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正春天,东江两岸的早晨晓雾初开,花红柳绿,燕啭莺啼。江水清澈,成群结队的鱼群在水里闲游。水面波光粼粼,早起的渔民架桨支橹,吆喝着本地的渔歌撒网捕鱼。岸边浣女正泼水嬉戏,一片欢声笑语。这笑语之处,正是东莞府中堂镇埠头。江上一艘客船缓缓地行驶着,摇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船家。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船头,细心地欣赏着这两岸的风景正入迷。从船舱里走出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妇人,轻轻地来到了少女的旁边。
“师父,还早呢,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少女忙扶着那妇人道,“这些日来我们走了不少路,难得在船里歇一歇,你老人家很累了。”
少女一身淡紫色的衣裙,腰佩金黄丝带,青衿翠领,双目流盼,巧嘴玲珑,一头黑发随风飘散,宛若凌波仙子。妇人身穿紫色长褂,神态慈蔼。
妇人看着江上之景,道:“都睡了这么久,都快睡坏我这老骨头了。”
少女道:“师父哪老了,我看你是越来越年轻了。听说多睡还使皮肤焕发光彩,可葆青春呢。”
妇人笑道:“你呀,为师已老,你还说可葆青春,哄我开心也不是这样说呀。我看这岭南的春天这么好,不起来看看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师父,还记得你当初教我的那句‘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的古诗吗?当时我不是很明白当中的意思,现在完全懂了。可惜我不会作诗,不然也作一两首诗来给师父听听。”
妇人微笑着,道:“你能把为师的武功学好已不错了,还要作诗?”
“为什么不行呀?好歹我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来个文武双全不可吗?”
“行行,当然行。只要能哄我的就行。”
“就是嘛,师父,只要你开心,我不但要学诗,还想学书画呢。我要把这美丽的岭南之春画出来带回去,这样师父你可以天天看到春天了。我还在画上题好多好多诗句。”
妇人笑道:“你能画个什么样的画?画上题这么多诗让师父看什么?”
“看我的书法呀。这叫做诗书画结合……哎,好像是诗书画印结合,那就好看了。”
妇人用手指轻轻擢了一下少女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这嘴巴老是这么会说,看来为师还是收对了你这个徒弟了。呵呵,我看你以后是不是真的要学书画。”
“那师父你得教我才行呀!”
妇人“卟噗”一声笑道:“你以为师父是神仙呀,什么都会吗?”
“我看师父你就是神仙,想你当年,你一定美若天仙,多少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不是神仙是什么?而且师父你还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教我武功,比神仙还神仙呢。”
“知道你会说话了,说的比唱的好听。将来要是遇上心仪的男人,我看你到时早就把师父给忘了。”
少女轻轻抱着妇人,撒娇道:“怎么会呢,师父,我终生不嫁,一直陪在师父你身旁。天下再好的男人也比不上师父你好。”
“现在是这样,到时才知道。说不定有了心上人,要死去活来的。”
“呵呵,师父,到时我证明给你看。不信,咱勾手指。来。”少女说完,拉着她师父的手就勾。妇人笔微微的,心里直甜,说道:“行了,这次我只当你是小孩子家的,还是不算。”
少女不高兴了:“师父你还当我是小孩子,我都长大成人了,这次陪你到岭南来,一路都不用你操心了,而且又那么听话,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哼!”
“好了,师父知道你乖了。”
少女这才高兴了,说:“师父,不知你听说没有,这岭南什么最好?”
“你又想说什么了?”
“哎,师父你一点都不好玩,猜一猜嘛。”少女摇着妇人的手撒娇了。
“好好好,我猜猜看。唔,这岭南最好的当然是这岭南的春天了。”
“春天很美,但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就是岭南的菜好。像这个老火汤,最少要熬足一个时辰,再加上一些上等中药配料,是上等滋补佳品。”
“也不对!”
“那是什么呢?”
“师父你记得杜牧写的诗么?”
“太多了,那记得这么多。你说来听听。”
少女那双大眼睛转了转,说:“诗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还有苏东坡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我每次想到这些诗,就吞口水了,师父呀,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荔枝呢!”
“你这丫头,亏你记得,原来你这馋嘴,现在才春天,荔枝刚开花你就想吃荔枝了,还跟我打哑迷呀!”
少女笑了笑道:“这岭没什么好的,但这荔枝却是特别好吃。师父呀,不如我们也长做岭南人,不回去了。在这年年可以吃到荔枝,这样多好呀。”
“就知道吃,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看你要是以后嫁到岭南来,为师不会反对的。”
“师父呀,你就是坏。人家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说得少女双脸通红的,煞是可爱。
“好了,到时你会有荔枝吃的。差不多要到码头了,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船慢慢停在中堂码头。少女扶着妇人走上岸,但见这个小镇车水马龙,十分繁荣。街上男女老少来来往往,一些小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精致的小公仔,小巧玲珑的饰品,琳琅满目。街的两旁是茶楼、当铺、酒家、客栈,好不热闹。少女看这看那的,摸了摸又放下。她们来到一家小吃店门口,闻到了阵阵的香味,才想起还没吃早点呢。往里一看,坐了不少的人。少女拉着妇人的手二话没说找了个凳子坐下。
小二上前问道:“二位想吃点什么?这有又嫩又滑牛肉肠粉,蒜茸烤鹅肉汤面,芝麻鸡炒粉,五香粉肠粥,皮蛋瘦肉粥……”
少女道:“你们这东西都怪怪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二道:“二位一定是北方的,刚到此地,有所不知。许多北方来的人都像你们一样,吃过才知道味道好。不如先上芝麻鸡炒粉和五香粉肠粥,如果不好吃我不收钱。”
“那好,上来。”
不一刻,小二把芝麻鸡炒粉和五香粉肠粥端上来。少女不等妇人开口,自己先拿起筷子大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师父,你快吃呀,好吃,好吃。”妇人没吃,少女已把一碗五香粉肠粥吃完了,说道:“我们以前从不吃猪肠的,原来这么好吃呀!小二的,再来两碗!”
