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露莹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洞约三丈宽,二丈高,看不到洞深是多少。里面摆设着各种各样的石桌,石椅,石器具,显然是有人居住的,但这里却是雪猿住着。柳露莹被几只雪猿看守着,无法走脱。她扭过头,看到余飞也被几只雪猿看守着。她用手摸摸行李,还好,行李没有被雪猿抢去。原来雪猿把她打昏后把她与余飞都劫持到这个山洞里了。
柳露莹心想,这些雪猿凶猛残暴,会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她从书上得知,这些雪猿是野人的一种,说不定还会吃人呢!想到这,心中更是害怕了。她装着还是昏迷的样子,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会儿,有几只雪猿围上来了,嘴里发出怪怪的声音。柳露莹睁开眼睛一看,哗!不得了了,有一只雪猿正举起一根尖尖的木棍要往她身上刺。柳露莹赶快把身子一滚,飞快地往洞外跑。一到洞口,猛地发觉洞口下面是万丈深渊。原来这洞竟是在悬崖绝壁的中间,上不到顶下不着底,也不知那些雪猿是怎样把柳露莹二人劫到这里的。柳露莹一下子犹豫了,心想,跳下去或许会有一线生机,要是被雪猿捉住了,必死无疑。正当她要往下纵身之时,人已被雪猿拉住往后一拖,几只雪猿迅速围住洞口,其他雪猿把柳露莹包围了,样子更加凶恶,发出一阵阵的怪叫声。柳露莹身子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痛。这时心里更加害怕了,想道,这时要是祁伯伯在,早已一剑把这些可恶的雪猿杀光。
这些雪猿只是围上来,开始没有加害柳露莹之意。她又看看余飞,见到那些也没有加害于余飞,她心也定了些。她又往身后一看,发觉身后是山洞的深处,那里一片漆黑,往这个方向跑是可以避过这些雪猿的。于是她趁雪猿不备,从体型高大的雪猿跨下一下子穿过去,飞快地往洞里跑。那些雪猿紧紧追上来。柳露莹走得快,到了洞的深处,伸手不见五指,那些雪猿也看不到柳露莹,不敢再追过来。柳露莹躲在隐蔽的地方,从暗处向明处看,可以看见雪猿的一举一动。那只拿着尖木棍的雪猿正慢慢走上来,闻着柳露莹的气味一步一步走过来,用尖尖的木棍乱现刺一翻。柳露莹轻轻地拾起一块石头,对准那只雪猿的头用力一砸,“啪”的一声,把那只雪猿的头砸个正着。那雪猿哇哇大叫,丢了木棍血流满面的跑出去,其他雪猿见状,丢下余飞,纷纷走上来。
柳露莹慌忙捡起木棍,隐蔽起来。那些雪猿毕竟只是动物,再聪明也不及人的智慧。它们参差不齐的走过来,有一只走得最前面的雪猿已悄悄地接近柳露莹了。柳露莹举起木棍,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和力量,朝那只雪猿的腹部用力刺出。凡是动物的腹部都是最为薄弱的,所以柳露莹的木棍“卟”的一声,立即穿过那只雪猿的腹部。那雪猿大叫一声,腹部血如泉涌,接着连连叫了几声,高大的躯体“啪”的一声倒在地上,一命呜呼。又一只雪猿过来了,柳露莹再次用木棍以同样的方法把它杀死。其他的雪猿都怕了,它们不敢再前进一步,纷纷捡起石头往里扔。柳露莹躲在里面不动,任由它们扔。
好一会儿,那些雪猿停了下来,然后把那死去的那两只雪猿的尸体拖出去。柳露莹在暗处数了数,一共有十三只,其中有七只母雪猿,三只公雪猿,三只幼雪猿。公雪猿特别高大凶猛。只见那些雪猿把这两只死雪猿拖出去后,一只只围上来。柳露莹正想看清楚它们在做什么,但听到“嘶嘶”的几声,那些雪猿已经把两只死雪猿的尸体撕开一块块的,血淋淋地送到嘴巴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柳露莹吓得心惊肉跳,全身打了个冷颤。原来她只是在书上看到的却就在眼前,怎不吃惊呢!刚才幸好自己醒得快,要不然早已被雪猿吃掉了。现在她更加担心余飞,他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些凶残的雪猿吃掉的。若非有两只死雪猿,那些雪猿首先要吃掉的便是余飞。现在柳露莹盘算着,要离开这个洞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办法当然是把所有的雪猿都杀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二人的性命。她此时后悔当初不学武功,以至今天敌不过那些雪猿。她手头上唯一的武器是这根木棍,要是在明处又怎会是力大无比的雪猿的对手昵?只好再往后面黑洞洞的地方走,在暗处才能有机会取胜。她双手紧紧的握着木棍,在暗中等待时机。
雪猿吃饱后,一只只摸摸肚皮伸伸腰,慢吞吞的都坐在洞口光亮之处。它们把死雪猿的尸体早已吃了过半。不久,那些雪猿一只只坐在地慢慢地睡着了。柳露莹心想,这时候是救余飞最好的时机。她屏住气息,轻步走近余飞,正要背余飞时,有只雪猿醒了过来。柳露莹大惊,又飞快地往里跑。几只雪猿也醒了,追赶过来,一到黑暗之处又停下来。那只受伤的公雪猿可能是要报仇,依然慢慢往前探,渐渐地接近柳露莹。柳露莹迅速举起木棍,依然是往那只公雪猿的腹部用力刺出,没等那只公雪猿反应过来,木棍已迅速插进它的腹部了。这次因为柳露莹累了,力气不足,这只公雪猿并没有立即死去,还“哇哇”地叫着,夺过木棍往前猛扑上来。柳露莹再往里退,那只雪猿疯狂地冲上来,柳露莹吓得双腿发软,倒在地上跑也跑不动了。那公雪猿伸出锋利的双爪胡乱地抓,嘴里发出极为痛苦的叫声,好在柳露莹个子小,而且坐在地上,那公雪猿生得高大,无论怎样乱抓,就是抓不着柳露莹。原来雪猿即使比人高大凶猛得多,眼力却比人差远了,只要在较暗的地方雪猿的眼睛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柳露莹看清楚那根木棍,勇敢地站起来,再次用尽全力把木棍一推,那根木棍终于穿过这只公雪猿的腹部,那公雪猿只是哼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了。
