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也好不到哪去,定是着了魔,要不然怎么会看着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驻足观赏。我不会承认,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就注意到这个傻小子,他很阳光特别是笑着的时候。我此时赤裸裸如同被大人抓到偷吃糖的小孩,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强烈的自尊心和虚荣心迫使我撇开头,故作漫不经心来到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
“小樱你好厉害,书可以倒着看”,这个混小子一定是故意的,我顿感脸上火辣辣烧得厉害,手上的书真想直接扣在他的脑门上,当时定是气红了脸,可他真挚的脸上我找不出一点调侃的味道,倒像我自个儿和自个儿过不去。
“小樱,小樱……,原来你在这,快跟我走”,还未回过神,淑婷粗鲁一把拉走我,这种行为真真跟她的名字一点不相匹配。我向后瞅了一眼,那个傻小子也正看着我,四目相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正在彼此间酝酿,我慌乱回过头。
“啊”,淑婷一声惨叫,脚底打滑,很没形象摔倒在地,顺带不忘捎上我。
“小樱”
我隐约听到他急切的呼唤。
……
“小樱……”,啊,心一惊,擦了擦额头的汗,原来是梦,竟是那般真切,我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合上被压在手臂下的笔记,打开关闭许久的窗户,起秋了,真好。
迎面而来的秋风清爽地吹拂在脸上,我的精神好了些,看着不远处的枫叶此刻在院中窣窣作响,我的心情畅快了些。我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还夹杂着昨晚下过雨水的泥土味,我感受到了从里到外的活力,可惜,这只是暂时的。十三年前也是在这个萧瑟静谧的季节里,我遇见了他……
我祖父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地主,父亲一辈虽然不争气,但好歹这个家业多少还在。我是独女,一是母亲走的早,二是继母嫁过来几年并无所出,在家过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地位不保,父亲整日在外花天酒地,不敢吱一声。
我很少出门,祖父对我过分严厉,家里男丁本就稀少,又多数不着家,只能拿我们这些小辈做做文章。到了上学的年纪,家里请来了教书先生,在那个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里,我充分享受到了这一特权。
“樱子,又在发什么呆”,爷爷杵着拐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爷爷”,我一本正经挺直了腰背,毕恭毕敬地叫到。
“你爸人呢?算了”,祖父摆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耐烦打断了我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径直走了出去。
我百无聊赖重新趴回桌子上,没精打采地望向窗外,又陷入沉思,树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又掉落了许多,如同我的心境,这个秋天来得格外早。
“县长大人脚一抬,东家要磕三响头。县长夫人手一鞭,县长大人跪天跪地求媳妇。唐家积福林家积财,两家情同似手臂,亲上加亲是财到福到吉祥到,县长夫人巴巴来祝贺。”
这首童谣在当地广为流传了几年,也是唐家林家达到最巅峰的时期,伴随着我的出生快速走向衰落。
唐家祖辈三代没出现一个当官的,祖父颇为头疼和遗憾,尤其这几年受到政治原因的打压,甚为烦恼。祖父有三个儿子,老大一早出家没留下子嗣,祖父多次前往感恩寺看望老大,均以一入佛门众生皆平等的理由和祖父划清界限。祖父一狠心咬咬牙,捐了一大笔香火钱,换来一句感谢施主,至此两不相见。老二,一个儿子三个闺女,三个闺女当娘了,儿子在襁褓中嗷嗷待哺。老三,也就是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家业给人家是祖父最不愿看到的,父亲的花心于是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效仿老二,争取后继有人,祖父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在我看来这就是纵容。