“来了。”小二再端上两碗来。少女呼啦啦的又吃完了。她笑着对妇人说:“师父,这东西真的好吃呀。我要学会做,以后好做给师父你吃……”见妇人并不下筷,她用手擦擦嘴巴,嘿嘿说道:“忘了师父不吃肉的,我不学做这东西了。”
妇人微笑道:“你吃便是了,为师不吃。小二的,来个斋面条,不要放猪油。”
小二一听,道:“原来老夫人是向佛之人,好咧!”(1)
*****
少女二人走出小吃店,上前走不远,闻到一阵阵的锣鼓声。却见一间堂皇的酒家,门前围满了人,原来酒家门前在舞狮子,锣鼓喧天,好不热闹。酒家门口上面有一块金漆所书的“岭南第一楼”五个大字。
少女奇怪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会有人在舞狮子?看样子不像是这岭南第一楼刚落成呀。这酒家好大的口气,敢称岭南第一楼,师父,我们上去看看。”
二人挤到人群的前方观看。一共有两头狮子在表演走梅花桩。这两头狮子随着锣鼓的节奏舞动,窜上窜下,左顾右盼,精神抖擞,灵活灵现。那双狮子目瞪得大大的,眼珠左右翻动,一头鬃毛不时的抖动,威武之至。敲锣打鼓的人身穿黄色服装,腰系红绸带,看着舞狮的人的动作变化打出变化无穷的锣鼓。围观的人不停鼓掌喝彩。看来,这舞狮子的人一定是这酒家请过来的,一般的人家是请不起的。
少女好奇,心里痒痒的,也想上去舞一番。只见一头狮子随着锣鼓声正一步步地往顶上走,舞狮的两个人一边站在桩尖,一边不时的回头向人群回礼。那锣鼓声节奏越打越快,那头狮子差不多到最高的那根桩时,往前一跃,后面的那个人双脚轻轻地落那根桩上,而舞狮头的人则站在那人的肩膀上。围观的人群中立即响起了掌声。
人们正得意之时,舞狮的那两个人双足一滑,连人带狮正往下落。虽说这桩才一丈余,摔下去最多是伤了,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掉下来毕竟是不光彩的。
少女没等妇人开口,纵身一跃,把那舞狮的那两个人依次接着,暗运内力,轻轻地扶落在地面,旁人还以为是那两个舞狮的人武功了得,居然毫不受伤。周围立即响起了一大片掌声。舞狮头的人刚要言谢,少女却来劲了,说道:“我来舞吧。”她接过狮头,一手抬着一手拉着另一个人,施展轻功,往上一跃,轻飘飘的落到桩尖上。紧接着又是一阵掌声。
少女先是仿着刚才那人的动作来舞,一会儿,自己变得花样百出。她用自己的武功招式变为舞狮的动作,比起原先的动作更精彩,众人看得掌声不断,喝采声一阵比一阵热烈。敲锣打鼓的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精彩的狮,打得更起劲了。妇人在一旁暗笑起来,心道:“这丫头学武功学得快,舞狮也像模像样,真有她的。”
良久,少女终于玩够了,她一个翻身,带着那舞狮的人一起落到场面上,然后脱下狮头挥手向众人得意地致敬,一脸笑容如春天盛开的桃花。她身后那个舞狮的人早已怕得几乎站不稳。
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叫道:“好身手!好功夫!”
众人看去,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锦衣汉子从“岭南第一楼”走出来,笑微微的走向少女,爽朗笑道:“姑娘果然好身手呀!想不到卑店周年之庆时来献一手,令卑店蓬荜生辉呀。”
少女愕然道:“请问先生是谁?”
“在下孟长君,正是这岭南第一楼的老板。难得姑娘大驾光临,又逢卑店周年,不妨到里一坐,好让在下备薄酒一杯。”
“小女子不喝酒的。”
孟长君微笑道:“那也不妨,卑店备上一壶岭南第一茶招待便是。”
“那,得问问我师父。”
“不知尊师在否?好引在下一见。”
少女向妇人招手道:“师父,那老板要请我们喝茶呢,过来呀!”
妇人走上前,问道:“阁下莫非近来人称小孟尝的孟长君?”
孟长君道:“不敢,那是江湖英雄们抬举在下的。真正的小孟尝乃当年柳家庄柳杨庄主,在下只是冒仿,比之柳庄主,在下万万不及。想必夫人是初到岭南的,不如到卑店一坐。”
妇人道:“那恐怕不便打扰。”
“哪里的话,难得夫人赏面,里边请。”
妇人和少女同孟长君一起步进这岭南第一楼,里面满是客人。孟长君道:“小店周年,客人众多,夫人与姑娘楼上请。”
他们上了二楼,但见二楼是一间间摆设精致的小房间,每一个小房间门上都有名堂:海棠春睡、虞美人、西江月……少女感觉奇怪,问道:“孟老板,二楼的房间怎么都有一些奇怪的名堂呢?连诗词的名堂都有,还有什么‘名剑阁、醉仙楼’之类的。”
孟长君道:“小店长年都有一些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英雄侠客光顾,他们不爱热闹,所以特设一些和他们身份相符的房间。”
“哦,难怪你敢称这是岭南第一楼。我看应叫江南第一楼,或者神州第一楼。”
孟长君道:“这岭南第一楼并非在下自称,是两广总督胡宗义大人在小店品过小店的酒菜后给小店所赐的。”
“哇,那你这岭南第一楼还真算有来头呀。”
“不敢不敢,二位见笑了。里面请。”
他们进去一间名为“闲论古剑”的雅房里,孟长长君招呼她们坐下,叫道:“来人,上茶!”
“是!”话刚落,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端着茶走上来。
少女把茶盖掀开,一阵极香的茶味扑面而来,不禁叹道:“果然好茶。”
妇人闻了闻,问道:“孟老板,请问这是什么茶?”