柳露莹再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另外的雪猿又慢慢探进来,把这只死去的雪猿拖了出去。柳露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好久才回过神来。她提提神,坐在地上观看雪猿的一举一动。剩下的雪猿并没有把那刚死的雪猿尸体瓜分,而是坐着又开始睡觉。柳露莹这回已想出办法,她用石头扔出去,那些雪猿以为柳露莹来了,猛醒过来,却不见有人到,哝哝唧唧的坐下来,不一会儿又睡着了。柳露莹待雪猿睡着后又扔石头出去,那些雪猿再次醒过来,当它们发觉并没有人时,又继续睡觉。柳露莹心里暗喜,照样玩弄了几番,那些雪猿烦燥之极,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竟无一只上来,到最后任由柳露莹怎样丢石头也不醒过来。即使有的石头扔到雪猿的身上,那雪猿也只是动了一下,依然呼呼大睡。时机已经成熟,柳露莹轻轻走出去,看着这些睡得东倒西歪的雪猿,心里不再惧怕,慢慢地背起余飞走进洞的深处,直到看不见任何东西时才将余飞放下来。
躲过雪猿,面对的是一片漆黑,柳露莹心里还是有点害怕。要是在雪山之上,还有路可走,现在被困在洞里,该往哪里去?这个洞在绝壁的半腰,又有雪猿守在洞口,根本无法逃脱,她身上所带的干粮最多只能够吃几天。虽说那些雪猿暂时不敢进来,但若雪猿把所有的雪猿死尸吃完后,有可能不伤害柳露莹与余飞么?柳露莹越想越害怕。从父母双亡到与祁天书亡命天涯,再到祁天书被杀,余飞昏迷不醒,现在又不知怎样被天山雪猿劫到这个悬在半空的山洞,吃人的雪猿,几天的干粮,柳露莹想到这些,又怎会不伤心害怕呢?眼泪已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但又不敢哭出声来。在这山洞,唯一的就是没有在雪山上那么冷,却比雪山更加可怕。
过了好久,柳露莹把脸上的眼泪擦去,将余飞放下,也不管里面有什么了,慢慢地摸索。不久,她探到一个洞中之洞,心中大喜,背着余飞进了这个洞中之洞躲起来。当她正要放下余飞时,脚踩到一个坑上,“卟”的一声跌倒了,带着的行囊掉进坑里。还好,并没有惊动洞中睡觉的雪猿。她用手探了探,一坑油状液体粘乎乎的沾在手上。捞起那行囊,上面已沾满了这些液体。她不得不把行囊解开,将衣物放到另一边。那行囊已是湿漉漉的了,柳露莹取出火折子,想打亮火看一看。当火折子一靠近行囊时,“呼”的一声,整个行囊都着了火。柳露莹先是一惊,断而大喜,原来她曾在宋人沈括的《梦溪笔谈》中得知,这种油状液体叫做“石油”,可以燃烧的。行囊发出的火光把洞照得通亮,柳露莹可以看清洞中的一切。那坑约一尺见方,从坑里面冒出的石油,缓缓地流经四五尺远,然后流进地下的石缝里。有了石油就等于有了火。柳露莹一想到火,即想到用火去对付雪猿,她知道,任何野兽都怕火的。雪猿满身都是长长的毛,正好可以用火烧。(1)
柳露莹把衣物铺好,令余飞躺在上面,再盖上厚的衣服,便开始了她自己消灭雪猿的计划。她把石油用布引到各个地方,又吃力地搬开几块石头,挖了一个较大的坑,使石油汇聚在一起,再做了一个火把,作点火用。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雪猿再次上来。这时她才发觉肚子早已饿得“咕噜咕噜”地响。她吃了些干粮,坐在这个小洞的洞口,静静地等着。一旦雪猿走进来,她就用火对付。
却说雪猿醒来后,又开始撕下死雪猿的肉大吃起来。不一会儿,几个死雪猿的肉都被啃光了,只剩下一些骨头。雪猿体形庞大,每天都要吃很多东西,而且食性很杂,什么都敢吃。当它们吃完后,发觉已无什么可以吃的,于是聚在一起,往洞里找。它们知道它们要找的食物就在这洞里面。这一回,它们不再像原来那样分散,而是一只拉着一只的走。对于雪猿来说,群居一起相安无事,死了一只同伴就会把同伴的尸体分了吃,这几乎所有的肉食动物都是如此。这次进去一半是为了找到柳露莹与余飞,另一半则是等柳露莹又杀死一只或几只同伴,这样可以有吃的了。久居雪山的雪猿,到处都是雪,除了同性相残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也不知它们有多久无东西吃了,变得更加贪婪凶残。
雪猿慢慢走进来,柳露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难免一阵紧张。待雪猿走近了,柳露莹用手将石油从坑中泼向雪猿。雪猿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要不觉得痛它们就是不怕。前面的几只雪猿身上都是石油。柳露莹故意发出一些声音,引雪猿走上来。雪猿的眼力极差,只能用爪子摸着前进,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柳露莹听得那“呼呼”声近了,取出火折子,把沾满石油的火把点燃,立即往雪猿烧去。前面的雪猿还未反应过来,身已着了火,火势迅速蔓延全身。后面的几只雪猿想逃,却被前面的雪猿死死的拉住,走也走不了,也被火一只连着一只的烧起来。数只在火光中挣扎,滚成一团,熊熊的火光把整个洞照得通明,火光中发出了一阵阵烤肉的香味。另外的几只雪猿吓得一只都不敢动,跪在地上求饶,嘴里哀求声叫个不绝。
那几只雪猿在火光中挣扎片刻,动也不能动了,烈火渐渐地把这几只凶猛的雪猿烧成灰烬。剩下的雪猿一直在地上向柳露莹求饶。当中还有几只是公雪猿。柳露莹走上去,但见雪猿往日那恶狠狠的样子已变得可怜兮兮,她刚举起火把要把所有的雪猿烧死,想到自己既然是雪猿带进来的,出去的话也要雪猿来带。因有了火,雪猿恐怕不再胡来。她厉声地训了几句,雪猿似乎能听懂似的,不停地哀求着。当中有只公雪猿样子极是可怕,柳露莹举火把这只公雪猿的毛一点,那公雪猿在火中哀叫着挣扎了一会儿,也被活活的烧死了。其余的雪猿更是害怕,看着柳露莹的火把浑身发抖,样子更加可怜。
柳露莹大声叫道:“你们都出去洞口那里,不许再进来。”
那些雪猿一只只的走到洞口,哪里还敢再过来。
雪猿走后,柳露莹再用布捆成一根较大的绳子,一端放到石油里,固定在石头缝中,另一端点燃,做成一盏大石油灯。一作照明用,二可以防雪猿。她点着火把在洞里走了一圈。这个洞中间较大,两边各有六个小洞,中间正面有一个洞有一道石门关着。柳露莹走进她对面的洞,里面都是一些餐具,石灶旁边还有一口清泉汨汨流着。她心道,既然有餐具,应该有粮食吧?接着走到下一个洞,果然不出所料,里面全是一堆堆的粮食,小麦、青稞、稻谷,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种子,等等。柳露莹极为高兴,猛地想起喀扎尔说过那个天山高人曾到山下带了许多粮食,难道这个高人就住在这里?她走到那石门前大叫几声,却没人应答。看来那人并不在。这些粮食在冰冷的山洞里不会变坏,足可以吃上二十年。
