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大火冲天而起,远在火头营也可以望见。见滚滚浓烟,君泽不免起身张望,新军众人更是人心惶惶,议论不断。
“张将军!张将军!”远远就听到有人叫张全,但张全碍于君泽的缘故没有回应,直到那人一口气跑进火头营,累得直喘气,“呼~呼~张将军,军师让你下宵禁令,然后带人去主帐。”
张全立刻感受到尖锐物体抵在后腰上,立马一摆手,“哦,知道了,你回去吧。”
“嗯?”那亲兵很是疑惑,不应该是马上去主帐吗?张全似乎很忌惮他身后的人,再看他身后的亲兵连一个认识的都没有,都换人了吗?不可能啊,往远处,新军全部都急在火头营里,难道他早就知道要宵禁就把人控制在火头营了?
亲兵不是很明白,就问了一句,“那个,张将军,难道您早就得到有人造反的消息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君泽沉声问道。
亲兵询问似的看向张全,后者点头,“说吧。”
那亲兵哈哈一笑,低声道:“哦,军师的意思是不用顾虑,虽说调走了一千人,但剩下那一千人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还有三位大人相助,新兵想造反,还嫩点,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君泽一听有些担忧,手中的匕首也在微微颤抖。见此,旁边的张全眼神一变,左手突然拧向君泽的右手迅速夺下匕首,一把将君泽揽在怀里,“不许动!不然我杀了他!” 君泽文弱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得任张全拿刀抵着自己脖子,无法挣脱。
后面的蓝卫见君泽被挟持,不敢轻举妄动,而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演的是哪出?怎么张将军挟持着自己手下?
那亲兵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张全可不理会他们的疑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命,“放我走!”说着,手中的匕首离君泽的脖子又紧了几分。匕首架在君泽脖子上,锐利的刃泛着寒光。蓝卫有所顾忌而不敢轻举妄动,后面众人不知所措,场面变得异常静谧。
突然,“嗖!”一声,长箭破空,转眼已插在张全头上,他的身子随之软绵绵地倒地。
“哥!”上官泠珑抓着弓策马而来,后面还有蓝卫,个个衣衫褴褛,脸上身上都是血迹,显然刚经过一场大战。
“哥,你没事吧?”上官泠珑翻身下马,一脚踢开凉透的尸体,眉心处插着箭,脑浆都流出来了。
“没事!只是刚才走神了。”君泽揉了揉已经变红的脖子,“黄草林的事情如何了?”
“马冀的人一个不留!现在绪二哥去协助大哥,我带人回来帮你。”
坐在地上的亲兵一听,张口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们…杀…”
“是呀!”上官泠珑一笑,瞬间抽出他腰间的配刀,对着脖子就是一刀,亲兵的脖子上开了一道口子,却没有半点血流出来,一层冰霜慢慢爬上伤口,冻了个结实。
四下一片吸气声。
君泽转眼看向浩浩荡荡的十万兵众,议论者有之,诧异者有之,骇然者有之。看来,要给他们一个说法!
君泽整了整衣衫,上前几步,略一拱手,“各位,在下君泽!”
众人一片哗然,马冀曾宣布,慕容和誉是被君泽害死的!
“我知道众位都认为慕容和誉是我害死的,但这只是马冀的诡计!慕容和誉没死!”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慕容和誉没死!”君泽声音又大了几分,“马冀奸贼,为了逆反,杀李开,害慕容和誉,搞得军营死气沉沉,连你们都被他软禁,终日无所事事,这样的日子难道是你们想要的吗?如今,马天华、马冀叔侄二人,身为臣子,以下犯上,谋逆朝廷,公然起兵造反,搅得海州一片混沌,民生哀怨。列位的亲人都在海州,难道你们可以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欺辱,被马天华强行升高的赋税压得喘不过气吗?众位,想想你们来军营是为了干什么?是不是就是为了吃那一日两餐?还是为了无所事事不顾亲人的疾苦?当兵就是为了轰轰烈烈,为了建功立业。试问有谁不想名垂千古?现在,慕容和誉正带人与马冀亲兵交战,亲兵劣势尽显,慕容和誉胜利是必然的事,马冀一死,那你们呐,你们又当何去何从?”君泽问完,一片沉默,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你们前面。一:依旧留在军营。马冀一死,马天华势必问罪,在场之人难逃一死,即使侥幸逃脱,那你们的家人也会被牵连,除却沉重的赋税,更可能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你们逃脱了,也会被通缉,不仅海州容不下你们,朝廷也不会放过你们,其他各地更容不下你们,横竖都是死!二:跟着慕容和誉起兵,打出属于你们的天下,诸位不仅功成名就,你们的家人也会过上好日子。慕容和誉的为人我不多说,你们比我更清楚。跟着他是成是败我不清楚,这是一场赌局!赌对了,荣华富贵,一生无忧!败了,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两条路各位自己选吧!”君泽说完一拱手,上马绝尘而去。
“哥?”上官泠珑骑马赶上君泽。
“泠珑,没事儿。”君泽上挑眼角带着忧虑,“虽说我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但他们肯定会选第二条。我在担忧大哥会不会成功。快!我们去助大哥一臂之力!”