孟长君笑道:“二位先喝一口再容在下道明。”
妇人师徒各尝了一口,但觉入口甘纯,其香先浓后清,一口过后,口齿留香,神清气爽。妇人道:“老身走遍大江南北,还真的是第一次品尝如此好茶。相信这便是刚才孟老板你所说的岭南第一茶了吧?
孟长君微笑道:“正是。这茶无名字的,因在我岭南第一楼,所以姑且叫岭南第一茶,意为岭南第一楼之茶,别无他意。”
妇人道:“曾闻龙井为人间极品,武当之顶上生好茶,可提神益气,江湖中人久闻其名,各地茶商亦以卖此茶为最好。但我看来,龙井或武当上的茶都比不上你这的茶,还是你这里的茶为茶中之极品。”
孟长君笑道:“夫人对茶如此了解,孟某佩服。武当山之茶朝雾夜露,使茶香而沉,这一点和在下之茶相似。好茶除了承天时之精华以外,还得靠看水土、茶树年龄、枝生位置、采摘时分以及是否隔年枝等。武当山之水过凉,其茶香则清而淡,回味并不长久,这宜长年饮用,也不失为茶中上品了。在下这茶则生于岩石上壁,都为数十年的野生茶,采时正清明之日正卯时分,须要向南生的枝上,而且还要是新生枝的嫩蕊长到第三片叶子时采的,不符合这些的茶则味有欠佳。”
少女道:“这茶还要这般麻烦,那岂不是喝得一点都不过瘾了?”
孟长君道:“姑娘说得倒是。一般人喝茶就不用讲究过多,只是有极少数人好品茶,对茶要求高,所以在下才在采茶时注意一下。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茶嘛,都是进口之物,感觉好便是了,是不必过于讲究的。”
少女道:“不过喝这茶,听你如此一说,好像是有点那个……那个的。”
妇人笑道:“你这丫头,品茶是需要工夫的。”
少女道:“什么工夫?还不是一些迂腐之人闲着无事做,整天想着吃喝玩乐,大鱼大肉腻了,要在茶上面胡说八道,造些文章出来,卖弄自己的才学。要是哪一天战乱四起,看还有谁整天在抱着茶壶连命都不要?茶好喝就是好喝,没有大学问。感觉不好喝的茶,管你是长了几百几千年的茶树,什么半夜三更去采也好,就是不好喝。”
孟长君道:“姑娘说得好。茶嘛,再好的还不是拿来喝的?所以在这岭南第一楼,不论客人身份如何,在下都叫人上这种茶的。今天是小店周年之庆,除了花重金从广州府最好的舞团请过来助兴外,今天还是小店里所有名菜的会展,让人可以吃到平时很难吃到的上等好菜。今天的菜价一律半价。”
少女高兴得拍起手来,连忙叫好,但眉头很快一皱,说道:“可惜我师父她长年吃斋的,从不吃荤。有多少的美味佳肴都是枉然。”(2)
孟长君笑道:“原来夫人是向佛之人,在下这就特地叫人做一些上好的斋菜上来。请二位稍等片刻。招呼不到之处,万望包涵。还没请教二位尊称呢。”
少女道:“我姓林名月燕,我师父就是……”没等少女说完,妇人接着道:“老身先夫姓何,称何夫人便是了。”
“是何夫人、林姑娘,在下失敬。在下这就安排一下,二位自便。”说罢下楼去了。
那叫林月燕的少女道:“师父,你怎么不说你是谁呀?难得人家对我们这般热情呀!”
自称为何夫人的妇人道:“丫头,为师曾对你说过,江湖人心险恶,真假难辨,逢人说话留三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这孟长君并非一般角色,从他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这人一定是江湖中的高手。如今木棉教人猖獗,是非颠倒,江湖武林一片混乱,到处都可能有血腥,做事最好不要张扬,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知道了,师父。但你也说过,以前江湖平静时不是有许多武林高手归隐了吗,说不定那孟老板正是这些归隐的武林高手呢,因木棉教人为害而重出江湖。”
“无论如何,防人不可松,要不然随时随地都会丢了小命的。”
正说话间,听到楼下有人喧闹,何夫人与林月燕走出去向下看,五六个彪形大汉在和岭南第一楼的伙计吵起来。为首一个五十开外的大汉叫道:“今天我唐爷要坐的位置你们孟老板却给别人坐了,这是什么意思呀?是不是唐爷我来吃了几顿饭孟老板就怕我吃光你这第一楼不成?你们再不请开他们,别怪唐爷我自己动手了。”
一个伙计道:“唐爷你老别生气,今天小店周年,客人较多,一时不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唐爷你不妨楼上请,那有上好的房间。”
“******你当我是什么了?我粗人一个,怎么能到楼上坐呢?那上面老子的身分不称!”
孟长君这时走上来,笑道:“我道是谁了,原来是唐爷大驾光临。来前怎么不事先通知一下,好让在下迎接呀!来人,上茶!”
唐爷冷道:“孟老板,你太不够意思了,今天周年也不通知啊,好歹也让唐爷我来贺一贺嘛,省得我老是在这白吃的也不能为这第一楼做点什么。难道不欢迎我?唔?”
孟长君主唐爷坐下,赔笑道:“哪敢,只因小店人手不够,来不及通知唐爷你一声,这是在下之过呀。其实在下虽忘了给唐爷你添座,但唐爷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在下早已让人准备好了,只等尊驾到来。”
“哦?如此说来孟老板还挺有心的,还记得唐爷我呀?”唐爷斜视着孟长君冷道,“既然这样,孟老板真是太客气了!”唐爷故意把“客气”二字加重语气。
林月燕悄悄对何夫人道:“师父,这些混吃的家伙怎么可以在人家周年之时来闹事?平时吃了这么多也就罢了,还来闹事,是什么道理。我去教训一下他们。”
何夫人道:“别,孟长君一身武功,怎么会怕几个地痞呢?我看是孟长君不想把事情弄大而已,且别下去,看看再说。
只听孟长君道:“今天小店周年,唐爷你老人家给点面子在下,在下在这做生意,日后还得唐爷你照着呢。今天人实在多,在下招呼不周,万望唐爷你大人有大量。在下这就叫人上酒便是了,唐爷你稍等。”
唐爷叫道:“也是,孟老板周年之时,我粗人一个,打扰打扰了。”招手叫其他人道,“你们都坐下吧,孟老板是个大方之人,周年嘛,来,都贺一贺。”
那些地痞一一坐下,态度极是傲慢,目空一切。
唐大爷问道:“孟老板,今天大爷我要吃的几道菜都准备好了?”
