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虎在琢磨抗日武装队伍的第一批最佳人选的时候,向何兰花问起江荷花的情况。何兰花畅快的情绪骤然间涌起一片阴郁的乌云。
韩飞虎注意到了何兰花的情绪变化。对江荷花的同情和关注,随即变成了对她的忧虑和担心。江荷花这位姑娘太不幸了。刚刚一十八岁,可恶的鬼子汉奸就残暴地杀害了她的父母双亲。让她过早地失去了呵护她成长的亲人。出于同情,自然就关注,就常常惦记着她。这是人之常情,自在情理之中。
何兰花告诉韩飞虎说,表妹江荷花获救回到家里。三间屋里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父母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呵护,再也听不到父母对自己温暖三冬的谆谆叮咛。 荷花妹趴在炕头上,忍不住号啕大哭。谁也说不服她,谁也劝不了她。从白天一直哭到深夜。伴着悲凉的夜色,一种可怕的空旷和孤独向她袭来,她再也无法忍受。
第二天一早,人不见了。谁也不知道荷花表妹到哪里去了。
几个月以后,荷花表妹托人给俺带信儿告诉她大姨,就是俺娘。说她上了卧虎山,跟着她叔叔天王虎黄云海习武学艺。哪也是俺师父。说是学好了武艺打鬼子报仇!让俺甭结记她。
这是一个柔肠铁骨,性情刚烈的姑娘。韩飞虎在心里默默地祝愿她。
何兰花接着说:“虎子哥,象荷花妹这样怀有深仇大恨的人多啦。深山虎石岩哥也算一个。傍黑时,我陪你到东边小树林。深山虎石岩哥在哪儿呢。”
话说到这里,何兰花又怕韩飞虎对深山虎石岩不了解。又进一步介绍说,“前些时,石岩哥家的大嫂就是被鬼子杀害的。他和鬼子汉奸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早就盼着八路军领着人们打鬼子呢。虎子哥,你要说组织起来打鬼子,我保险,他准会第一个报名参加。”
“在鬼子占领区,像你石岩哥这样的人多啦。”韩飞虎激动地对兰花说,“共产党号召人们组织起来开展抗日游击战争,一定会得到广大人民的拥护和支持。”
夜幕慢慢地降临了。吃过饭,何兰花和韩飞虎来到门口。何大妈还在那儿放哨呢。他说:“没情况。你们去吧,路上小心点儿。”何兰花“嗯”了一声,拉着飞虎消失在黑暗处。
何兰花告诉飞虎哥说,何兰花和深山虎石岩是姑表堂兄妹,也是师兄妹。俩人八九岁上被天王虎黄道长收为门徒。这位天王虎黄道长身怀绝世武功,江湖上人称三绝道人,善使“索命刀”、“额头石”、“断喉弩”。和花西庄上的姨夫江尚武交情甚厚。
何兰花说得小树林距离庄子有三里地远。方圆也有六七里大小。有梨树,有枣树,还有白杨,一片一片的间杂着,树下篙蓬荆棘杂乱丛生,平时很少有人去哪儿。
深山虎石岩在哪儿有百十棵梨树、枣树,盖了三间土坯房,待梨、枣季节看护时住住。
自打媳妇被鬼子残害死后,他把孩子送到他姥姥家,自个就住在这个土坯房子里。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说话也少了。除了对着大树练飞刀,他就自己带着两个棒子糁饼子,到五六里的庄稼地里蹲守着。
起初,村子里的人们不理解,谁也弄不清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从那以后,从炮楼里出来的鬼子汉奸常常在那一带失踪。鬼子汉奸们在哪里搜查了好多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有人说,那片庄稼地里闹妖,人在大路上走着走着就不知道东南西北,迷失了方向;有人说,那段路上有鬼,鬼也敬善人。做过坏事的人,走到那段路上,鬼就把他的魂魄摄去了。反正那段路就成了绝路,鬼子汉奸们害怕遇到鬼,也轻易不敢走那段路。
后来,在那段路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乡亲们才明白了鬼子汉奸常常在那段路上失踪的原因。
那是个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一个鬼子和两个汉奸到前边村子里祸害百姓回来。两个汉奸走在前边,那个鬼子走在后边。
当他们顺着大路走上两边都是高粱地的那一段时。忽然听到高粱地里“沙拉”一声响过,走在前边的两个汉奸就听到后边的那个鬼子“哼哧”了一声,嗓颏眼儿里像卡住了什么东西似得。
两人回头一看。“哎哟”我的妈呀!那个鬼子早已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咽喉之处直插着一把短刀。血顺着刀刃流出来,成了一个真正的大血脖。
两个汉奸脑瓜子机灵得很,两条腿也快得很。惊叫一声,撒腿就跑,心里一个劲的埋怨老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要是像兔子跑得那么快,该有多好!
