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跟着。”顾吹沙飞身上马,朝我点了一点。吓了我一大跳,为什么我也要去?
“给他牵匹马来。”他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又戴上了那个银虎面具。一双凤目在面具下波光潋滟。
“将军!我不会骑马……”我小心翼翼低声道。
“你怎知道你不会骑?”
“我,以前没骑过马……”我解释。我可不想再出去跑一趟啊,刚“走了”一夜的路,还想回营子里去休息,睡个大头觉。怎么又要叫我去?
“你没骑过马怎么就知道自己不会骑?”这逻辑让我无语凝噎了一回。
他一挥手,立刻便有小兵牵了匹军马来。是一匹黑马,体型健硕,到我面前冲着我长嘶了一声,好像在跟我叫板:你敢骑我一个试试!
我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将军,这样,会不会有危险?”薛文有些忧虑。他是想去会一会那领兵的主将,但两军还未正式交锋,这样冒失地去,很容易出问题。
顾吹沙瞟了薛文一眼,一言不发,薛文却已经心领神会。这位主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既然说了要去,便一定要去。当下调了军里的八百精英出队。
薛文飞身上马,只有我一个还站在地上,望着那匹英武不凡的马儿吓得手脚发软。打死我也不自己上去骑它!
一声长嘶,我抬眼看时,顾将军已经自个儿跑到前面去了。可我还没胆子上马。
薛文面色一沉,驾着马走到我面前来,向我伸出一只手。我高兴起来,看来他和薛武还是有些相同之处的,两个人都很心地善良的嘛。
我伸出手去,他拉起我猛力一甩,我在空中一翻,一落,正好落在马背上。
“啊啊啊啊……”惊慌失措的大叫声已经被狂风撕裂,那匹黑马载着我一路狂奔,不多时便冲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
我心里狂跳,犹如刚跑了两千米的长跑,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迸出来了。
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这匹马,脾气倒挺大的!不就是骑了你吗?你说你本来就是马,被谁骑不是一样的,干嘛不听我的话!
这样乱跑,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我有些愤愤,想起以前在电视里看到那些女主们都光环闪闪,可以和这些牲畜沟通的,便也学着俯下身凑到马儿耳边低声说:“马儿乖,别跑这么快!乖啊乖啊……”伸出手去摸摸它的鬃毛,却不知道这是它的逆鳞。
黑马立时就怒了,猛地扬起前蹄,要将我从身上掀下去。
我吓得面无人色,只敢死死拽住手里的东西,不知马缰,而是它的鬃毛。一拉扯,马儿吃痛,跳得更加厉害。屁股痛得要裂开,腿像要断掉。
“蠢货!”听到耳边低低一声怒骂,一只强有力的手从腋下伸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到了一匹平稳的马背上。
身前是一个矫健的后背,麒麟金甲折射阳光,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得我眼前一花。
他侧过脸来,只看得到一个精致的白银面具。
“你还真是笨!马鬃乃是马身上的逆鳞,只有它最信任亲近之人才可抚摸。你去动它,不是找死么。”
我怎么知道?我说了以前没有骑过马,是您老人家不信!非要让我试一试,差点要了我小命,我没抱怨,你还先骂上了。
“要想它听你的话,你要先试探,再驯服,再互建信任,最后才能为你所用,明白么?”他淡淡道。
我听得奇怪。这么觉得这流程,这么熟悉?
一路纵马,我们逼近泾水。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在泾水岸边,队伍放缓了行进速度。顾吹沙和薛文翻身下马,站在河边往对岸望去,我也连忙凑过去看。
对岸连绵竖了几百顶帐篷,赫然是吐蕃军的营地。
我目瞪口呆:“将,将军,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驻营?”
“吐蕃的探子能查到我们,我们的士兵也不是傻瓜。三千吐蕃军就驻扎在泾水对面,领头的将军很有可能就是努尔得勒。”
“不一定。”顾吹沙笑了一笑,看不见面具下的表情,但他双目灼灼地盯着河岸对面,几十米宽的河面根本不能阻挡他的视线。
这样隔岸观个火有什么意思呢?
“这样看,能看出个什么呢?”我瞪大了眼使劲儿看,好像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如果来不是为了交手,难道就是为了看一看敌军的帐篷?
顾吹沙回头扫了我一眼,眼神凉寒,过了会儿才慢慢道:“你不懂,从将军带领军士驻兵就可以看出对手的强弱之处。”
还有这说法?
“你看,”顾吹沙手一指,“此人行军严谨,做事小心,营地呈环状,必定是将粮草军需等重要物品置于中心,以防敌军偷袭。在拔营离去时,又将粮草等夹在两军中间。如此看重军资,是因为吐蕃军后援遥远,经受不起粮草的损失。这样做,固然可以保卫粮草,却将大军拆成两个部分,分散了军力,若与敌军相遇,两军首尾不相顾,很容易吃败仗,懂么。”
这么厉害!就看了看敌军的营地驻扎方法就知道了这么多。那到底这样驻兵是好还是不好呢?我有些糊涂。
“将军,他们好像发现了。”薛文指着对面一队往泾水这边奔来的军马,低声道。
我抬眼一看,果然,有一队人从营地出来,直奔泾水河畔,正好停在我们对面。领头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就是昨日我们在云家村外狭路相逢的那个人。
他从马上下来,站在河那边,往这边看。我们几人目目相对,感觉这场景有些奇怪。
仔细看时,对面的那位将军竟然也戴了一个面具,是一个狼面。为何这些将军都要戴面具,难道是这个时空打仗的习俗?
一股强大的气流从身边流过。即使隔得这么远,我还是感受到了顾吹沙和那个人之间的眼神较量。
薛文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
根本看不见这两人是什么表情,我只好来来往往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摇头,偷偷观察。
两人不动如山,如一座雕塑。
过了半晌,对面的那位朝身边人挥了挥手。他身后小将立刻递上一把长弓和一兜长箭。
他眼神不动,持弓,取箭,上弦,拉弓,蓄势待发,直直地指向顾吹沙的胸口。
不可能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射中?我瞪大了眼。
箭离弦,嗖地一声往这边飞来。
顾吹沙还是一动不动,薛文也好似没看见那利箭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将军,小心啊!”眼看那支箭就要破空而来,他竟然站在哪里动也不动,我急得猛地拉他一把,拉得他往后轻轻退了一步。
那箭呼地一声射进土里,正好离他脚尖三寸远的地方。
这算是一个示威吗?
顾吹沙盯着那箭看了片刻,淡淡道:“回营。”翻身上马,再也没看对面的人一眼。
回去的路上,我实在忍不住:“那个努尔得勒射箭怎么能射这么远?”
“他不是努尔得勒。”顾吹沙笑了一声,“努尔得勒如今已是八十岁高龄,再如何厉害也绝不会有这么强的臂力。这位呼伦格桑王子,真叫我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