另一汉子的攻势,同时脚下发力踢在那人胸口。
那汉子顿时后退了几步,吃痛地摸着胸口。
见摔倒在地的汉子要起来,慕容和誉反手一布包,正抵在那人喉上,让他动弹不得。
被踢翻在地的劫匪头子绕到慕容和誉后面,想要偷袭。谁知慕容和誉猛一回头,冲了过来。劫匪头子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仓促应战,只一招,慕容和誉就在他的脸上印上了两个清晰的鞋印。
“小子,有本事你别跑。等下老子一定弄死你!”劫匪头子捂着半边脸恶狠狠地威胁,招呼两汉子飞也似地跑了。
“哼!”慕容和誉朝着三人逃窜的方向冷哼,就这样的还出来打劫?太丢脸了。还没走出半盏茶的时间,前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只见那劫匪头子身后跟着数十个壮汉,皆二十以上,三十以下,气势汹汹向这边赶来。劫匪头子一脸十分欠揍的表情,两只凸眼都快顶到头顶了。
看着浩浩荡荡的土匪,慕容和誉非但没有心慌,而且异常兴奋,放下包袱,提着布包冲了过去。
那夜之后,他绝不怯懦!
劫匪头子一见,乐了,“来送死就成全你。”伸手一指,“阿旺,你上!”
“是!”壮汉应声从人群中走出,挥拳冲向慕容和誉,后者迎上拳头,一布包挑偏拳头,飞出一脚,踢在阿旺的腰上,趁他没反应过来,横抛布包,重重砸在阿旺头上,阿旺本能用肘相挡,“咔嚓!”传来骨头脆响,阿旺一下子倒在地上,抱着右臂干嚎。
劫匪头子气急败坏地咆哮着,“什么?他娘的,还是练过的,丫的,给老子上!都上!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要你的命,快,娘的,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