那两个汉奸跑回炮楼叫来了一大帮鬼子汉奸。他们在那一大片高粱地里,象梳头一样梳了好几遍,把高粱地踹了个溜平。也不知道那把短刀是怎样插进了鬼子的咽喉。
从哪儿,乡亲们才知道了鬼子失踪的原因。
原来,在高粱地边上有一口浇园子的辘辘井。井帮的下部塌陷了一个瓮口大的洞。他知道王庄炮楼上的鬼子汉奸到乡下残害老百姓,常从这条路上来往。深山虎石岩藏在高粱地里守株待兔。
只要鬼子汉奸从这儿过,就用飞刀侍候他们。鬼子汉奸人多时,他就刺杀最后一个;鬼子汉奸人少时,那就好说了。凭着深山虎石岩的一身功夫和手中的飞刀,再加上他在暗处,鬼子汉奸在明处,他一个人对付三五个鬼子汉奸,那也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盘。
他用飞刀刺杀鬼子和汉奸以后,就把他们的尸体扔进井水里。自己来得及撤走脱身就走,来不及走就顺着辘辘井绳下到井里,藏进那个塌陷洞藏身。
你别看深山虎石岩不说话,早已把仇恨记在心里,凝聚在飞刀的刀尖上。
月亮上来了。兰花和飞虎接近小树林,他们确定身后没有“尾巴”跟随,便悄无声息地走进树林深处。
朦胧的月光里,深山虎石岩在门口站定,右臂扬起,向前一甩,一道寒光从手中飞出。“咣”地一声,一把飞刀直插在一棵擀面杖粗的小杨树上。接着又是一甩,又见一道寒光飞出,“咣”地一声,又一把飞刀准准地插在那棵小杨树上。
在他的心里把小杨树假想成了鬼子汉奸,把仇恨凝聚在刀尖上,一刀一刀直插在假想敌的咽喉上。
忽然,飞虎脚下“扑啦啦”一阵响动,一只野兔惊起,朝着小杨树的方向奔去。深山虎石岩身子一动不动,朝着飞跑的野兔一甩手,一道寒光闪过。野兔惨叫一声,就地滚了两下,后腿一抻,死了。
韩飞虎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好!”
“谁?”深山虎石岩听到有人,迅疾闪身树后,高声喝问。
“哥,是我,兰花。”何兰花赶紧答话。否则,深山虎石岩哥疑是歹人,飞刀祭起,岂不是误伤。
三人走近。韩飞虎看清了。深山虎石岩膀阔腰圆,身材魁梧。月光下的浓眉又黑又重。方脸膛,黑巴巴地胡子茬结结实实地趴在下巴上。
何兰花见深山虎石岩不认识韩飞虎。忙说:“这就是我常给你提到的八路军独立团韩连长,俺虎子哥。”
深山虎石岩知道表妹和八路军里的一个连长挺要好,叫韩飞虎。这会儿见了,果然气度非凡。握住韩飞虎的手说:“屋里说话,兰花,你在外面看着点儿。”
深山虎石岩和韩飞虎俩人手拉着手进了土坯房,坐下。韩飞虎说,早就听兰花说石岩哥也是天王虎黄云海黄道长的弟子,一身功夫十分了得。还有一身马上功夫。能将身子贴在马肚子下边使飞刀,射子弹。满怀家仇国恨,打鬼子除汉奸。实在令人佩服。
深山虎石岩说:“妻子被鬼子残害,家没有了。不消灭鬼子,不把鬼子赶出中国去,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我就没法活下去。”
韩飞虎说:“这回到花虎庄就不走了。在这儿和乡亲们一块打鬼子。”
“我早就憋足了劲,就盼着共产党八路军领着咱干呐!飞虎,你说咋干吧。”深山虎石岩的情绪被鼓动起来,兴奋地接着话说。说实话,深山虎石岩恨不得立马就有任务,立马就有行动。
韩飞虎如此这般地刚把话说完,就听见庄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狗叫声。韩飞虎说了声:“有情况。”拔出双枪,闪身来到屋外。正撞着进屋报告情况的何兰花。深山虎石岩手握飞刀跟出。
三人凝神屏息,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韩飞虎心中暗想,什么人这时候会到这儿来呢?
莫非是自己和兰花来时被人发现?或者是村子里的亲日分子对这儿起了疑心?他们是冲着我和兰花而来,还是冲着深山虎石岩而来?
不管怎么说,要提高警惕。按照最坏的情况设想,必须做好战斗准备。
果然,哪两个人影急匆匆地直朝土坯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