再走到下一个洞,里面有一些叶子肥厚的绿色奇草,上面长着暗红色的小花,这些叶子与花借着火光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洞壁映成绿色。柳露莹但觉奇异,刚要用手触摸,却见旁边石块刻着几行字:“此名花毒草,世间惟此独有,奇毒无比,能化铁为水,可解万毒。”柳露莹心疑,怎么未见书上有记载呢?既然这么毒,不要碰为好。她又经过那个有石门关着的洞门前,心里疑定里面一定藏着重大秘密。只可惜这道石门怎么推也推不开。再往下一个洞口走进去。洞口上刻有“练功房”三个大字。柳露莹本不喜欢习武,出于好奇走进去。里面摆着许多武学书籍与医学书籍,洞壁上刻划着一些人手拿各种兵器,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却不知道这些动作各表示着什么。她翻了几本武学书籍,里面记载的尽是武学中的精髓,她不觉看得痴了,竟忘了肚子早已非常饥饿。也不知过了多少光景,她已看完几本书。也许她本来就天资聪慧,所看之书过目不忘,很快便心领神会。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东西,便急急忙忙到厨房里弄点东西。另外再熬一些稀粥口对口的喂给余飞。
眼看余飞这个样子,柳露莹不由得又伤心起来。余飞并没有死去,只是无法令他醒过来。柳露莹还是想到要用天山雪莲。于是她举着火把找到那几只雪猿。雪猿见了柳露莹,慌忙伏在地上向柳露莹不停的求饶,这些原来凶残的雪猿不得不臣服于柳露莹。柳露莹厉声道:“你们给我把雪莲采来,饶你们一命。”接着又做了几个手势。雪猿听完后都往绝壁上爬。
不久,雪猿采了雪莲回来。柳露莹心里暗喜,但还是板着脸道:“你们以后都要听话,不得胡来,不然就烧死你们!”眼见这几只雪猿气喘吁吁的像是饥饿之极,柳露莹又有点害怕,担心它们会因为太饿而又恢复原来的面目。她到厨房里拿了一些粮食出来扔在雪猿面前,道:“这些给你们吃,只要听话,以后都有你们吃的。”几只雪猿等柳露莹把话说完,都抢着吃。柳露莹也不管了,她把雪莲喂给余飞。从此以后,柳露莹每天都要雪猿采雪莲回来,再给雪猿一些粮食。那几只雪猿为了粮食,变得格外听话。只要柳露莹要它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令柳露莹不再那么担心这几只雪猿会造反,她一心只想能从书上可以找到治好余飞内伤的办法。
如此又不知过了多久,昔日弱小的柳露莹已变得坚强自立了。不仅学会照顾余飞,也学会照顾自己。她把这个洞收拾好,做成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有一次,柳露莹要雪猿采雪莲,雪猿老半天才回来,带回来的不是雪莲花,却是雪莲的叶子。柳露莹大怒,举起鞭子猛抽猛打,一边打一边骂:“你们好大胆,居然敢戏弄我,为什么不采雪莲花,竟摘些叶子回来干什么!你们找死!”打得那些雪猿一只只滚倒地上,丝毫不敢反抗。想要跪着求饶,又被柳露莹的鞭子抽倒在地上。等到柳露莹终于打累了,那些雪猿一只只又慢慢地跪地求饶。可怜兮兮的样子。柳露莹停下来一想,原来雪莲花并不是常年开放的,最多时只开三四个月,此时花己凋谢,雪猿只有摘些叶子回来。而柳露莹则在洞中不觉已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来,雪猿已成了她的忠心奴仆,变得温顺驯服,所以任凭柳露莹怎么抽打,它都没有反抗。看着那些样子可怜的雪猿,柳露莹只好说道:“没有花,你们要采叶子回来,也是每天都要,等到花开时再采花。”想到这些雪猿已帮她做了这么多事,心又有不忍,拿了一些粮食给那些雪猿,自己用雪莲叶搅汁喂给余飞。
余飞一直躺着,这时的余飞几乎是一个植物人,唯一与植物人不同的是可以吃一点东西,除了能吞进雪莲汁外,还能吞进稀粥。柳露莹并不知道用来熬稀粥的东西竟是一种极补的种子,人吃后全部被消化吸收,无须排泄.因而余飞并没有被饿死,还是和常人一样,但是不能醒来,也不能说话。
柳露莹为求医好余飞,把石洞书房里面的书都看了。当中的许多医学巨著,她都翻过,仍找不到医治的方法。天生柳露莹是个读书的人,加上求医心切,在不知不觉中学了别人学不到的医术。一般的医疗方法离不开吃药、针灸,在这悬崖峭壁半腰的石洞中哪里来的药呢?唯一的是针灸。柳露莹已把余飞身上的穴位都针遍,却仍然毫无效果。害得柳露莹天天流泪,夜夜伤心。可怜她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诉,常常喃喃自语,嘤嘤作泣。有时竟拿雪猿出气,用鞭子鞭打雪猿,一边打一边骂,打得那些雪猿一只只遍体鳞伤,又是跪地求饶。
如此又不知过了几个月,柳露莹想到了花毒草。花毒草虽说奇毒无比,药理中有以毒攻毒之法,而且这洞中唯一的药也只有花毒草了。于是柳露莹再次去看看花毒草,但见这闪着绿光的奇草甚是可怕。她从厨房里拿了一把铁勺往里一探,那铁勺渐渐地变成水,一会儿便不见了。柳露莹吓得张大嘴巴,这样的毒草如何能给余飞治病呢?连铁都能变成水,更何况人!她只好放弃这个想法。现在的希望只剩下那一间未曾打开门的石室。(2)
这石室的门原来柳露莹怎么也推不开,她把石门细细看一遍,没有发现有机关。她再有力试推几次,石门还是纹丝不动。她马上想到力大无比的雪猿。于是,把几只雪猿叫过来。那雪猿力气本来比常人大,几只一起,跟着柳露莹做的手势,用力一推。“吱”,门开了。柳露莹异常高兴,把雪猿赶走,她轻轻地走进石室里。
这石室中间摆着一张大石床,石床用帐子遮着,中间隐隐约约似乎有一个在坐着。柳露莹吃了一惊,慌忙跪下叩头,道:“我无意闯入前辈的房间,因为祁伯伯已经被害,余哥哥伤得严重,治病心切,千万不要怪我,只要你能帮我治好余哥哥的伤,你要我帮你做什么都行。”说完抬头看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她一个人在石洞中多孤单呀,要是这还有人,那她一个人不再寂寞了。柳露莹站起来,慢慢走近那人。那人显然动也不动。
“前辈,你说话呀!”柳露莹轻声道,“帮我救救余哥哥呀!”
