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十五万敌军顶着箭雨冲到城下,手中执拿的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从城上往下看,火光之下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如同潮水一般涌向登城。
登城建在两山之间,算是关口的存在,若想进驻宁安,这是必经之路。
敌军前军扛着云梯已经穿过箭雨到达城下,誉军的箭雨立刻从天上射下,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敌军就会接过云梯继续往前。
“嗖嗖~”箭翎破空声从前军身后传来,是中军布好箭阵,朝城上射,人数的巨大的差距使得箭阵的威力也有所不同,顷刻之间,敌军的箭阵瞬间压倒了城上誉军所射,尽管有箭垛,密集的箭支还是造成了巨大杀伤力,城上死伤一片,前面的誉军被射成了刺猬,从城墙上跌下,不断有人倒下,箭支之密,哪怕有一点小小的缝隙也会中箭,许多箭支更是直接射向箭楼上,发出一连串叮当之声。
只一轮,城上就已死伤惨重,后面的誉军顶替空缺,尸体则是由后勤运到城下。趁着空挡,前军迅速跑到城下,将一座座云梯搭在城墙上,嘴里叼着刀往上爬,城门处更是两队人马抱着攻城木撞门,一声接着一声,破旧的城门不断发出“吱咯”声。
敌军攀着云梯往上爬,一直不见誉军有何动作,抬头已经望见城墙垛口,三步并作两步往上爬,刚露了个头,就见一黑脸汉子从垛口探出头来,手中举刀一下砍下来,第一个上了城墙的敌军被郭林一刀剁了,此刻,苏青下令,“倒火油!放火箭!”
此时云梯上爬满了敌军,更是快接近城墙了,就见一缸缸火油从天而降,淋湿了一种敌军,同时,女墙中伸出带火的箭支,铁铸的箭头所指就是他们,“放!”
不少人吓得松开手就往下跳,三丈多高的城墙,就这么跳下去,不死也残,没来得及跳的,火瞬间将之吞没,由于云梯上也有火油,火沿着火油所在到处肆虐,云梯之上立刻成了修罗场。
“放!”中军的箭雨再来,这次是三轮齐射,压得誉军跟本没有反击的机会,前军再次从云梯爬上,直接攻上城墙。
“兄弟们,不要怕!跟着老子杀!”郭林推开箭垛,大刀迎上敌军,一刀削去一人半个脑袋,再一刀,一截断臂飞起,直接将人推下城墙,“啊~”惨叫声很快被喊杀声掩盖,郭林身后的誉军纷纷从藏身之地出来,与敌军撕斗。“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誉军堵住个个出口,后勤也顾不上搬尸体了,加入战局,将敌军围在城墙附近,双方你来我往,战斗激烈。
苏青手拿双刀也在砍杀,余光瞥见城下中军开始攻城了,顿觉不妙,抽出空,将人手安排在垛口,将云梯推的推,烧的烧,没等完全处理,就被涌上来的中军打断,邹钧、赵奎顶在敌军最多的地方,脚下的尸体横七竖八,本来的面目也被血掩盖,杀敌之勇武敌军根本不敢近身。
“嘭!”一道黑影从云梯上翻进来,稳稳站在城墙上,手中一把偃月刀,因为站得高,看着相当显眼,冲着邹钧和赵奎喊,“誉军的,你爷爷我来了!”
邹钧一瞧,二话不说,手中长枪脱出,冲着敌将就去了,敌将往旁边一躲,没等转身邹钧手里的长枪早已从他胸口穿过。
“哈哈哈,身手不错啊!”
邹钧拔枪,只见城墙上站着一员敌将,手中提着两把瓮金锤,若无其事的看着邹钧将枪从自己人胸口拔出,眼中一丝悲伤也没有,更多的是兴奋。“嘭!”敌将毫无征兆地跳下城墙,瓮金锤砸在刚才邹钧所战的地方,砸出连个大坑。
躲过一锤的邹钧暗自皱眉,这人不好对付。
“再吃我一锤!”两把瓮金锤挂风而来,邹钧再次闪身一躲,谁知敌将中途变招大锤砸中旁边的三个誉军,就听骨头脆响声传来,三个活生生的人愣是被瓮金锤砸变形了。
“嘿嘿~”敌将脸上挂着血迹,直冲邹钧而来,后者没有躲,横枪于胸前硬接了敌将一锤,“嘭!”瓮金锤砸得枪身几近变形,邹钧顿时感觉虎口剧痛,将锤往旁边一带,反手一枪,紧擦敌将头盔而去,敌将拧头,左手中的锤重重砸下,邹钧就势一躲,人头大下的金锤还是砸中了邹钧,张口就是一口血,抬头,敌将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瓮金锤当头砸下,“嘭!”
千钧一发之际,邹钧往旁边一滚,躲开这致命一锤,正在翻身时,另一锤也到了,邹钧全身顿时一紧,就这样结束了!
“叮!”一声脆响,邹钧就听有人大喊,“愣着干什么?跑啊!”
是赵奎!邹钧翻身而起,只见赵奎手握钢刀十分吃力的接住了这一锤,邹钧当即将枪扔出,后者一躲,赵奎顿觉得轻松不少,邹钧转头见旁边还扔着一桶火油,一脚踹向敌将,拉着赵奎躲到一旁。
那桶不偏不倚正套在敌将头上,那人一下就懵了,也不知道拿下来,双手举着锤乱舞,砸伤了不少誉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奎右手不住的发抖,手上有血,刚才接那一锤虎口被震裂了。
邹钧也是皱眉,城上的敌军越来越多,别说坚持到天亮就是撑一个时辰也是问题。
“不行!”赵奎猛地站起来,“不把那小子弄走,伤亡会更多!”