孟长君笑道:“当然了,唐爷要的‘一鸭渡江’、‘千里送郞归’、‘百年好合’都在,而且还特地准备了一味唐爷你以前未尝过的‘金殿玉凤凰’呢。”
“‘金殿玉凤凰’?莫不是京城不归楼的名满天下的‘金殿玉凤凰’?哇,孟老板,你够客气的了,大爷我口福不浅哇!哈哈,快上来,快上来。”
林月燕问道:“这‘金殿玉凤凰’是什么东西?师父,你知道吗?”
何夫人道:“这‘金殿玉凤凰’听说是京城不归楼的压楼之菜,名满天下。听说是选用三十七天零七个时辰长的七两重的小母鸡,先在温水中泡浸七个时辰,再用慢火煮三刻,配上三十多种配料,使鸡的肉色要呈金色,肉嫩且鲜,滑而不腻,香而不呛。不归楼里一向不外传的。有次有人献入宫中,皇帝吃了非常喜欢,但皇宫御厨也想尽千方百计也不知怎样才能做出来。这孟长君也不知是怎么弄过来的。”
林月燕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做给这地痞了?真不明白这孟老板是怎么想的。”
“我看这道菜并非为这几个地痞做的,孟老板只是哄哄他的,让他心里舒服一点。这孟老板还真会做事的。丫头,看看吧。”
这时那两个十四五岁的第一楼的侍女已送上斋菜了。看来这孟长君人在楼下,安排的事还是一样周到。她们二人在看热闹,并不急着吃。
这时,‘一鸭渡江’、‘千里送郞归’、‘百年好合’都送上来了。唐爷却急于要吃‘金殿玉凤凰’,并不立即起筷。
孟长君道:“唐爷,你稍等。我先给其他客人也一起上菜。”
唐爷笑道:“不妨不妨,要吃好菜,再等也值得。”
第一楼的伙计做事就是快,一会儿便把每桌的菜陆陆续续的上了。最后才端上唐爷的金殿玉凤凰。
唐爷惊奇道:“孟老板,这名满天下的金殿玉凤凰就是一只小母鸡?这除了是金黄色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呀!也不就是多了块荷叶做底罢了。”说时正要动手抓。
孟长君笑道:“唐爷,你先别急,要吃这道菜,需用金刀子慢慢切下,再用金钗子吃。”
“哦?金子做的刀子和钗子,哇,够气派。”
伙计端上金刀子和钗子后,唐爷双眼发亮,用手摸了一下,叹道:“孟老板还真有钱,连餐具都是金做的。这一餐实在太好了。”
“唐爷你先尝一下。”孟长君道。
唐爷一刀切开鸡肉,立即整整齐齐地露出鲜嫩的肉来,透着一阵令人无法抗拒的香味,馋得唐爷口水直流。他轻轻地用钗子钗一块进口,嘴巴衔着鸡肉许久,才动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丝口水从嘴边流出来。他大叫道:“真******好吃!真******好吃!我******从来未吃过这样的菜,真******好吃!了不起呀!了不起呀!”
孟长君大声道:“既然边唐爷都觉得这道菜好吃,人来,每桌一只。”
原来这并非只为唐爷准备的,是每桌都有。那些伙计一一连菜连金做的刀子和钗子端上来,那些客人猛地吃着,全场竟无一人说话的,仅听到这吃鸡的声音。
林月燕在楼上一直吞口水,但她知道她师父不吃荤,笑道:“师父,这孟老板还真有两下子呀,把这个唐爷办妥了,他这岭南第一楼并非徒有虚名,连刀子和钗子都是金做的。中原可能也没有这样的酒家呀。他这菜一定很好吃的了。”
何夫人已猜出几分,道:“丫头,我知道你想吃这金殿玉凤凰了。你呀,孟老板少不了你这一份的。”
话未说完,一个少女端着一盘金殿玉凤凰上来了,说道:“孟老板说何夫人吃斋,林小姐应该可以尝一下金殿玉凤凰的。二们请便。”
林月燕猛地吃着,何夫人一旁暗笑,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徒弟呀!但没吃上几块,又听到楼下唐爷叫道:“孟老板,你不是说这金殿玉凤凰是为我准备的吗?怎么每人都有?你这作何解释?当唐爷我是什么了?”
孟长君道:“唐爷,在下没有这样说呀。”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让唐爷我难堪吗?他们是什么人,也可以和我唐爷一样品尝这金殿玉凤凰?”唐爷说时脸色变了。(3)
“什么人敢在孟老板第一楼周年之庆上撒野?”一个声音轻轻道。
唐爷一看,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配剑汉子了,那汉子身后还有一个配剑的年轻人。
唐爷怒道:“哪里来的葱?也敢和唐爷这样说话?”
那汉子微笑道:“原来是唐爷呀?中堂上名堂最臭的地痞,真是失敬。”
唐爷说时脸色变得厉害了,一拳往那汉子胸前打过去。那汉子轻轻地把唐爷的手抓住,任凭他怎么甩也甩不脱。这下唐爷知道遇到武林高手了,背后直流汗。
那汉子道:“唐爷,算是给孟老板面子,你就坐下慢慢吃一餐,然后乖乖地走出去,以免影响孟老板做生意。要知道这岭南第一楼不是你吃东西的地方。”说完把唐爷一按,让唐爷慢慢地坐下。其他地痞见状,哪里还敢出声?