那人也没有动。
柳露莹壮壮胆,轻轻地拨开帐子。呀!原来是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由于这洞处在冰天雪地之中,那尸体没有腐臭,竟与真人没有两样。柳露莹吓了一跳,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紧接着慌忙拨腿就跑。出了石室,她的心一直“砰砰”的跳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来。她想道,这莫不是祁伯伯所说的天山奇人?难道祁伯伯带着她俩不顾千辛万苦来天山要找的奇人已经作古了?好一会儿,她又壮壮胆,再次走进这石室里。细看一番,原来那人也不是十分可怕,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婆,年约七十多岁。柳露莹双手拜道:“老婆婆,你老人家不要怪我,我是为余哥哥治伤的。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走进你这来。”
她环顾四周,但见石桌石椅依然干净,一尘不染的。石床旁边的石桌上摆着一把剑,确切说是两把,一鞘两剑。她把双剑拨出一看,但见寒光闪闪,光芒四射。这光与其他剑不同的是光是绿光。剑下面压着一本厚厚的书,上面用隶书写着“花毒剑谱”四字。书旁边还有一根银笛子和一张笛谱。柳露莹一向不好习武,对剑谱没有什么兴趣。在她眼中,武功就是杀戮。但对笛子却兴趣极浓,因为她从小时候柳杨便要她学琴棋书画。她把剑放好,拿起那笛子看了看,又把它放下。细看石室一遍,里面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在洞里的书房中,柳露莹几乎把所有的医书都看遍,唯独没有看一些武学书籍。这本书不与其他书放在一起,一定是一本奇书。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柳露莹坐在石椅上,翻开了那本花毒剑谱。
书分〈〈心法〉〉、〈〈剑谱〉〉、〈〈剑招〉〉三部分。她从后面看起,在《剑招》最后一章后面有附言,写道:“天山之大,独此一洞,与世隔绝。冰天雪地,奇寒无比,雪百年而不化,冰百年而不消,遂洞中乃生花毒草。其生于寒极之所,食千年石乳而长,吸百年寒气而生,奇毒无比。余独创花毒剑法,是以此花毒草为剑气,融于经脉之中,运气于剑尖,产生绿光,即可化铁为水,化石为泥。当今江湖,独此剑法可冠武林。此剑只与有缘人得之。或终于此山洞之中,后世无人知晓……”柳露莹看到这里,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这种剑法如此厉害。她又从开头看起,只见〈〈心法〉〉部分写道:“天地之气,源于日月,成于夜而发于昼,经三春风雪,遂布于万物。有形便刚,无形则柔。日盈为阳,月盈为阴……”柳露莹看得入神,不觉已忘记周围的一切。看完心法,但觉耳目清明,气脉舒畅,心中若无一物,又如包罗万象。这不由得让柳露莹兴奋起来,原来学武功心法,竟可以让人气宁神静,精神百倍。她想到以前祁天书讲过,上乘的武功可以治百病,驱百毒。要是自己能学成上乘的武功,那余飞的伤岂不是可以治疗了?柳露莹心中大喜,竟慢慢地学习书上的心法。她记忆力好,不用几天便已把心法记住。再按照心法上运气,便觉体内暖流沿着全身经脉缓缓流动,异样舒服,心中更是欢喜,手舞足蹈叫道:“余哥哥,我会武功了!我会武功了!”她忘情地跑到余飞身边叫道:“余哥哥,我真的会武功了,可以给你疗伤了!”
余飞冰冷的嘴里一语不发,柳露莹这时才想起余飞不能说话了,不能和她分享喜怒哀乐了。一想到这,柳露莹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泣道:“余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为什么不理我了?我一个人在这,没人和我玩,和我说话,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好害怕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我该怎么办呀?你告诉我,告诉我呀……呜……呜……”又是哭得个泪水涟涟,哭声凄凉中带着无限的孤独与无助。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洞,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常常面对着漫长的黑夜,巨大的悲伤,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唯一一个人的无言陪伴,如此之景,怎不叫人伤心落泪呢?
但是,任凭柳露怎样伤心,余飞还是没有醒过来。伤心之时,她还是拿起那银笛子吹奏起来。笛声在洞中回响,幽幽怨怨,好不凄凉!闻者伤心,听者落泪。那堪此情此景,伤心如许,能有谁知?落泪如许,更与谁说?
那些雪猿往往在此时一只只不再蹦蹦跳跳,似在沉思般静静地听着。
柳露莹也许不知,那些雪猿每次听到笛声,就认定她正是它们的主人。因为这洞的主人原来也是经常吹奏着这一首笛曲,闻到笛声,雪猿更是对主人忠心耿耿。
如此凄凉之景,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叙述。
话说洞外风雪飞逝,洞中时日流转,在一个极其安静的山洞中,柳露莹除了平时给余飞喂药、喂食,安顿雪猿以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学武。她凭什么时候有雪莲花可采,什么时候不能采摘来算时间。数了数,已不知不觉地在山洞中度过了七个春秋!