“嗯!驾!”上官泠珑双腿一夹马背,朝主帐赶去。
主帐附近
眼前就是马冀所在的中军主帐,偌大的主帐静静屹立在由卫营着火形成的火海中,橘黄色的光晕淡淡韵染,静谧而森然。四周都是砍杀声,只有主帐一片宁静,无声无息却又处处透着危险,像极了一头沉睡中的洪荒巨兽。
今夜,一切的一切都将改变,你的命将不再属于你!马冀,我慕容和誉来了!
慕容和誉一挑帘进去,入眼是宽阔的议事前堂,两排太师椅整齐地排列左右,正中是檀木座榻,后面是山水画屏,将主帐一分为二。画屏上是江山一览图,绵延的山脉,奔腾的江水,还有点点红梅......
等等,那不是红梅,是血!
一道艳红的血迹斜洒画屏,将山河一分为二!
怎么会有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和誉一惊,几步转过画屏,原本沉稳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两道剑眉重重锁在一起。
里面空无一人,准确的说是没有活人!
地面依旧铺着毛色雪白的兽皮,细软的毛被黏稠的血液粘连在一起,像野兽的牙一般林立着,血液的源头是舞妓横七竖八的尸体,俏丽的脸庞被狰狞的伤口斜着一分为二,皮肉外翻,隐隐能看见里面塌陷的森森白骨。这伤口是钝器造成的,而且使它必须要力气极大,不然造不成这样的伤害!除了脸上的伤口,每个舞妓的右耳都没了,伤口参差不齐血肉模糊,同样是被钝器砸掉,除此之外别无伤口!人的头骨是最坚硬的,选择这里下手,并且一击毙命,看得出来杀手对自己很有信心,而且凶残之极!
往前,舒适的床榻上横躺着两个裸*体女子,身上布满抓咬的痕迹。
慕容和誉顿时俊脸通红,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裸体的女子。虽然未经人事,但看到女子狼藉的下体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何况上面还有白色的浊液。死因应该是脖子上细长的剑痕,同样没有右耳,伤口齐整异常,看来杀手不止一人!
慕容和誉一碰,两颗头竟滚到一旁,眼神里是无尽的恐惧,那种恐惧仿佛刻在她们的灵魂里,一触即溃。一剑两命,伤口仅是红丝线般粗细,绝对是高手,非同一般的高手!
众多的尸首唯独没有马冀的,慕容和誉找遍各处,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马冀。
慕容和誉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没吐。记忆里的马冀体型肥硕,现在却变得瘦弱不堪,裸着平躺在地,所有的肋骨从皮下刺出,裸露在皮外,上面粘连着碎肉和血液,那是被人一根一根剜出来的,颈部一直到肚子破开,脏器流了一地,唯独没有心,被人摘走了!为了完整得取出心,先把肋骨一根根挑起,再剖开皮,恐怕心被拿出的时候还是跳动的。马冀的表情狰狞,显然生前遭受了巨大痛苦,两颗凸出的眼球布满血丝,眼角流着血泪,两只耳朵都在。
残忍,暴虐!
什么人能做出这种事?所有的伤口都很新,刚死不久!
慕容和誉扫过地上散落的酒器,里面有半染红的酒。突然眼神一变,慕容和誉右手紧握盘龙戟,全身达到最警戒的状态,“出来吧!”