唐爷道:“我在中堂已十多年了,和木棉教人向来有来往,难道你不怕?”
“木棉教是什么东西来的?我怎么听说过?”
“你!……”
“木棉教算什么?梁仪天我都已和他打交道多年了,你这无名地痞,别以为木棉教人会帮你出气。不信你试试,我先把你耳朵割下来,看看他们会不会过来找我?我看今天孟老板不与你计较,你也就识趣点,多谢一下,也别让他白养你。孟老板养的狗见了他都会摇摇尾巴,你多谢一下他,这也说明你比他家的狗这礼一点。”
唐爷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忙道:“孟老板今天好招呼,小的多谢了,下次决不再进岭南第一楼半步。小的告辞!”说完狼狈而出。
其他客人拍手称快。
林月燕道:“师父,这汉子好像有点面善。”
何夫人道:“来的是武当白尘道人的大弟子李若枫李大侠。看来,武林各门派都要集中共同对付木棉教了。自十年前各大门派在少林与木棉教一战后,武当白尘元气大伤,深居简出,所有事由李若枫一人处理。这李若枫深得白尘真传,现在的剑法可比白法道人了。他来岭南,一定有什么重大事情的。”
林月燕道:“那这李大侠怎么和孟长君认得的?”
“这个不曾知。丫头,我们这次出来,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师父,知道了。”
孟长君满面春风,道:“李大侠真不守时,现在才到。迟来可要罚三杯呵!”
李若枫笑道:“途中有事,所以来迟,孟老板可别像那位唐爷一样生气呀!”
“嘿,李大侠来了,我这一生气,岂不是又把你给赶走了?”
“孟老板要是赶我,我当然是不会走的。你不可能在这么多客人面前失态吧?”
“哈哈,李大侠就是爽快!来,我们楼上坐。”
“也好。只是我的老朋友鲁凡不也是要来吗?他是不是在楼上等我?”
“鲁大侠可能有事,大概快到了吧。”
“这么说来,他还没到,他这婆婆妈妈的作风真是十年不变。走,我们上楼去。孟老板对唐大爷客气,对我却是这样招待的,茶也不请我喝。”
“哈哈,李大侠,江湖说你是快人快语,果然如此。走,上楼。人来,赶快冲最好的茶拿最好的酒上来‘名士阁’招待李大侠。等下鲁大侠他们到了直接请到楼上去。”说完带着李若枫便上楼。
林有燕二人坐在里面,听到连崆峒派的人也要过来,道:“师父,武当的人和崆峒的人都要过来这里,怕是要有什么事情了。我们该如何做?说不定木棉教人真的要来了。”
这时李若枫经过了林有燕房间门口。林月燕早听说李若枫其人其事,刚想站起来要打招呼,却被何夫人使眼睛暗示她别张声。这“名士阁”刚好就在林月燕隔壁,李若枫与孟长君三人进了去。
孟长君叫人上茶,问道:“尊师白道长近来可好?”
李若枫道:“家师抱有小恙,不便过来。有劳孟老板关心。自十年前一战后,家师一直深居简出,武当之事由我代理。”
“李大侠年少英雄,你要理的不仅是武当的事,恐怕整个武林的事你都得理一理呀!”
“呵呵,我李若枫何德何能,武林之事非同小可,哪容我这个后辈来理。再说我一向喜欢游山玩水,要不是木棉教太猖獗,我还真不如一辈子老死山林呢。”
“以前曾闻武林各派联盟,不知情况如何?”
李若枫笑道:“孟老板,你大概做生意赚够钱了吧?也有兴趣打听江湖中事?要是我有一家这么大的酒家,那我就安安心心地做我的生意就好了,管他外面风吹雨打的,我如常开门做生意。你说呢孟老板?什么武林联盟,这都是些鬼话。十年前那一战,还不只有我武当、崆峒、少林几派的人?其他门派,都不知躲到哪去了。上官前辈身受重伤,至今未复。我师父也少了一个好伙伴。哎,******什么武林联盟,以后别再提了!不如多喝几杯。”
“好!”孟长君说时,酒已上来了,“李大侠,今日到来,不先在这里住下,再慢慢办你的事不迟。武林的事虽与在下无关,但这世道乱哄哄的,我这生意也不好做。知道一点武林的事,也好作个打算。来,喝。”正要和李若枫碰杯,李若枫竟自己喝了。
李若枫咂咂嘴巴,道:“孟老板,你这酒应该在地下藏了七十年了吧?”
“哈哈,李大侠果然为酒中神仙呀。不错,在下这酒的确已藏有七十年之久了。只等李大侠你今天的到来。”
李若枫又喝了一杯,连声道:“好酒!好酒!你这第一楼是名副其实的呀!我也不客气了,来个痛快的。”他立即端起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了半坛,竟一滴都没有流出来。
“好酒量!”孟长君叫道。
李若枫身旁那年轻人道:“师兄的酒量一直有增无减啊。”
李若枫放下酒坛,道:“真是好酒。我一不好赌,二不好色,就是好酒。孟老板,这酒应不只是一坛吧?怕喝完了就没了。”
“李大侠喜欢,我这天天有。”
“这样好,那我也考虑在这逗留几天。”
“难得难得。别说几天,只要李大侠不嫌弃,几年也不是个问题!”
“真的?”
“在下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
李若枫笑了一下,道:“可惜有人不让我住呀。”
“哦?敢问是谁?”
“你想,这江湖当中还有谁能这样?谁不知知我要是酒劲来了,连我师父也阻挡不了?”
“那是……?”
“嘿嘿,甭问了。烦!”
