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顾吹沙冲我招招手,“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壮着胆子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怎么才能给糊弄过去。
“我以前在街上讨饭时,跟着丐头学的。”我说的有板有眼,“有一次,丐头领着我们讨饭,不小心到了别人的地盘上去。人家当然不干啦,当下招了家伙要来打我们。我们当时只有几个弟兄,可他们却有十好几个,我们几个小的都吓得不行,可老大却一点也不害怕,还大摇大摆地站在哪里,等着别人去打他的样子。那十几个人看老大这样子,以为我们后面有更多的兄弟呢,就没敢动手,只好灰溜溜地走了。老大跟我说,恃强凌弱是人的天性,如果你比他更强,他就怕了你了。可万一你比他弱,你就要装得比他强,这样他还是怕你……”
顾吹沙凤目里精光闪烁,像有星星装在里面,面带玩味地看着我:“哦?”
“什么强啊弱的,一会儿又是什么乞丐打架的,听得老子都糊涂了!”韩霹在一边憋了半天没憋住,嚎嚎了一嗓子,随即笑了,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你这小子看起来瘦了吧唧,没啥用事,没想到脑子倒挺机灵。”
随即又后退一步,打量我半天,道:“嗯,就是长得不太像个小子,像个丫头。哈哈,不妨事,你跟着你韩爷爷在场子上练个三五年,保管你成个你韩爷爷一样的壮汉!怎么样,小子,以后跟着我吧!”
我吓了一大跳。这,他是想收我进帐子下当兵?
韩霹笑眯眯地走过来,一双大手在我胳膊腿上捏来捏去,一边点头:“骨骼不错,是把好料。”
我觉得他再叫我张嘴看牙,就跟相牲口差不多了。
“将军,这小子我要了!”韩霹大咧咧地一笑。
“唉,韩二哥,凭什么你要了?”薛武在一旁站不住了,插嘴道,“豆子可一直都是归我管的。”
我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怎么我好像变成了个香饽饽,人人都抢着要啊。虽然被人当回事儿的感觉是不错,但总感觉有些奇怪。我何时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了这几个将军都争着要的“可造之材”了?
“你这小子,既然叫我一声韩二哥,让个小子给我怎么了?”韩霹瞪眼,像怒目天王。
“你既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才是……”薛武不甘示弱。
“好了,吵什么。”一旁站着的薛文冷冷地说了一句,斗嘴正欢的两人立时都闭了嘴。我看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一个争个好兵,而是故意为了逞逞口舌之快。
我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你以后就跟着将军吧。”薛文冷声。
我抬头,正好对上了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薛文稳如泰山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心里飕飕发凉。这个人,真是像月光一样清冷,好像怎么都暖不起来。
他和薛武真的是亲兄弟吗?性格简直天壤之别。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又转头看了看别着头一脸悠闲的顾吹沙。他抬眼扫我一眼,笑:“不愿意?”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戏,故意演给我看的一样。真是如此吗?
“谢谢将军!”我恭恭敬敬地跪下谢礼。
帐篷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禀告后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将军!粮草营遭突袭!”
“什么!”薛武和韩霹竟然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都没了开玩笑的兴致。
“怎么回事?”顾吹沙语调不变,处事不惊,我真有些佩服他的定力,“知道是什么人吗?”
“看军旗,是吐蕃军。”
“吐蕃?”我大惊。昨晚我们才将把他们甩掉,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们的营地?还来了个出其不意的突袭。
“原来如此。”顾吹沙诡秘一笑,立刻正色道,“韩霹,你带八百精兵去护粮草营,务必保护粮草,不得有误!”
“是!”韩霹领命,转身便走。三步便踏出了帐篷,浑身的金甲摩擦作响。
“吐蕃军如何找到我们的营地?”薛武不解。
薛文面如寒霜,冷声:“你以为努尔得勒真这么好骗?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利用你们找到右军营地,如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察之中。我们现在已处下风。”
薛文语气中不无责备之意。薛武脸涨得通红,不一会儿又变得苍白。他毕竟还只是个未经多少事的少年,遇到这样的责难,当然羞愤难当。
“将军,我和韩二哥一起去!”薛武请命。
“不用了。”顾吹沙淡淡道,“你累了,先回去休息。”
薛武脸色有些难看,低头走出去。我望着他,他回头对我勉强地扯出个笑容,立即又神情黯淡地出去了。
我有点愤愤不平。薛文这个家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他当时在场又会选择怎么做呢?拼个一死?还是丢盔卸甲狼狈逃窜?薛武做得已经很好了,为了防备跟踪,还刻意绕了许多路程。要怪就怪那努尔老贼太精了,竟然连这样都追得到!
看他那一张白脸,平日里肯定没上场子练过!有什么资格说薛武!哼!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心里气呼呼地骂了个够。猛地惊觉,我,这是在,维护薛武吗?
“看来这次来的真是努尔得勒。”薛文对顾吹沙说话时,语气缓和得多,但仍是淡淡的,没什么情感。
“嗯。”顾吹沙还是那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丢开手上拿来把弄的笔,问,“左军动向如何?”
“还没有消息。”
“我这位大哥,看来这次是铁了心了。只是,不知他回去,准备怎么跟父亲解释呢?”顾吹沙淡淡一笑,唇边如同开了一朵白莲。
他如今所处的境地这样危急,亏他还笑得出来。粮草营被敌军偷袭,对战的将军是吐蕃赫赫有名的老将军努尔得勒,自己的哥哥按兵不动,一心置他于死地。他竟然还这么悠哉,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吩咐备马!”他霍地一声站了起来,红袍飞动,如展开的凤翼,看得我眼前一亮。美人果真怎样都耐看啊。
“你这是要?”
“我也想去看看这位让我父亲都赞叹的努尔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顾吹沙嘴角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