七年里,余飞仍和常人一样慢慢长大,此时已是一个英俊的美少年了,可惜一直躺着,七年来未能把眼睛睁开来看柳露莹一眼,未能和柳露莹说上半句话,哪怕是手指动一下都没有。对这,柳露莹早已习惯面对。所以竟不知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七年里,泪早该流干了。洞中的雪猿已不再是敌人,也不是奴仆,是非常通晓人性的朋友。只是,这些朋友并不会说人话,只会打手势,但能听懂柳露莹的话。而且,还添了七八只小雪猿,采雪莲时可以帮上忙。
在这七年中,柳露莹亦发觉她自己身体的变化,拿镜子照照,一个俏丽脸庞跃然于镜里。双目流盼,面胜桃花,冰肌雪肤,俏然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凡。在这里,吃的是洞是冷藏的极补的植物种子,住的是与世隔绝的山洞。天地之灵秀,食物之精华集于柳露莹一身,当然落得个绝世的可人儿了。但她对自己的花容月貌也只是稍觉欢心,愁苦的还是如何治疗余飞的伤,这样也治疗了自己内心的伤。
七年里,花毒剑法已经是非常熟悉了。无论是剑谱还是剑招,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皆因她生性好静,所学的东西非常容易上手,在无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下,柳露莹的剑法自然是进步神速了。起初时也只是想学武来给余飞疗伤的,最后越学越觉得武功的重要。正如祁天书所说的,如果学不好武功是无法给她爹妈、祁天书、余飞报仇。虽说小时候柳杨总是对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她已长大成人,要平息当中纷争,没有武功,一切只会任人宰割。所以,她连书房中的武学书籍都看遍。这些武学书籍当中不仅记载着包括少林在内的各大门派的武学精髓,还记载了各武学的弱点和破解方法。柳露莹都把这些一一记在心中。
柳露莹也早知道这石室中的那个老婆婆正是祁天书带着她和余飞苦苦寻找的天山奇人。知书达礼的柳露莹在她刚学武功的头几天己行拜师之礼,每次入石室学武时都要先拜师父,再拿双剑到洞中的大堂练剑。在她每次挥舞双剑时,雪猿们都会在旁边观看,小雪猿还跟着柳露的动作动起来,手舞足蹈的,形态笨拙,惹人发笑。
然而剑谱里面说到双剑加内力的配合,可以产生奇异的绿光,此光可以化铁为水,化石为泥。柳露莹每当练到双剑发出绿光时,并没有发现有化铁为水化石为泥之象。但她一心只顾着要给余飞疗伤,没有急着要把剑法练到这种境界。并且,要是剑的威力如此厉害,那岂不是更令人害怕?要是真的能化铁为水化石为泥,那么人岂不是也化成水的?因而她把剑招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把这花毒剑法发挥到最高境界。除此而外,她还把这些书上记载的各派武学精髓一一参透,把这些破解之法亦铭记在心。她还把练功房洞壁上那些小人图像的动作学起来。原来这正是书上所说的武学精髓。为此,她暗暗笑当初不懂这些刻划的人的动作是做什么的。修炼数年,连她自己也不知剑法已进化到何种境界。
对于习武,柳露莹一直没有遇到不懂之处。但看着余飞身上插得密密麻麻的银针,柳露莹心中一直是无奈。这么多年了,余飞的伤还是没有起色。如何治好余飞的伤也许是一个迷,或许余飞这一辈子都无法醒过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柳露莹将一直呆在这与世隔绝的寒冷山洞中,与雪猿为伴,陪着余飞度过她孤独的一生。
这些年来雪猿已学会照顾余飞,学会给余飞喂药,喂稀粥。在柳露莹郁闷时,几只小雪猿还会逗她玩玩,进而叠罗汉,进而翻跟头,进而作一些古怪的动作,哄各她常常会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虽说这帮不上柳露莹的什么忙,却能令柳露莹开心。在这寂寞的山洞中,能有一群雪猿这样陪伴,应是柳露莹唯一的乐趣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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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花又开了,柳露莹依然叫雪猿们沿着悬崖峭壁爬上去采雪莲花。
这一次,雪猿把雪莲花采回来后,一只母雪猿抱着一只小雪猿放在柳露莹面前。柳露莹吃了一惊,这只小雪猿已昏迷了,嘴角渗着血丝。柳露莹看了一番,没有发现小雪猿身上有任何伤口。母雪猿一边“呀呀”的叫着,一边给柳露莹做手势。柳露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小雪猿在采雪莲时一不小心摔下来,是几只老雪猿救了回来。母雪猿抱着小雪猿,双目满是悲哀,跪着向柳露莹求救。
柳露莹一直以来都把这些雪猿当作朋友一样,更何况这只小雪猿是最能逗她开心的那只。见此状,心里自然着急。她再细细观察小雪猿一番,探探鼻子还有气息,摸摸小雪猿的身体,胸骨断了几根。很明显,小雪猿的五脏六腑已被摔成重伤。柳露莹急忙找来银针给小雪猿的各个穴道插进去。待小雪猿气息稳定后,柳露莹暗运真气,从小雪猿天灵盖上的百会穴缓缓地输进去。有了真气护体,柳露莹再把几朵雪莲花揉碎,榨汁喂给小雪猿。
但这并没有把小雪猿救醒。
柳露莹不由得忧愁了。其实这小雪猿的伤和余飞的伤极为相似,如能治小雪猿的伤,则可治余飞的伤了。这么多年来,余飞泊的伤并未能治好,这说明她所用方法是不对的。回想一下洞中的医学书籍,虽然都是奇书,但都是论药理论病理的,唯独针灸的几乎没有。在这洞中没有药,唯一的是针灸。她把余飞身上的穴道都针上去,却没有效果,那么当然是针的方法不正确。药有药理,病有病理,针当然有针理,但这针理又是怎样的呢?柳露莹陷入了深思。她轻轻走到余飞身边,看着余飞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竟不知何。她轻声道:“余哥哥,如果我不能治好你的伤,我会一辈子留在这儿陪你,直到你醒过来为止。我虽然学会了花毒剑法,还学会很多各门派的武功,但我却想不出给你治伤的办法。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像这样问,她当然不知问了多少次了。她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小雪猿,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先在小雪猿身上做试验。
她走进了她师父的房间里,看着面目慈祥的师父,良久才说道:“师父,徒儿已学会你的剑法,但还是不能开心。余哥哥的伤徒儿无法治好,你能告诉我吗?你这里的医书我都看了,却找不出办法来。师父,你帮帮徒儿吧……”想说话时,她就常常坐在她师父的石床上轻轻细诉,有时竟不知不觉的在她师父的床上睡着了。她又问道:“师父,你还有其他奇书么?只要你有书,我就能找到方法来?我不懂针灸,只胡乱地在余哥哥的身上插,没有效果。现在我的小雪猿也和余哥哥一样了,我好难过呀,师父。”她的泪也许已经流干了,很久很久都不曾流泪了。她又幽道:“师父,祁伯伯说过,上乘的武功可以治病,是不是真的?为什么我只会运气却不会治病?是不是我没有达到上乘的境界?如果我把剑法学到最高境界,那化铁为水化石为泥的时候可以治病吧?”她是不会相信的,然而祁伯伯的话怎会是假的呢?祁伯伯怎么会骗她呢?不会的,当然不会。于是她抽出双剑,在洞中练起来。以前她不敢往后练,现在只能这样了。
剑谱云:“气起于丹田,出而分阴阳,阳运于任脉,阴运于督脉。三部定,阴阳轮转,先聚而后散,再行于足太阳经、手太阳经,足少阴经、手少阴经……神凝而成气,气凝而成刃,……”柳露莹气神集中,把花毒剑法练了一遍。但往往到最后时又停下来,因为是要把花毒草的毒气收到剑上,以真气带到体内,流经全身,蓄势成气,气强而成光,以剑招配合运气之动向,最后发出的剑气即可达到化铁化水化石为泥的境界。她不敢再练,这花毒草这么毒,吸到体内如何了得?这种情况下,谁能给她勇气?她最后还是咬咬牙,心道:“要是真的死了,那就和余飞一起死吧!这几年来,生如此之悲,与死又有何分别?学了还有一丝希望,不学则什么希望都没有。”
慢慢步近花毒草,柳露莹但见这花毒草发出那幽幽的绿光变得如此可怕。她一咬牙,双剑轻轻靠近绿光,一运功,这绿光一点一点地通过剑尖,经手心通经脉中进入体内。这时她觉得身子变得很冷很冷,嘴唇一下子变白,双目将要眩晕,急忙抽出双剑,飞快地挥舞起来。再提起身内之真气与这冷气相抵,然后借助剑势,所有的真气凝于手上,把冷气逼向剑尖。她把双剑往洞壁上一指,用真气一送,只见一道淡绿的光芒如雷电般射出,“嗖”的一声,洞壁上剑光所指之处居然出现一个洞来。柳露莹把真气平息下来,看到洞壁上被她的剑击出的洞,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原来她已经做到了。皆因她之前一直不敢尝试,直到她把生死置之度外时才成功。或者这叫做至之死地而后生吧?