“呵呵,能令李大侠未能安静喝酒的,我看莫不过于木棉教了。”
“孟老板就是个明白人。哎,******这木棉教,要是江湖人心齐一点,我也不会喝酒都不安静了。江湖一蹋糊涂的,哪里还有喝酒的好日子过。能喝的都是闷酒,是我最不喜欢喝的这种酒,却偏偏喝了十多年。”
“李大侠一直以江湖之事为自己的事,日夜操劳,确实辛苦啊。理应多喝才对。”
“这话我喜欢。”李若枫举起酒坛又喝了一口,道:“几次我与一些门派谈武林联盟之事,他们不理我也就罢了,******连酒都不给我喝一口。要不是家师在我出门前千叮万嘱,我早就骂他娘了,非要在他们派里找到酒喝不可。”(4)
李若枫身旁的师弟白非道:“我师兄爱喝酒的事,江湖无人不知,但他做事却从不会因酒而误。当年在衡山派上时,衡山已叛木棉教的弟子在酒中下毒给我大师兄,大师兄将计就计,帮衡山派解决了叛徒。”
李若枫道:“白师弟怎么又把陈年旧事说出来了?这事有什么光彩的?”
“是,师兄。”
“说了就说了,那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我这鲁老兄来了。他就是这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果然,鲁凡与他的三个师弟曹一峰、丘难胜、孔肖走了进来。
李若枫头也不抬,道:“再来慢一点,这七十年的老酒你可喝不到了。这里还有一点,鲁兄你们拿去吃了便是。”
鲁凡一屁股坐下,道:“看你这酒鬼,一边喝一边流口水的,谁要喝你的酒了。”
“我就等你这话。”说时,李若枫又是几口。
孟长君笑道:“鲁大侠一路辛苦了,在下早已准备好足够的上等好酒了。”
李若枫大声道:“孟老板,你这家伙刚才为什么只拿一坛上来?真的怕我喝光不成?”
鲁凡道:“好了,好了,我看你这酒也别喝了。他刚才找人传话说在约好的地方等我们呢。我们得过去。”
林月燕在隔壁听得清楚,轻声问道:“师父,李大侠说的‘他’会是谁呢?”
何夫人只微笑一下,意是再听下去。林月燕便不作声。
李若枫道:“他到了就到了,我也得喝够了再说。刚才你们和他交手过没有?”
“这倒没有。我看他不是找我们交手的。”
“不打架难道会是找我喝酒的不成?”李若枫说罢又喝了一口。
鲁凡一把夺过酒坛,道:“我们先去会一会他,然后再来喝。”
“哇,老兄,你一来到便说要走,你想早点走,为什么不早点来呀?别忘了你还没吃早点呢。肚子空空的,就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饿着肚子也不是别人的对手呀!”
丘难胜道:“师兄,李兄说得对,先吃点东西再说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有点饿了。”
李若枫道:“你们跟着这样一个急性子的师兄,迟早会饿死的。幸好我没有这样对待我的师弟们,要不然他们早就不认我这个大师兄了。”
孟长君笑了一下,说:“鲁大侠,先吃点东西,也算是在下为各位洗尘的。你看,酒菜都已准备好了。”
鲁凡不说话了,拿起筷子便吃。
李若枫见鲁凡这般样子,笑道:“鲁兄,你这样吃法,也太辜负孟老板这上等好菜了。不如你到街边的小吃店里吃,那里比较适合你。”
鲁凡一气,竟吃得更快了。
孟长君笑道:“各位慢用,在下先下去了。”
孟长君走下去,林月燕也坐不住了,轻声道:“师父,我们也先下去吧,一会儿暗中跟踪他们便是,看个究竟。”
何夫人轻轻地摇头,道:“先让他们走,我们随后。”
林月燕点点头。
不久,李若枫与其师弟白非,鲁凡与其师弟曹一峰、丘难胜、孔肖一行六人步下楼去。林月燕二人则远远地跟上去。
李若枫、鲁凡六人到了中堂埠头,下了船,沿着东江往北方向直上。林月燕二人也叫了一只小船往北去。时正春天,东江两岸景色怡人,江上游春之人不少,没有引起李若枫他们的注意。约行五六里,李若枫六人在江边的一个沙滩靠岸,只见在这沙滩上早已有三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青年人在那等候着。其中为首那个更是英俊非凡,一身书生打扮,手里摇纸扇,潇洒倜傥。另外两个年龄稍小一点,腰系佩剑。周围的人都以为是这些人乃咏风吟月的纨绔子弟,却不知正是要找李若枫的人。林月燕二人则把船停得远远的,并不下船。
李若枫六人上了沙滩,走近那三个英俊青年人面前。
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把扇子一收,道:“有劳李大侠,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不知鲁大侠是否已与李大侠说明在下正在此等候?”
李若枫道:“萧青子,别说太多废话了。鲁兄已告诉我你们在此等候。只是我有个习惯,想喝酒时,就算是皇帝老子等我,我也未必理会,更何况区区一个木棉教杀手头目。本来打算不来的,奈何怕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会拿一些无辜的人下手,所在还是过来了。”
那叫萧青子的杀手头目微微一笑,道:“非也非也,如今的木棉教与以前的木棉教已经不同了。过去的木棉教什么事都是以武力解决,现在在我们英明的副教主领导下,变得文韬武略并存,实行‘非攻’之道。我们做杀手的除了会武功之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论哪一样不及格,我们副教主定会重重责罚。而且最近副教主一直叮嘱我等,想办法与武林化敌为友。奈何本教与武林宿怨太深,恐怕一时令武林人士难以接受。所以即使李大侠不赏脸,在下会在这等候一天,再不来,在下会约在下一次。反正这岭南之春比起那长年风雪的北方更妩媚、娇艳,我与内弟萧铃子、章云远三人正好可以在此修习诗赋,决不大开杀戒。只是李大侠倘若不来,可能会有点后悔。”
李若枫“哈哈”大笑道:“哇,我看太阳好像从西边出来了。萧青子,哦不不不,或者我应该叫萧小弟,你口口声声说的你们的那个什么副教主梁仪天要是真的这样做,那么是说狐狸和鸡是可以和平共处的了?什么‘非攻’之道,什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文韬武略化敌为友,这样的一翻话我不来听可真是后悔了。”接着脸色一沉,道,“早知你在这放屁我不如在孟老板那里多喝一两杯,免得我听了你这翻鬼话差点把刚才喝的酒也吐出来了。我老实告诉你,别说是你萧青子,就算梁仪天来了,我也未必放在眼里,你要动剑,我李若枫随时奉陪。鲁兄,我们走!”