“我来,你掩护!”邹钧撑着枪站起来,却被赵奎一把拦住,“是我去!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抢!”
邹钧张了张口正要开口,但见赵奎从盔甲里面拿出一个布包,滴血的右手将那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面给姑娘用的铜镜。这镜子从他遇着赵奎起就见过,一直不离身,起初他还以为赵奎有些特殊喜好,后来才知道是准备送人的。
赵奎细细摸着镜子,眼神有些留恋,“这个,你帮我拿着,如果能回去就帮我给颂莲。”
“这…”没等邹钧开口,赵奎一把将镜子推给他,“拿着!”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向举着瓮金锤乱挥的敌将,敌将此刻正在城墙边上,脚下都是誉军的尸体,后者刚把头上的木桶拿下,迎面一道黑影冲来,“我****祖宗!啊~”
“赵奎!”邹钧紧追着赵奎跑出来想拽住赵奎,就迟了一步,赵奎猛然前扑,抱着敌将从垛口摔下,看着不断靠近的地面,含笑闭上眼。这一辈子,值了!
邹钧半个身体探出垛口,眼睁睁看着赵奎抱着敌将摔下,一声闷响,邹钧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有些眩晕。
“将军小心!”见有敌军要袭击邹钧,旁边的誉军前来帮忙,邹钧却还是呆呆看着下面,转身,将手里粘着赵奎血迹的布包贴身藏好,伸手一枪将眼前的敌军刺了个透心凉,“兄弟们,随我杀~”
苏青从混战中抽身指挥人重新倒火油放箭,不然攻上城的人会越来越多。看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不断往城上涌,苏青不由得皱眉,现在只能是杀多少算多少!
“将军,城门快撑不住了!”一誉军前来禀告,灰头土脸的,身上都是血迹。
“让兄弟们撑住,我马上派人!”
“是!”那人走了。
苏青却是暗自苦笑,誉军死伤惨重哪还有人增援,他刚才不过是给了他一剂定心丸。入眼到处都是自己兄弟的尸首,混战还在继续,但誉军显然已经落了下风,这样下去,誉军不可能撤到城里去跟敌军周旋,他苏青当初想得太天真了。
“苏青!”
苏青转头仔细认了认眼前的“血人”才发现是邹钧。
“现在是不是没办法撤回城内了?”邹钧直接开口。
“…是…”
“我带两千人马出城偷袭后军,你和郭林赶紧带人撤到城内!”邹钧的话一如既往的没有温度,眼神坚定。
“你疯了吗?”苏青大惊,城下可是有十几万人,两千人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
“拿着!”邹钧不回答,将一个东西给他。
苏青接过一看,是个布包,里面硬邦邦的。
“这是赵奎送颂莲的铜镜。”邹钧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赵奎已经走了。”
苏青抬头,邹钧已经提着枪杀出血路往楼梯口去,精瘦的背影莫名得让人心酸。
“邹钧!!!”苏青紧咬牙关,低头,布包被一点点打湿。
邹钧从楼梯一路向下,几步走到马棚旁,大喊:“凡是骑兵都聚过来!”
周遭骑兵聚集在邹钧附近。
就听邹将军大喊:“家中有老人的出列!”
一半人站出来。
“家有妻儿的出列!”
不少人再次站出来。
“没到二十岁的出列!”
上百个誉军站出来。
几句话问出来,这些人心里自然明了,这是有去无回的差事。邹钧看着余下的,“你们中有人不想去可以说出来,我绝不勉强!要知道,上了马就是必死无疑。”
“…”场上一片安静,没有人退缩。
“好!你们都是誉军铮铮汉子!来人,拿酒来!”邹钧难得一笑,手下人将酒坛摆了一排,邹钧命人给每人倒了一碗酒,“兄弟们,喝!这就是最后一顿酒!”说完仰头喝尽,众人举着碗一饮而尽。
邹钧再次给众人满上,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隐隐作痛,“兄弟们,你们要知道,我们只有四万人,敌军有十五万,大人最快会在天亮前赶到,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守住登城,不然敌军就会打到我们身后的宁安,将誉军的一切摧毁!那时,一切就都完了!我们出城必死无疑,但我们会挽回战局,为城上的兄弟争取时间撤到城里,我们是为了誉军而死,死也死得光荣!死也死得无憾!”邹钧顿了顿,“这一碗,我邹钧敬诸位兄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眼含泪水,一饮而尽,不少人哭出了声。
邹钧满上第三碗,“这第三碗,敬自己!我们为荣誉而战,为自己而战!死而无憾!”
喝完,邹钧将碗重重摔在地上,众人也是痛快将碗摔在地上,两相对视,放肆大笑,“哈哈哈~”
“上马!”一声令下,众人翻身上马,不带一点拖沓,抱着必死的决心扬鞭而去。
“苏将军,邹将军带着两千人从后门出城了。”
“让兄弟们随时准备好往城里撤!”苏青将布包贴身放好,擦去眼泪,踩着粘稠的血液,跨过尸体走到城墙处重新指挥,这是邹钧和兄弟们牺牲自己换来的机会,决不能失败!“弓箭手重新布箭阵,让兄弟们把所有的火油都倒下去!告诉郭林,将楼梯口的敌军清干净!”
“是!”誉军答的有力,苏青扶着垛口看着城下不断靠近的敌军,兄弟,让我最后帮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