柳露莹终于明白这当中的奥妙,刚才她只吸收一小部分的花毒草的毒气,只要把毒气控制在经脉中不得让它扩散,然后用体内真气运送,而且这要先一小部分的进行,再到大部分进行。有了开头,也就有了成功。于是她依次试了几次,但觉体内的冷气越来越多时,她就停下来运气,按心经上把气轮换,直到把冷气被体内的真气完全控制后,又继续尝试。如此反复,体内的冷气越多,她的真气越强。如此循环,直到花毒草的绿光慢慢变暗,她才停下来。此时,花毒草的毒气已全部化为剑气归柳露莹体内的真气所控制。这时,她再次挥动双剑,突然感觉这双剑好像没有重量一样,又好像有千斤之重。运用起来,收放自如,随心所欲。她把真气一聚,逼近剑尖,尽力一放,万道绿光从双剑发出。把剑一挥,绿光一闪,只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从洞壁滑下了一堆堆的湿漉漉的泥。
柳露莹喜出望外,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她的剑所到之处,洞壁上的石头尽变成泥,所以才从壁上滑下。
“哗,我练成花毒剑法啦,我真正练成啦!”柳露莹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接着又“唰唰唰”的挥运双剑,剑所到之石,俱化为泥。那些雪猿哪里还敢靠近?一只只躲得远远的,探着脑袋看着欣喜若狂的柳露莹。它们觉得主人有时那么可亲,有时那么可怕。
柳露莹停下来,以惊异的目光看着这一切,看着看着,她的双眼忽然在洞壁一块扁平的巨石上。这巨石是前面之石成泥脱落后所露出来的,上面隐隐约约似有字露出来。她走过去,用剑括了括,这时石壁上赫然刻着四个大篆“黄帝内经”。柳露莹不禁啊了一声,《黄帝内经》是千古奇书,她小时候曾听柳杨提过此书,因此书是千古奇书,常人无法得到。当初秦始皇想得到长生不老的妙方,派徐福带五百童男童女到东方去求药,为求得长生不老的养生之法,又派蒙恬带十万大军包围燕国一个胡人部落,把所有部落之人都一一剖腹,为的是怀疑他们有《黄帝内经》,而且怀疑他们把《黄帝内经》藏于腹内。结果并没有发现。
柳露莹当初不知《黄帝内经》有何作用,仅知道是一本奇书而已。她再用剑把石壁上的残泥括下,出现了一行行的篆字。她一字一字细看,石上刻道:“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迺问于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气,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当她看到“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也”时,她所悟的越来越多。原来她虽然明白万物皆有阴阳,阳之极则阴,阴之极则阳,此为物极必反之理。余飞的伤由本由木棉教主的重掌所伤,常理上说应是极度疼痛,并呈红肿之象,为阳症。但天山处于极寒之地,疼痛不痛,红肿不肿,已由阳症转为阴症,加上多年昏迷不醒,阴阳早已颠倒。余飞身子一直昏迷,未能正常进食,应虚而不实。但在这洞中食的稀粥是极补的种子,正应虚则补之之理,所以能长大。而长年食用这种种子,虚像已转为实,但他的身体长大之时,多耗精气,并且处于这寒洞中需御寒,亦要耗精气,正合实则泻之之理。却又长期服用天山雪莲,实泻未泻,虚虚实实,变得复杂了。(4)
柳露莹越看越觉神奇,原来她师父把这千古奇书刻在石壁之上,似告诉她,无学好花毒剑法,未达到化铁为水化石为泥的境界,是无法得到这千古奇书的。这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偏偏柳露莹得到了。她再往下看,石壁上刻道:“凡刺之道,必通十二经络之年终,络脉之所别处,五俞之所留,六腑之所与,合四时之年入,五脏之所溜处,阔数之度,浅深之状,高下所至。……肺出于少商,溜天鱼际,注于太渊,行于经渠,入于尺泽,为合。……”看完后,她又明白了,针灸并非是把所有的穴道都针上,必须要清楚穴道所属的经络。五脏阴经总共有二十五个腧穴,六腑阳经总共有三十六个要穴。六腑之血气,皆出于足三阳经脉,又上合于手。柳露莹终于大悟,余飞伤的是五脏六腑,只要辨清症状,分阴阳,依照经络运行的规律,配合四时之变对穴道进行对应施针。针的次数、深浅、针刺时间等都必须病情进展的症状进行。想到这里,柳露莹已弄明白一切。在她的眼中闪出了希望之光,这么多年来,她为余飞治伤,习武习医,二者俱精,真可谓因祸得福。
柳露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了,她喜极而泣,泪水“嘀嘀嗒嗒”地落个不停,泪流到嘴角,她才知道不知多久没尝过泪水的味道了。接着她伏在余飞的身上失声痛哭。八年了,柳露莹终于找到了治疗余飞的方法。她从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在孤独和泪水、寒冷和寂寞中痛苦长大,个中滋味有谁能体会呢?如今让她找到治疗余飞的方法,又怎能不喜极而泣呢?