李若枫刚要走,萧青子身旁的萧铃子、章云远“唰”的一声抽出剑来。
“且慢!”萧青子道,“李大侠,在下不是来和你吵嘴的,乃有其他目的。铃子,云远,不得对李大侠无礼,快向李大侠赔罪。”
那萧铃子、章云远立即把剑收起来,同声道:“小的鲁莽,万望李大侠见谅!”
李若枫慢慢地把萧铃子和章云远二人打量了一番,“嘿嘿”笑道:“你们身为木棉教三十六天罡、地煞的杀手头目,这样做不怕被你们的副教主梁仪天杀头吗?我从来没有听过木棉教人会有低头的时候,这倒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呀。萧青子,你们好歹也是木棉教一手培养出来的,别让梁仪天他们太失望呀。”
萧青子微微一笑,道:“李大侠好像并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不管如何,按李大侠在江湖的身份地位,不至于连别人的道歉也不愿意接受。江湖上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话。再说我们身为后辈的,理应这样做,李大侠难道认为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吗?”李若枫冷道,“你这样讲,好像也说明你是真的读了点书,明白了一点仁义道德。听起来是蛮好听的,但事实上你们木棉教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江湖人恨不得吃你们的肉抽你们的筋喝你们的血!”
萧青子听了并不动怒,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当然知道江湖人人对我木棉教恨之入骨的,李大侠你这样说我并不觉得奇怪,换过来是我我也同样会说这样的话。只是,我已说过,这次我不是和李大侠你吵嘴的,再说说到吵嘴,李大侠在江湖上也是无人能敌的,在下无论是武功还是吵嘴,都不是李大侠的对手。但李大侠和鲁凡大侠多年来要追寻的当年出卖柳家庄庄主柳杨先生的柳无双的消息,不怕实说,只有在下才知道他现在处。”
李若枫问道:“你就是为这事来找我的?”
“不错。李大侠你是否觉得奇怪?”(5)
鲁凡大声道:“萧青子,你们在骗谁?当年木蝴蝶花了不少心思,不惜钱财与职位,才让柳无双出卖柳庄主,这次怎么可能舍得把他交出来呢?说不定这柳无双早已是你们一个什么分舵的堂主了。”
萧青子道:“对于卖主求荣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柳庄主是柳无双的救命恩人,柳无双却要恩将仇报,要不是他暗中安排,我教焉能得手?谁不知道这柳庄主乃天下第一剑祁天书大侠的结拜兄弟,柳庄主也是名扬四海的仁人志士,江湖上受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像柳庄主这样的豪杰备受万人敬仰。所以,我们副教主常常为此责备木护教当时的鲁莽之举,特地让我告诉你们这柳无双的下落。但今天李大侠好像不太友善,令青子不敢告之。”
丘难胜道:“萧青子,你又卖什么关子了?要说便说,不说算了。现在要找柳无双似乎不太重要了。”
萧青子道:“如果说不重要,那么十年前丘大侠你们崆峒派的四大弟子何必遍迹江南呢?除了要寻找我们木棉教所在以外,另一个目的莫不是要找柳无双么?柳庄主名满天下,你们身为武林名门正派的代表,敢不为柳庄主雪耻,在江湖如何立足?”
丘难胜冷道:“杀害柳庄主一家的真正凶手是你们,你这样说是不是要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了柳无双的身上?”
萧青子道:“丘大侠把青子的意思弄错了。试问,你们名门正派当中像柳无双这样的小人大有人在,如果小人不能清理,如何与我们木棉教对抗呢?虽说你们对我木棉教有恨,但我们木棉教至今未出过一个像柳无双这样的人,这一点真的要比你们强。”
李若枫道:“说得有理。萧青子,我发觉你说话真的要比梁仪天好听,比那满头白毛的端木蒙、虬髯的木蝴蝶更好听。木棉教人怎么坏姑且不说,但你们上下一心,共同对外,这一点我李若枫佩服得五体投地。十年前我已经为武林联盟的事奔波了,可是十年后的今天还是一个样,这更加令我佩服木棉教。你们木棉教的梁仪天的确有远见,想到要培养一些新人来充实教中的力量,而我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各存私心,老的老死的死,一代不如一代呀!想起来实在可悲。”
萧青子道:“难得李大侠的一番肺腑之言,令青子耳目一新,受益非浅。想当初我们都知道是被捉进木棉教里的,个个都要反对,常常以绝食示威。但每次听了副教主的一番话,我们就会变得乖乖的。副教主教我们做人和道理,做事的方法,教我们武功,鼓励我们在武功上要学会超越,不要拒泥不进。但你们门派的做法却是要求弟子的武功一定不能超过师父,弟子学武只学师父教的,不是本门派的武功视为邪门歪道。这样的话,当然像李大侠所说的一代不如一代了。青子言语冒犯之处,李大侠别见怪。”
李若枫审视萧青子片刻,道:“萧青子,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你说的都说到我心坎上了。像你这样的话,在江湖武林中也有我李若枫才会说,不论是在各门派的前辈中还是在他们的弟子之中,都只有我一人敢说的。如果你不是木棉教人,我倒想交你这个朋友。”
“承蒙李大侠夸奖,青子不敢高攀。”
“可是,你约我来并不仅是为柳无双的事吧?”
“果然不出李大侠所料。近闻众多江湖高手几乎云集在岭南一带,所为当然是要讨伐我们木棉教的事。十年前,我教与你们各大门派在少林一战,可谓是两败俱伤。这表明双方力量相当。十年后你们各大门派又要卷土重来,但双方的力量似乎有变。”
“你是说我们不如你们了?”