从酒的倒影里他看到横梁上有一个黑影!
“唰!”一道黑影轻飘飘落地,“还是被你发现了。” 淡淡的语气,像极了朋友间的口吻。
一袭修身黑袍,身材细长却不柔美,更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腰间一把略长的配剑,周正的脸很英气,紧抿的凌唇犹如刀削,立体感十足。
“你是谁?”慕容和誉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形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抱歉,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语气依旧平淡,不急不躁。
慕容和誉手腕一转,收在腰后的盘龙戟前指,“现在呐?”杀气随盘龙戟一起亮出,但他绝不是凶手,他的兵器是普通的长剑。
“豪义凌虹,霸气盘龙。凌虹盘龙戟。”黑衣人一口叫出名字。
慕容和誉心里大惊,这盘龙戟是师父所给,从未有人识得,这人竟一口叫出,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又是否和血刹十三有关联?亦或是认识师父?他心里震撼脸上未有丝毫表露,厉声道:“是又如何?”
“你没有辱没它!”黑衣人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是崇拜也像是痛心!
古怪的神色!
“这不关你的事!”他绝对知道什么!慕容和誉越想越激动。
“你不用试探我。”黑衣人一语打破了慕容和誉的期望。又道:“我是谁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站在你身后。”
“你和我是一路?满地的尸体只有你一个人,让我如何相信?”
“你已经猜出凶手不是我,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废话。”
闻言,慕容和誉皱眉,不置可否。
“让你相信,我说你左肩后有龙形胎记可以吗?”黑衣人此话一出,慕容和誉更加惊讶,他有胎记这件事只有小羿知道,而小羿无论如何都不会泄露给别人,除非......慕容和誉脑海中闪过初识小羿的那个夜晚,一黑衣人曾看过他的后背,“那晚的黑衣人是你?”怪不得这身形让人如此熟悉。
黑衣人不做声,亮出一把飞刀。
这下慕容和誉更加吃惊,那分明是他去黄草林前收到传书的飞刀,“也...是你?”
“现在相信了?还有你那巡察使朋友赶去黄草林救你也是我传的消息。”
慕容和誉放下警惕,收了戟,“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
黑衣人一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现在不是时候!”黑衣人瞬间蹿出,转眼已到了窗口,“你还是看看营外吧。你选的这条路很对,足以让你的父亲骄傲!”声音随黑衣人的远去越来越小,若不是慕容和誉耳力过人也听不清楚。
营外?慕容和誉这才想起自己正在造反。
强忍着恶心斩下马冀的头,慕容和誉看了一眼黑衣人离开的窗口,既然你说这条路很对,那就看看我能走到何种地步!若真到了与你再见之时,一切就都会解开了吧。
“你会看着我辉煌的!”强大的自信从虎目射出,纯黑的眸子闪亮闪亮的,仿佛稀世珍宝。表情一如既往沉稳,一手提着断头,一手掀开帐帘。
外面依旧在乱战,业已到了尾声,郭林和苏青带领着剿匪队的人猛杀猛砍,原本八百多人不足一半,却依旧拼在最前面,郭林被血淋得分不清本来的面目,苏青在左边,手中的刀早已卷了刃,右边南宫羿操着斩马刀领着蓝卫往前冲,胯下的马不知去了那里,周围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不足五十人的亲兵被骇破了胆,丢盔卸甲,被三路人围在正中,渐渐淹没在人头中,眼看身旁的人一个一个倒下,飞溅的肉末和血将是他们生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色。
“誉大哥!”苏青看着眼前替他挡下一击的盘龙戟叫出声,右臂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慕容和誉一笑,一伸拎着人头的左手,“马冀已死,今夜,我们成功了!”
“成...成功了...”苏青欣慰一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见到。
马蹄声传来,是君泽和上官泠珑,“誉大哥!”上官泠珑高兴地拜手。
慕容和誉微颔首,连砍三人,高举手中马冀血淋淋的人头,“马冀人头在此!兄弟们,我们成功了!”
“哦!哦!”众人声嘶力竭地呐喊,终于成功了。
“亲兵一个不留!杀!”慕容和誉下令,亢奋之极的众人一涌而上,在杀戮中宣泄着他们的兴奋,体会着刀如皮肉所带来的快感,经历太多的死亡后,也就麻木了。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