此种心情,喜怒哀乐尽付一把泪水,言语难以叙述,独让她尽情痛哭。
良久,柳露莹到她师父的石室里向师父深深地拜了拜,然后先拿银针在小雪猿的身上试针。她把小雪猿的身子翻过去,对背面的大杼、风门、肺俞开始刺,直到气海俞,两旁的灵台、命门、魂门等穴道都针上去。因小雪猿伤后受天山寒气所侵,所以先把伤症校正,针刺背面的穴道是把督脉上的寒气逼至任脉,化阴为阳。再之,小雪猿的五脏六腑重伤,气与血本来极弱,加上受寒气所侵,气滞于表,血行迟缓。她先把小雪猿的手太阴肺经、足太阳肺经的气穴针上,以使气顺畅。再针上手少阴心经、足少阴心经的气穴针上,以退胸内瘀血。如此反复几天,小雪猿的气血运行正常,全身症状呈阳症,面色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这说明她的方法是正确的。
柳露莹再从小雪猿正面刺针。第一针是针在气门穴上,稳定体内寒气,顺着直针到气冲穴,再针百会穴。体内之气已能和入侵之寒气相抵,从百会穴慢慢交替。再针刺其他对应各穴,血气运行更为正常了。如此又反复几天。其他雪猿不断地采雪莲回来喂汁,小雪猿的手指居然能动了。柳露莹喜出望外,最后针刺仁中穴。再如此反复。又几天后,小雪猿体内瘀血已引散,寒气也尽散了。柳露莹再次运用真气从小雪猿的百会穴输进去,不出半刻,听到小雪猿哼了一声,然后双眼慢慢地睁开来。
柳露莹高兴得把小雪猿抱起来,其他雪猿亦高兴得“嗷嗷”地叫着。
对于小雪猿,柳露莹已成功了。但小雪猿的伤本来不久,治疗及时。而余飞却已伤了八年之久,要哪怕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效果也不会那么明显。柳露莹再度陷入深思。她再细读几次《黄帝内经》,觉得治疗的方法并没有错。她还是按四时之变数,选了个风静雪停的时日,先三拜师父,再三拜天地,令雪猿收拾一些干柴,在旁边燃起一堆火来。雪猿怕火,躲得远远的。
柳露莹把余飞的上衣脱下。余飞的身子是冰冷的,燃一堆火驱去周围的寒气,把银针放在火上烤热,照着他身上的穴道针起来。每插一针烤一针,针完再烤热再针。皆因余飞身上寒气太重,须得用热针来灸。她把余飞的十二经脉全针了几遍,如此约过了十几天,插进去的银针取出时才有点暖。这说明余飞身上的寒气已驱走。再针余飞的百会穴,连针数日,才激起余飞身上原有的真气。她运真气输到余飞的休内,助余飞运行。余飞身上本来有开山排水神功的真气,有柳露莹的真气的助推下,竟慢慢地能运遍全身。这样一来,余飞休内的真气本身可以抵御入侵的寒气了。
第一步完成时,柳露莹足足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她的心里还是暗暗高兴,能使余飞身上的真气可以自行流动,治愈的希望增大了。
柳露莹待余飞休内真气可以自行后,先针手太阴经的五穴。她知道,肺所属经脉的血气,出于少商穴,流于鱼际穴,灌注于太渊穴,行于经渠穴,汇入尺泽穴。反复数日,五气可经肺而通全身。而心所属经脉的血气出于中冲穴,流行于劳宫穴,灌注于大陵穴,行于间使穴,汇入曲泽穴,这是手少阴经所行的五穴,她一一按法针上。如此又是数日,余飞的心中血气则运遍全身。果然不久,余飞的身体渐渐变暖,柳露莹嘴角的喜悦再也无法停止,她知道要是一切如常的话,余飞的伤是治好不难了。
又过了数天,余飞的手指竟也奇迹般动了,再接着是双手腕都能动了。柳露莹禁不住连叫几声:“余哥哥,余哥哥。”她相信余飞一定能听到,毕竟余飞的身体已和常人一样了。原来余飞连服了八年的天山雪莲,对他身体恢复是最好的药物。如果是常人,真气不曾破坏,服了天山雪莲,活血通气,养颜健体,效果神速。当初余飞体内真气未能正常运行,光是雪莲当然不易见效,这次柳露莹通过针灸,余飞体内真气已如常人,不出几天,面色逐渐红润,体温正常。柳露莹以为这样,余飞便难像小雪猿一样会醒过来,但是没有。她已不用再往余飞身上输真气了,更不用施针了,然而,余飞就是不能醒。她在给余飞施针起到余飞身体恢复常人一样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余飞的身边,日夜守候,一连四五个月如此。累得她形容憔悴。她在等,等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只等余飞醒来。
雪莲花已谢去多时了,眼看又过半年了,柳露莹这天不是守在余飞身边。她轻轻地走进她师父的石室里。已经几个月没和师父说话了。她对师父幽幽说道:“师父,徒儿已把余哥哥的伤治好,形同常人,就是不能醒过来,你告诉徒儿吧,我该如何才是?”
虽说已过了这么多年,她师父面容依旧,笑容依然是那么和蔼。
“师父,余哥哥不醒,徒儿将来可能也像你一样,在此洞度过一生。……”她不想再说了,习惯寂寞的她又怕会流泪。她把泪水忍着,或者她又不懂得流泪了。她又轻轻地走到余飞身边,说道:“余哥哥,我知道你一定能听到我在说话。我现在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以前你听不到,现在你能听到的。”她拿起银笛子,慢慢地吹奏起来。
那些雪猿依然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它们主人的笛声。
凄凉的笛声响彻这个寂寞的石洞,如泣如诉的声音正是柳露莹的心声,她吹着吹着,多年的悲欢离合全涌上心头来,泪水竟又和着笛声飞逝。蓦然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叫低声地叫道:“莹莹……”
这是什么声音?这里除了她,那里还会有人在说话的。
“莹莹……”又是一声。
那声音是那样陌生,那名字是那样熟悉。接着又听到几声咳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伴着一声“莹莹……”
柳露莹猛然回头,因为她终于知道,那声音正是她苦等多年的声音!
是余飞在叫她!