“正是。李大侠你是最明白各门派之间的情况的,人心不一,如何能战?更不能取胜了。各大门派武功高的还是你们师父这一辈,后辈像李大侠这样的英雄少之又少。而我教的三十六天罡、三十六地煞一个个武功高强。不怕老实说,你们各大门派中有的掌门人都已暗中投靠我木棉教,当中不乏一些德隆望尊的前辈高手。其他要投靠我教的更是不计其数,只要我副教主一声令下,一统武林并非难事。”
“说得精彩。”李若枫轻轻地拍了拍手掌,道:“按你分析的,武林迟早是你木棉教的了?我们不必要作无谓的牺牲?有你这一番心意,算是不错了。不过我老实告诉你,各门派表面看来是如你所说的,实际上如何你能知多少?每个人都是按你这样计算,我看你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武林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大浪淘沙,人才辈出,我李若枫不行,比我李若枫武功高强的何此千万?萧青子,看来你学文还不到家,还得认真再修炼几年呀。”
“青子多谢李大侠指点。如果江湖真的像李大侠所说的,那么我可能早已不能有幸在此和李大侠对话了?李大侠,不瞒你说,我们副教主非常赏识你的风采,青子也一向佩服你。”
“哈哈,你这话中之意是不是要我加入你们木棉教中去?你们可以收买其他门派的人,我倒想看看要我加入你们木棉教,梁仪天会以什么样的条件呢?”
“副教主曾经说过,我们木棉教一共是四大护教的,但不幸陆护教死难于毒乌鸦之手,这里一直有个空缺。”
“这样看来,梁仪天还挺大方呀!”李若枫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鲁凡、曹一峰、丘难胜等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萧青子的脸一直只有微笑。
李若枫大笑道:“萧青子,你回去问问梁仪天,我要坐他的副教主之位,他愿不愿意。”说时依然大笑不止。良久,李若枫才停下来,道:“萧青子,我想和你做朋友,却不料你还要我加入你们的木棉教,真是好意呀,好意呀。我告诉你,以后你都别这样对我说,更不用想,免得我笑痛肚子。告诉我,这是你来的另一个目的吗?”
萧青子道:“李大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不必为难青子。”
“我为难你?此话怎讲?”
“青子诚心要与李大侠为友,李大侠却一直在言语上过于偏激,这令我在木棉教三十六天罡地煞面前不好抬头,被他们误认为我会真的怕了你们。****之时一定会被副教主教训。所以主有点为难。”
李若枫道:“以往我和木棉教人相见向来以刀剑代之,如今我能和你说这么久的话是见你萧青子算个人,给你面子的。你这样说,是非要我们以刀剑来个分晓了?”
“不敢。说到剑法,李大侠应该深得白尘道长真传。青子曾听说李大侠夜夜于武当山后院山洞中闭关苦练,剑法恐怕早已大白尘前辈之上了,青子自问并非李大侠的对手。便李大侠此行在岭南所安排的一切,青子却十分清楚。”
“哦?我倒想听听。”
萧青子摇摇纸扇,慢慢道:“如果青子说得不错,李大侠在来岭南之前已联合各派人马暗中在各个地方布下天罗地网,企图把我木棉教人一网打尽。”
李若枫不语。
萧青子接着道:“李大侠在东莞安排了一百七十二个高手在烟雨楼附近,以探我东莞分舵的虚实,由恒山派弟子陈子房带领。当中恒山派的弟子一共三十二个,衡山派弟子四十五个,还有青城派的,武当派的,一共一百七十二个高手。李大侠,青子说得对不?”
李若枫不语。
萧青子又道:“李大侠在广州城外五里外的棠下镇里派了二百零五个高手,准备明天晚上子时围攻我教广州总舵。因我广州分舵高手较多,你便由崆峒第二大弟子也就是现在在我面前的曹一峰曹大侠负责。李大侠,青子说错没有?”
曹一峰大声道:“萧青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青子悠然道:“这些休瞒得我过。李大侠,你所布置的所有点我都知道了,要不要青子一一道来?我看你今天还是把这些点重新布置吧,要不然,让李大侠不明不白的败在青子手下,这样有点说不过去。你花了不少的心血才探清我教的一些分舵所在,我只花几天时间就知道你的安排。李大侠,青子不对的地方还望赐教。”
鲁凡对李若枫道:“怎么办?他怎么全部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李若枫沉默一阵,道:“萧青子,你果然是个人才。真可惜你却生在木棉教中。今天算我李若枫败了,而且败得心服口服。真想不到你萧青子初出江湖,竟有这等手段,李某算是遇到对手了。这应该是你约我出来的主要目的吧?”
“不错。我要告诉李大侠,为的是不要让一些门派的弟子死得不明不白。”
“你这算是帮我一把了?”
“也谈不上。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有李大侠这样的高人和青子一起玩,这样才痛快。不知李大侠是否有同感呢?”
“不错,这样才痛快。照看,梁仪天等人不用再操心过多了,有你他们天天可以高枕无忧了。”
“副教主他老人家对青子培养多年,青子当然不能辜负他的厚望了。为了能让李大侠用人方便,青子特意把李大侠布置的几个点上的负责人请过来了,也作为和李大侠的见面礼。铃子,你请他们上来。”
“知道,大哥。”萧铃子拍了几下手掌,但见几十个人影飞驰而至。
李若枫一看,见到了陈子房等人已被木棉教的杀手捆绑着,身上并无伤痕。这令李若枫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李若枫花了许多心思,想在岭南一带布下人来,想逐一的削弱木棉教人的力量。这次行动十分机密,却被萧青子识破了,还把各路的负责人捉过来。这当中一定又是出了叛徒,把这个计划告诉了萧青子,萧青子才能得逞。李若枫苦苦思索,目下不是如何对付木棉教,而是先清理叛徒。叛徒不能清理,所做的一切只有枉然。想到这,李若枫不禁长叹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