“莹莹……”那么微弱,那么深沉。(5)
“余哥哥!……”柳露莹的声音颤抖着,“余哥哥……”
她猛然回过头来,但见余飞已坐在石床上,嘴里在小声地叫着:“莹莹……莹莹……”
“余哥哥,真的是你呀?你醒过来了?是真的吗?”柳露莹身子飞了过去,抱着余飞叫道:“余哥哥,真的是你呀?……你害得我好苦……”眼泪夺眶而出,抱着余飞就失声痛哭。
余飞吃力地搂着柳露莹,泪也不住地流。
好久好久,柳露莹才止住泪水。她双手轻轻地抚摸着余飞的脸庞,深深地注视着余飞,慢慢地破涕为笑。这一笑,比雪莲花开时更灿烂。她苦等了八年多,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现在她才感觉到,她的泪水是那么温热。
“莹莹……”余飞正要说话,柳露莹用手捂住他的嘴,说道:“余哥哥,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让我看着你。”这时,柳露莹如同梦中。直到她真真实实地摸着余飞的脸,她才相信这是真的。这时,当然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相看无言,有泪千行。
一连几天,柳露莹把在洞中的一切诉于余飞听。余飞每听一次,落泪一次。要不是柳露莹的笛声,余飞还未能醒过来。
余飞道:“在我昏迷后,好久好久,我终于能听到你在我身边说话,后来你给我针灸时的每一针我都能感觉到,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总想睁开眼睛看看你,但没有力气。就在我听到你的笛声时,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柳露莹笑道:“要是你再不醒过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要是早知道你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宁愿死去也不让你受苦。”
“那你打算怎样报答我?”柳露莹看着余飞笑着问。
“以后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陪你,永远都不会离开,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这不是便宜了你?”
“那等到我们把梁仪天和木棉教主杀了以后,你就嫁给我,让我照顾你。”
“那更不行。”
“为什么?”余飞奇怪地问。
“你想一下,我照顾你这么久,还要我嫁给你,这更加便宜你了。到时只有你嫁给我,然后照顾我,这就对了。”
余飞一笑,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柳露莹格格地笑起来,几年来都没有笑得那么开心了。
余飞道:“要是以后我负了你,那我就任你千刀万剐。”
“不许你胡说!要是把你千刀万剐,那我怎么办呀?我们要好好活着,等木棉教人死光后,我们再找个地方隐居,过一些平静的日子。”
“我也是这样想的。当初我和爹娘都隐居山林,一家人天天在一起,还有守山爷爷偶尔过来看我,还带很多好玩的东西给我。后来梁仪天要杀我爹娘,木棉教主也来了,我亲眼看到他把我爹杀了,我当时躲着不敢出来。后来祁伯伯才过来,把我带到守山爷爷那里,让守山爷爷教我武功。我真想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
“守山爷爷后来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守山爷爷神出鬼没的,连祁伯伯都不知道他在哪。”
“等你身体全康复后,我们再出去找他们报仇。师父在这里留有很多武学书籍,我们把这些武学书籍参透,一定能杀得了木棉教主和梁仪天的。来,我们先去看师父,然后再看书。”
余飞和柳露莹走进石室里,两人双双拜了拜柳露莹的师父,然后到练功房中慢慢研习书中的武学秘笈。由于余飞已学了开山排水神功,柳露莹学了花毒剑法,二人都不宜学当中的任何武功。但对这里所记载的武功一一了解清楚,一一参透。除此而外,余飞还把里面的医学著作以及《黄帝内经》都看了,一一铭记在心。
时间就这样飞逝,余飞和柳露莹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每天看书,练功,说悄悄话,逍遥自在。一转眼,又是一年多了。柳露莹数了数,她已在这石洞已过了十个春秋。
雪莲花又开了。这些雪猿或许已成了一种习惯,它们这一天早早要出去上面采雪莲。柳露莹叫住了。她对余飞道:“余哥哥,我们在这已过了十年了,你身体已恢复,但我一想到爹娘、祁伯伯他们,有时夜不能寝,我们不如出去吧?”
余飞道:“其实我早想对你说,怕你舍不得这里,一直没有提。大仇未报,我们却只在这里不出,怎对得起祁伯伯呀!他千辛万苦带我们来到天山学艺,如今已学有所成了,我们当然要出去。既然你也这样想,不如我们准备一下,然后出去。”
柳露莹点点头,但要离开这里,她的确舍不得呀。
这一天,他们把行李准备好,出发前,柳露莹到她师父的石室里拜了又拜,说道:“师父,徒儿不孝,要和余哥哥走了,你一个人在这要保重啊!”说时,泪又流下来了。是呀,她师父虽然未亲自授她武功,她在这得以绝处逢生,却全靠她的师父。她再次拜了拜,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石室里。
到了洞口,他们把雪猿叫过来,选了几只健壮的雪猿,然后拉着雪猿,一步一步地爬上了这绝壁。到了顶上,终于见到了这皑皑的雪山,不再面对这冰冷的石壁了。柳露莹高兴得不停地捕捉这飞飘的雪花,余飞猛地吸了几口山上的空气。二人在山顶上大声地叫喊着,好一会儿,二人相拥而笑。柳露莹正要牵着余飞的手走,却见这几只雪猿一直站着,双目流露出无限的不舍。
柳露莹对这几只雪猿说道:“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们,但我们还是会再回来的,你们先回去洞里,到时我们再过来看你们。”
当初那些雪猿是那么凶残,如今却对柳露莹依依不舍。柳露莹笑了笑,挥手要它们回去。那几只雪猿做了一些古怪的动作,最后又沿着石壁回去。
余飞问道:“莹莹,当年喀扎尔大伯的地图还在吗?”
“当然在啦。”柳露莹取出地图,找到飞来峰的位置,找到出去的路。他们首先到飞来峰,不用说,这是去找祁天书的。
找到当年的那块大石,当年祁天书的剑痕还刻在上面。柳露莹依稀记得,她只用雪把祁天书埋葬。找了好一会儿,却见到有一块已被冰雪封盖的墓碑。两人把雪去掉,上面刻着“天下第一剑祁天书大侠之墓”几个字。字是用剑刻上的,铁划银钩,显然为祁天书做碑的人一定是一个武林高手。两人在祁天书的墓前跪下来,柳露莹的泪濑濑地落下来。
良久,余飞道:“莹莹,我们这番出来,一定先找木棉教主。这里还有其他人来过。”
柳露莹擦擦眼睛,道:“当初我没有给伯伯做坟,后来可能有人来过。会不会是喀扎尔大伯找过来呢?只有他才知道飞来峰的位置。”
余飞道:“我看不会。喀扎尔大伯不懂武功,不可能用剑刻字的。到底是谁?”
事过十年了,他们站在祁天书的墓前伫立了很久,最后才别去,沿着当初来飞来峰的路线一步一步地往天山下走去。
他们来天山时是十年前,十年了,江湖会变成了一个什么样子呢?当初江湖豪杰都非常喜爱的那个聪明可爱的柳露莹如今已长大成人,是否还有人认得出来呢?十年了,木棉教人是否早已一统江湖了?一切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